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
周惜冉的聲音空靈又婉轉, 随着歌曲的變換, 時而俏皮, 時而深沉,時而叛逆, 這副好嗓子天生多變,前幾分鐘還身着天藍色流星裙如仙女般歌唱,後幾分鐘又變成一個造型誇張的朋克風搖滾少女,手抱吉他,把現場氣氛帶至最高點。
按照以前,苗脆早就變成尖叫雞了,甚至熱淚盈眶,心潮翻湧, 可這時這刻,她臉色都還是有些僵硬的。
坐在她旁邊那人,更是鶴立雞群。
用餘光可以看見, 他沒骨頭似的靠在位置上, 懶洋洋地看着臺上, 手裏什麽都沒拿, 耳邊再喧嚣再狂熱,他也無動于衷,似乎他來這不是聽演唱會的, 而是忘帶了家門鑰匙随便找了個地方歇歇腳。
雖然很不想接受,但苗脆不得不面對那個事實。
就是顧沾,并沒有認出來她的事實。
他喊她什麽?他喊她唐小姐。
唐心這個名字, 只不過是她那天随口胡謅的啊!
一場珍貴飽滿的演唱會,苗脆囫囵吞棗看完。
安可結束,觀衆慢慢退場,苗脆眼巴巴地瞅了眼周惜冉的背影,對因為有顧沾這尊大佛坐在旁邊而害她沒有喊出一句“冉寶貝我愛你!!!”而感到胸悶氣短。
與此同時,也在猶豫着,要不要就趁此機會請顧沾吃頓飯。
因為她發現,顧沾好像也是一個人來看演唱會。
似看她還坐在那不動,起過身的男人側臉看她一眼,微俯下.身喊她:“唐小姐?”
苗脆擡頭。
“怎麽不走啊?”顧沾道。
被他這麽一說,苗脆捏着包包從座位上起身,“我……我剛才就是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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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周惜冉,她是我女神。”苗脆看顧沾一眼,問:“你呢?你也很喜歡周惜冉吧?”
如果不喜歡,怎麽會百忙之中來看周惜冉的演唱會呢,雖然聽演唱會的時候他比誰都淡定。
要知道,她想約他吃一頓飯,他都一直說沒有時間的。
顧沾說:“還行。”
“……”
之後兩個人沉默着往出口的方向走。
分明都是一個人來看演唱會,落到旁人眼裏,倒像是他們相約一起來看演唱會的。
來見偶像,苗脆把自己精心打扮過,妝容明豔,細波浪飄飄長發,外面身着一件雪白開衫,裏面粉嫩的紅色碎花連衣裙,露出白皙的小腿肚和纖細的腳踝,腳上踩着橘色小高跟,肩上挎着prada最新款包包,就算不和顧沾走在一起,也是極其養眼的。
同颀長挺拔的男人并行,一下子,就成了場內最靓眼的存在,偶有路人朝他們側目。
快要走出體育館的時候,是顧沾先打破了這沉默,“一個人來看演唱會啊?”
如果回答一個人,會不會有點心酸,苗脆道:“沒啊,朋友中途有事,走了。”
“朋友?”顧沾似随意調侃,“男朋友嗎?”
“……”
“沒有,普通朋友。”苗脆道。
她以為顧沾是沒話找話說,就想找她聊聊天而已,誰知他又緊接着道:“男朋友怎麽不陪你來?太忙?”
你問這麽多幹什麽呀!都沒認出我來,還想幫我哥管我?!
