第26章
“拜托你有點偶像包袱好嗎!哭得這麽實誠也是第一次見了, 鼻涕都出來了,服了你了。”顧奚給牧白擦完鼻涕,牧白還在一抽一抽的。
回想起牧白剛才炸裂般的演技, 顧奚不禁好奇道:“你不是說你哭不出來嗎,怎麽一下子又哭得這麽厲害?到現在還沒出戲?”
牧白哭着哭着沒聲了,眼睛垂了下去,抽抽搭搭不說話。
顧奚偏頭看他:“問你話呢,怎麽不說話?”
沒想到哭聲剛止住了一會兒的牧白, “哇”的一聲又提高了音量。
“顧奚奚,我好痛啊……”
顧奚被他這話吓了一大跳, 忙緊張地問:“怎麽了?你哪裏痛?”
牧白眼淚巴巴地舉起自己的右手,邊哭邊給他看。
顧奚看向他的右手,心裏頓時一沉。
牧白右手四根手指的根部紅腫一片, 指關節凸起處呈紫紅色, 像是被硬物敲擊後造成的淤傷,看着就讓人覺得很疼。
顧奚:“是不是剛才拍打戲的時候被道具劍打到的?”
“嗯。”牧白老實點頭。
顧奚快被他氣死了,吼他:“你是不是傻?受傷了剛才怎麽不說!”
牧白邊哭邊斷斷續續道:“那……反正都是要哭的……不如順帶把哭戲給演了呗……免得還要被導演罵……”
“你——”這家夥永遠都能找到歪理, 顧奚簡直不知道該拿他怎麽辦,看他這可憐樣, 罵也不忍心罵, 最後只好嘆了口氣, 道:“算了算了, 先想辦法給你止疼。”
還好他們下午就這一場戲,丁滿過來看到牧白的手之後, 頓時就紅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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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一起回了賓館,一路上兩人都在哭,牧白哇哇喊痛, 丁滿托着他的手心疼得吧嗒吧嗒掉眼淚。
回到賓館之後,丁滿去後廚要了一堆冰塊,又找前臺借了醫藥箱。
房間裏,牧白眼淚汪汪地躺在床上,顧奚坐在床邊皺着眉頭拿冰塊給他做冷敷。冰塊一碰到手背上的淤傷,牧白就疼得往後一縮。
冰敷過後,稍微消腫了一點,但是淤傷看起來還是很吓人。顧奚翻了翻賓館的藥箱,發現裏面只有雲南白藥噴霧,湊合着牧白噴了,但是效果不怎麽好,牧白還是一個勁喊疼。
見牧白疼得臉發白,顧奚覺得情況有點嚴重,擔心他傷到了骨頭,便立刻叫丁滿把人扶起來,道:“這樣不行,必須得上醫院。”
劇組目前所在的古鎮上只有一間小診所,只能看看感冒發燒這類小毛病,像牧白的手這種,必須得拍個X光才能放心,鎮上的小診所是拍不了的,所以他們只能回市區。
然而從這裏距離市區好幾個小時的車程,來回加上看病,至少需要一整天的功夫,這就必須得跟導演請假了。
于是顧奚帶着牧白去片場找導演請假,順便想找劇組借輛車。
沒想到導演輕飄飄地看了牧白的手一眼,漫不經心道:“做演員哪有不磕磕碰碰的?要這點兒小傷人人都請假,那戲還用不用拍了?”說着他還好笑地問身邊的工作人員:“你們說是不是啊?”
幾個工作人員尴尬地笑了笑,就趕緊走開忙自己的事去了。
顧奚壓着火,商量道:“導演,我們就請一天假,明天晚上之前一定回來。”
導演卻道:“時間表早都排好了,你們明天晚上回來,得耽誤多少場戲?你們的戲份是無所謂,難道讓人家一線大腕也等着你們?年輕人,要是連這點苦都吃不了,那說明你們不适合吃演員這碗飯啊,不如早點轉行的好。”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奚也看出來導演是在故意刁難他們,平時拍戲時刁難也就算了,顧奚是真的沒想到在有人受傷的情況下,這導演還是這樣。
“要是牧白的手因為治療延誤,造成了嚴重後果,這個責任您來負嗎?”顧奚冷冷問。
“吓我?”導演也冷笑一聲:“我進這個圈子的時候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說起責任,誰知道他的手是怎麽弄傷的?明明拍戲的時候還好好的,回去就受傷了。如果演員在合約期內因個人原因受傷,導致劇組進度延誤,造成劇組損失,我還要問你們賠償呢!懂嗎?”
丁滿被這導演的話惡心壞了,腦子一熱,沖口道:“你這是倒打一耙!我哥的手就是拍打戲的時候受的傷,他為了能一條過才忍着沒說!”
導演立刻變了臉,忽然大聲嚷嚷起來:“喊什麽!喊什麽!怎麽,新人還想在片場耍大牌啊?助理都敢罵導演!”說着他就回頭找攝影師:“攝像呢?快!快!把攝像機對準他們,把爺新耍大牌的樣子拍下來,放到網上去,讓網友們來評評理。”
攝影師架起攝像機對準顧奚和牧白這邊,丁滿立刻擋在了他倆面前,氣得滿臉通紅地指着攝像機道:“關掉!不準拍!”
導演故意繼續大聲嚷嚷,還把臉往丁滿伸着的手旁邊湊,自己加戲道:“怎麽,你還想打人吶?有本事你打!新人助理打導演,快拍!快拍!”
丁滿趕緊縮回手,道:“我沒有要打人!”
場面越來越混亂,周圍的工作人員全都看了過來。
顧奚把丁滿拉到了身後,瞥了一眼正對着自己的攝像機,面不改色道:“導演您先別忙着激動,我們就是來找您請假的,您不讓請就算了。要拍我們也可以,那不如順便把工傷也拍一拍。”說着顧奚拉起牧白受傷的右手,對準鏡頭,朝攝影師道:“麻煩拍清楚一點,日後傳到網上,可別忘了把這段也傳上去。”
攝影師被顧奚看得心虛,只好尴尬地把機器關了。
“你說是工傷就工傷?”導演死不承認道:“劇組裏誰看到他怎麽受傷的?有人能給他證明嗎?”
現場氣氛凝滞,顧奚沒說話,目光掃過四周的工作人員。
牧白手背上的淤傷的位置特殊,只要是劇組裏的人,就能一眼看出來是被道具劍打到了;更何況,還有當時跟牧白搭戲的龍套演員,牧白到底怎麽傷的,他們應該再清楚不過。
然而,沒有一個人肯站出來幫他們說話。
牧白輕輕扯了扯顧奚的袖子,鼻音濃重地說:“顧奚奚,算了,我擦點藥過兩天就好了。”
顧奚垂着的手無意識地攥了攥,胸腔裏一陣憋悶令他難受,他用力吸了一口氣,臉上的表情卻看起來沒什麽變化,只是眼神變得與平時不一樣了,讓他看上去有些陌生。
“嗯,我們走。”
顧奚轉身,扶着牧白走了。丁滿用力地抹了兩下眼睛,跟了上去。導演在他們身後冷哼了一聲,道:“耽誤時間!都散了,散了,該幹嘛幹嘛,戲還拍不拍了!”
……
重新回到賓館,牧白已經不怎麽哭了,但眼睛一直是濕的,很明顯還是疼得厲害,只是在強忍着。
丁滿兩眼通紅,又氣又委屈,說話聲音都在抖:“哥,我剛才真沒想打導演。”
丁滿的年紀其實比顧奚和牧白還要小一兩歲,面相看着也就是個十幾歲的孩子,平時一個人照顧顧奚和牧白兩人的生活起居,從來不抱怨累,事事為他們着想,剛才也是第一反應就替他倆當着攝像機,卻被那導演借題發揮,抓着不放。
牧白用左手摸摸他的頭道:“我們知道,跟你沒關系,別怕。”
丁滿想了想道:“要不,這事咱還是給沈哥打電話吧。”
牧白正準備說話,顧奚卻先道:“打吧,我出去一下。”
“哥,你去哪兒?”丁滿問。
顧奚沒回答,帶上房門走了。
……
顧奚從賓館出來,在門口碰上了劇組的人,問了下組裏那幾個專拍打戲的龍套演員在哪,然後專門過去找他們。
顧奚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剛跟主演搭完戲,坐在場邊休息,幾個人遠遠看見顧奚過來,表情就有些不自然。
“那個小演員受傷的事,你別來找我們,我們當時也都沒注意。再說,這是你們跟導演之間的事,我們摻和不起,咱兄弟幾個就是混口飯吃,賺幾個辛苦錢養家。”
顧奚道:“我就是來問問你們有沒有專治跌打損傷的藥。”
這幾個演員一聽,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之後,都連忙起身去翻自己的随身包裹。
“這個正骨水你拿去用吧,24小時之後用,活血化瘀效果特別好。”
“還有這個止痛貼,止疼效果挺明顯的,那孩子看起來挺怕疼的,拿去給他用吧。”
“這我老家配的田三七粉,內服的,配着外敷藥一起,好得更快點。”
“你叫那孩子也別太害怕了,只要能消腫就問題不大,拍戲拿道具小心一點別再碰着。”
顧奚把東西一一收了,道:“謝謝,多少錢我轉給你們吧。”
“不用不用。”幾人連忙擺手,看着顧奚欲言又止的樣子。
顧奚微微挑眉,問:“有話想對我說?”