苗脆咬了下牙根,回道:“哥哥,我沒有男朋友。”
那聲哥哥,是下意識叫出口的。
叫完,苗脆略感奇怪,一股熱氣也往臉上撲,但又覺得她這樣叫沒什麽問題,如果跟他坦白了,她應該也會這麽叫他,不然直接叫顧沾哥,怕會吓到他,她還沒糾結完到底要不要請這人吃頓飯,怕邀請了他,他又拒絕她,她也是要面子的好麽。
“你叫我什麽?”男人唇角似往上淺牽。
“哥哥啊。”苗脆臉不紅心不跳地回。
顧沾不自禁擦了下唇角,忽停下步子。
苗脆微頓了下,也停了下來,她見顧沾轉過頭,目光盯到她臉上,呼吸一下子重了些,竟有些受不住顧沾那麽漂亮的一雙桃花眼看着自己,在想他可能發現端倪了,心裏那猶豫的進度條一下子加滿,落下決定。
“那個……”
邀請的話還未出口,男人比她先開了口,“既然都叫我哥哥了,那哥哥是不是得請你吃頓飯?”
“……”
苗脆眨眨眼。
演唱會看完出來,已經很晚了,穿了那麽久的高跟鞋,苗脆腳也不大舒服,以是這頓飯,約在隔天下午。
苗脆洗完澡,坐在梳妝櫃前吹頭發,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思緒不由自主地飛到六年前。
“顧沾哥哥,幫我吹頭發好不好?”
“小孩,你得講點道理。”
“吹頭發有什麽難的,要學會自己吹。”
……
“啊!天吶!”苗脆關掉吹風機,死勁rua自己的頭發,她就知道不能回憶,一回憶就要被當年幼稚的自己尬得腳趾頭發麻。
還有什麽?
“哥哥,給我買糖嘛,哥哥最好了。”
“嗚嗚嗚嗚哥哥,你怎麽還不回來。”
“哥哥,你簽了這份保證書好不好?”
“我怕你打我……”
“哥哥,我知道錯了……”
苗脆把臉怼到梳妝鏡上,瞪大眼睛問自己,“不僅有保證書,還有什麽忏悔書,你還端水把人家潑醒,苗脆,你以前是有多奇葩啊你!”
苗脆抱頭狂躁了一下,又跌回椅子上去,為明天那頓飯隐隐默哀。
其實讓顧沾一直不認出來她多好,她在他眼裏就是唐心多好,真坦白了,顧沾肯定會拿以前的事情笑話她。
苗脆蒙住臉,腦袋往梳妝櫃上磕。
嘟……
手機響了。
她臉沒擡,手伸過去把手機抓過來。
是條微信。
GZ:【顧沾。】
苗脆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這“GZ”是顧沾的微信,她當時加了他之後沒有備注,之後約他吃飯,都是用的短信,這個“GZ”便沉到了下面,點開來,最新信息的上面一條還是男人給她轉的賬。
幾秒鐘之後。
GZ:【我的名字。】
“……”
哦,原來他莫名其妙發自己的名字過來,是要跟她說他叫什麽。
苗脆抓了抓頭發,回過去一個“哦”。
她忽心裏咯噔了一下,趕忙戳開自己的朋友圈設置看,見是設置的三天可見,松了口氣。
繼續裝下去,還是明天吃飯的時候坦白,真是一個好艱難的問題。
苗脆捧住臉盯着鏡子裏的自己看,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就在這事兒上糾結這麽久。
承認自己是苗脆有那麽難嗎?
哦,可太難了!
苗脆腦海又不自禁飄出今天答應了顧沾請她吃飯之後,男人說:“我送你?”
她搖頭,“不用的,我有車。”
“行,那明天見。”男人對她說完這句,慢悠悠朝停在不遠處一輛勞斯萊斯走去。
然後她恍恍惚惚踩着橘色小高跟去找自己的小寶馬……
他這麽好的嗎?對一個“陌生女子”這麽周到的……
不過也是,當初那麽頑皮的她被苗肅送去他家,他還不是把她照顧得很好。
他就是一個……還蠻好的人。
跟小時候她撞見的一個幹八個的那個少年似乎根本就不是人。
這麽多年過去了,再想起第一次看見這人的場景,她都還記得他當時打人時,臉上的戾氣和陰沉,仿佛把“你他媽再惹我,我滅你全家”刻在臉上,卻不猙獰,彎微帶笑。
“有病嗎你!苗脆!這點時間不用來搞畢業論文想那個老男人幹什麽!”苗脆突然尖叫一聲,神搓搓跑過去拿筆記本電腦。
“小餅幹你幹什麽呢你?”焦穗趿拉着拖鞋走到苗脆房門口敲敲門。
苗脆名字裏有個脆字,焦穗覺得她這個人也挺脆的,就兀自給她取了小餅幹這個愛稱。
“沒什麽,我被論文給折磨的,你別管我。”苗脆忙說,抱着筆記本爬上床。
“我也煩死了給你說,唉,繼續茍吧,再茍茍就畢業了。”焦穗道。
“嗯嗯!”苗脆點頭。
焦穗沒再說什麽,回了房間,苗脆吐了口氣。
嘟……
這時候手機振了下。
不知道是誰找自己,苗脆把手機抓過來。
GZ:【睡了嗎?】
是顧沾啊。
苗脆嘟了下腮,回:【還沒。】
GZ:【在幹什麽?】
苗脆想了想,誠實回:【寫畢業論文。】
那頭似乎沉默了,過了有七八分鐘,才回:【你還沒畢業?】
對啊!我苗脆啊!苗脆當然還沒畢業嘤嘤嘤!
苗脆差點忍不住現在就說了,但是她忍住了,回:【嗯。】
GZ:【明天下午我來接你?】
啊?
苗脆回:【不用啊,我自己有車,可以自己過去。】
GZ:【我來接你吧。】
“……”
剛才還詢問的語氣,這回直接陳述句了。
開車其實是蠻累的一件事,還要高跟鞋和平底鞋之間換來換去,每次苗脆和別人一起出門,只要別人能開,她都不會是開車的那一個,所以有人接當然是挺好的。
苗脆便回:【那好啊。】
半分鐘後。
GZ:【地址。】
苗脆遲疑了下,把自己小公寓的地址發過去。
苗肅應該是沒有跟顧沾閑聊過她現在住在哪這種事情吧?
幾秒後。
GZ:【我有個朋友的妹妹好像也住這個公寓。】
苗脆:“……”
心莫名跳了一下。
好半天,苗脆咬住唇,試着道:【那好巧啊,她叫什麽名啊,或許我認識?萬一是鄰居呢。】
那邊很快回複:【苗脆。】
不知道為什麽,被對方打出自己的名字,那種感覺特別奇妙,就好像有小羽毛在心尖上撓了一下。
心髒撲通撲通地跳,苗脆回複:【認識的。】
GZ:【這麽巧啊。】
廢話!當然巧啊!苗脆就是我我就是苗脆好嗎嘤嘤嘤!
苗脆:【我也,覺得好巧:)】
GZ:【她應該也是今年畢業。】
苗脆:【哇,更巧了。】
下一秒,苗脆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回複:【那……明天要不要叫她跟我們一塊吃飯啊?】
那頭似乎沉默了,久久沒有回複,差不多過了有十幾分鐘,苗脆的手機才嘟。
GZ:【不用。】
GZ:【我跟這小孩很多年沒見了。】
“……”
苗脆:【小孩?她跟我一樣大好嘛QAQ】
苗脆:【我們都快大學畢業了,不是小孩了。】
突然進來一條語音,男人道:“我不是那個意思,随口稱呼而已。”
聲音低沉又渾厚,從語音條裏播放出來是那麽的好聽,男人似乎有在淺淺地笑。
苗脆忍不住,戳了下,又播放了一遍。
聽了有三四遍後,她才回了個“哦”過去。
苗脆又大着膽道:【這麽多年沒見過,那你還記不記得她長什麽樣子啊?】
又是個語音條:【怎麽會記得,我跟她也沒見過幾次面。】
“……”
那半個月天天見好嗎!每天見好幾次,半個月加起來也能有上百次好嗎!