那幾人猶豫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說,只道:“沒什麽,你趕緊送藥過去吧。”
顧奚也沒多問,道了聲謝,就走了。
顧奚回到賓館,在一樓等電梯,他抱着一堆藥盯着電梯上的數字發呆,手指在正骨水的玻璃瓶上有節奏的敲打着,腦子裏正在決定一件事。
“叮”一聲,電梯門開了,他的決定也做好了。
電梯裏走出來一群人,顧奚看見其中一人背着一把吉他,想了想,跟那人搭了話。
……
顧奚上了樓,敲門,丁滿過來給他開門,看到他手裏的吉他,問:“哥,你哪兒找的吉他啊?”
“借的。”顧奚把吉他放在地上,又把手裏的藥交給他。
丁滿接過藥,想起正事,忙道:“哥,我剛才給沈哥打電話了,他說明天一早開車帶位醫生朋友過來,要是嚴重的話,他親自去跟導演說,叫我們別再去跟導演起沖突。”
顧奚聽了點點頭,進去看牧白。
牧白正躺在床上,用左手看手機,一會兒抽抽搭搭的,過一會兒又對着屏幕傻笑。
看着他笑,顧奚就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揚了起來。他把藥遞給丁滿,自己在床邊坐下,掏出了手機,道:“怎麽手受傷,腦子也出毛病了?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
牧白癟着嘴,委屈道:“我這叫注意力轉移療法,用搞笑視頻轉移注意力,就能暫時忘記疼痛嘛。”
顧奚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來,問:“哦,那有效嗎?”
牧白眼淚汪汪搖頭:“沒……”
顧奚便從身後拿出吉他,道:“那要不要試試音樂止痛療法?”
牧白頓時睜大了眼睛:“哇,這吉他哪兒來的啊?你還會彈吉他?”
顧奚調試一下吉他,姿勢帥氣地掃了一下和弦,自信地揚起下巴道:“那當然!聽好了!”
顧奚閉上眼睛彈了一首舒緩的古典吉他曲《月光》,柔和的旋律仿佛能安撫人的神經,丁滿坐在沙發上聽着聽着,放松得都快睡着了。
彈完一曲,顧奚問:“怎麽樣?”
牧白眨眨眼道:“唔,還行吧。要是邊彈邊唱的話,效果應該更好。”
顧奚挑挑眉,打算滿足他的要求,問:“你想聽什麽?”
牧白立刻兩眼發光,道:“你會唱《不怕不怕》嗎?”
顧奚:“不會……”
“沒關系,我會啊!”牧白果然來勁了:“我來唱,你給我伴奏啊。”說着不等顧奚同意,他就直接唱起來了:“看見蟑螂,我不怕不怕啦,我神經比較大,我不怕不怕不怕啦~受了傷呀,我也不怕不怕啦~~~”
顧奚:“……閉嘴!”
牧白立刻乖乖閉上了嘴巴。
顧奚活動了下手指,道:“只有一首半成品角色歌,就唱一邊,愛聽不聽。”
“聽聽聽!!”牧白一聽顧奚又寫了新歌,激動得不行,立刻安靜躺好,兩眼亮晶晶地盯着顧奚。
房間裏安靜下來,顧奚低頭回想了一下旋律和歌詞,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撥動了琴弦。
伴随着溫柔沉靜的吉他旋律,顧奚閉眼輕輕哼唱。
“昨日漫長,是用眼淚灌溉的時光。”
“明日虛妄,看不到遙遠的曙光。”
低沉的嗓音,像一把鑰匙,打開了記憶之匣。那些被滾滾向前的時間堆砌到角落裏,還沒來得及翻看的過往,一點一點展現在眼前。
淩晨的直播間、陌生的劇組、無人的片場……
“總有利刃剪去你的枝桠,總有利爪伸向你的根芽。”
嘲諷的彈幕、扔進垃圾桶裏的作品、黑暗中的棍棒、刺骨的河水……
“但別怕。”
溫柔而有力的歌聲回蕩在小小的房間裏,鼓動着三顆年輕的心髒。
“哪朵玫瑰,沒有荊棘?”
“最好的報複是美麗,最美的盛開是反擊。”
“別讓誰去,改變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哪朵玫瑰 沒有荊棘
最好的報複是美麗
最美的盛開是反擊
別讓誰去 改變了你】
出自蔡依林的《玫瑰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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