苗脆:【一點點都不記得了嗎,你再想想?】
不知道對方是不是長了透視眼還是順風耳,窺到她會把他的語音聽很多遍,似為了滿足她耳朵似的,這次發來的又是一條語音:【想不起來了。】
“……”
苗脆:【那你記不記得她是個怎樣的人啊?】
語音:【你不是也認得她?】
苗脆:【認得啊,但是不熟QWQ】
語音:【她……】
男人好像停頓了下,【她好像跟你一樣喜歡吃糖。】
這句話說完,那頭變得很安靜,可語音條沒停,這安靜持續了一兩秒的時間,語音條才結束。
苗脆心髒跳得快了些,在想男人是不是終于想起什麽來了。
試圖一步一步引誘他自己記起來她似的,苗脆又道:【還有呢?】
這回男人打字回複:【挺調皮搗蛋一人。】
“……”
男人又道:【愛哭,膽子小。】
“……”
努力鎮定住,苗脆:【哦。】
幾分鐘後。
GZ:【早點睡吧。】
苗脆:【嗯。】
第二天下午,苗脆挑了一會兒衣服,忽想,她幹嘛挑這麽認真,搞得她要跟顧沾約會一樣,她明明——
只是去見一個長輩,向對方坦白身份,對當年的事情表達一下感謝而已。
苗脆手指快速在一排衣服上一點,便立馬選了條茶色百褶半裙和一件淨白的寬松毛衣,想了下,耿耿于懷于顧沾昨晚那聲“小孩”,苗脆又把毛衣放回去,拿了一件黑色風衣。
妝容本也想随便畫畫,但苗脆又覺得幹嘛為了顧沾委屈自己的小臉,她要美美地出門才行,于是她化好妝後,又把身上素淡的茶色百褶裙給脫了,換成一條豔麗的紅色長裙。
六點,手機嘟嘟嘟地響。
是顧沾打來的電話,他渾厚好聽的聲音說:“唐小姐,我到你家樓下了。”
苗脆香水還沒噴,她哦了聲,道:“你能等一會兒嗎,我還沒弄好。”
顧沾:“可以。”
這一會兒,會兒了有半個小時,苗脆是小跑着出門去坐電梯,她怕她磨蹭了這麽久,顧沾等不及走掉了。
她從樓裏出來時,男人雙手插兜,靠在車側,頭微微低着,似看着地面,不知道在想什麽。
同昨天去看演唱會一樣,他今天穿得也很休閑,淺灰色格子襯衫,白色外套,黑色長褲。
除了休閑,這格子襯衫又給他添了幾分青春氣,配上他那張俊朗白淨的臉,看起來半點不像一個三十歲的大叔,如果他身後的車不是一輛炫人眼球的勞斯萊斯,會讓人誤以為他是苗脆的某個學長。
苗脆不免在心裏哼了一聲,她都穿這麽好看,他竟然穿這麽随便。
聽見高跟鞋踩在地上的嘎噠聲,由遠及近,顧沾擡眸。
目光似有一瞬的失神,他盯着走過來的人看。
“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麽久。”苗脆扶扶臉上三百度的眼鏡。
噴完香水後她發現她還沒戴隐形眼鏡,後又發現自己的眼線畫得有些濃了,重新畫又來不及了,且戴上眼鏡後她似乎會顯得年齡沒那麽小,就戴了眼鏡出門。
男人說了聲沒關系,給她拉開車門。
苗脆說“謝謝”,走過去。
男人還站在門邊,手臂搭在車門上,似乎要服侍她上了車後才離開,以是苗脆路過他旁邊時,能很清晰地聞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很好聞的蘭花香氣。
稍一失神的功夫,苗脆腳竟然崴了下,她趔趄時腰被男人握住,苗脆往他懷裏跌,額頭撞到顧沾的唇上。
一瞬間,蘭花香氣變得濃郁,仿佛萦繞了她全身,逼得人臉紅心跳。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次約會(?)
——
今天是小肥章~~
後天要上夾子,明天停更一天,周六晚上更新,大家周六再來看哦,mua~~~(/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