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節
。”他叫住了身後鄭離,“孩子,這是三昧禪院的玄音禪師,快來拜見。”
鄭離只好頂着頭上厚厚的繃帶上前見禮,形象實在稱不上好看。
彭晏憐惜道:“這孩子才歷經了一劫,也算得上是死裏逃生,今日得見玄音禪師,也好幫我們解解災厄。”
玄音禪師漸漸收了笑意,臉上更多幾分嚴肅,手掌忽然來至鄭離額前。鄭離下意識縮了縮脖子,将頭往右一偏。
玄音禪師的手停在半空,與鄭離僅數寸遠。
彭晏忙賠笑:“禪師......”
玄音禪師擺擺手:“倒是有趣,這孩子面相雖然破損,卻抵了命中一劫。刀口在左眉心,偏離中庭,有輔助之才,可惜,難免叫人覺得是走了旁門左道的路子。”
鄭離一驚,傷口包紮的密密實實,這人就看出傷在左眉心了?
比起鄭離,彭晏的訝然更盛。他此番帶鄭離來三昧禪院絕非偶然,旨在試探玄音禪師的态度。他可不就是盼着鄭離留在皇後身邊作為輔佐之人嘛,前朝、後宮素來糾葛不斷,鄭離若真成了皇後心腹,免不了要學些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玄音禪師見彭晏不說話,便笑道:“旁門左道,堪當大用便是正道,彭檀越又何必糾結?天下萬物,幻化無際,命中運數也可篡改,端看心計籌謀。你說呢?”
幾句話問的彭晏啞口無言,只好僵硬的賠笑,裝出深奧不懂的模樣。
玄音禪師苦求齋飯,彭晏卻借口趕路匆匆,不好再多做耽擱,帶着一行人辭拜後又匆匆上了路。
山門前,玄音禪師遠眺着山腳的車隊,與身邊小沙彌輕嘆:“彭晏進京,皇後就多了一跳臂膊,今後對付那妖婦只怕要更難幾分。”
小沙彌做了個“殺”的手勢:“殿下既然擔心,何不叫金甲衛早了結了他?”
玄音禪師一笑:“殺了一個彭晏,自然還有第二個、第三個。皇後素來缜密,你瞧他身側不離左右的幾個男子?怕就是皇後派去的千牛衛高手。若彭晏見了孤之後就慘死在官道,皇後只會疑心在孤的身上。恐怕這也是彭晏的小計謀,想來他進京為官的消息一經傳出,不少人心裏堵得慌。”
小沙彌忙道:“可不是?當年這老貨為皇後做了不少缺德的事兒,得罪了一杆子皇親國戚,若非此,皇後也不會流放他去做個小縣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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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玄音禪師冷笑:“只怕流放是假,保護是真。當年的敬國公、平陽侯何等嚣張?今日也不過是茍延殘喘。”
“只是這炸了毛的貓還會撓人呢!彭晏想要平平安安接手大理寺少卿一職,怕難的緊。”
玄音禪師點點頭:“這個少卿的職位也多是過渡,皇後的眼光可沒這麽短淺。告訴大理寺卿全大人,盯牢了彭晏這個老東西,一旦捉到把柄,就必須将其置于死地。”
一束束陽光打在玄音禪師身上,越發顯得他明眸皓齒,雌雄難辨。誰能猜想到這樣一個面目慈悲的俊俏僧人,說出口的話卻句句誅心,叫人寒澈入骨呢!
“殿下,那個叫鄭離的小丫頭......”小沙彌試探道:“要不要找人徹底查查?”
玄音禪師一頓:“罷了,乳臭未幹的黃毛丫頭,成不了什麽大氣候。孤看,彭晏那老東西也是個善于鑽營的,連這種辦法也琢磨的出。哼,就算咱們不出手,難道宮裏面的武貴妃會坐視不理?叫餘英常往武貴妃的鳳寰宮走動走動。”
玄音禪師笑了笑:“武貴妃消息閉塞,孤這個做晚輩的,自然要時常孝敬些去,不是嗎?”
54、長安(三更)
彭晏的車隊抵達長安城下時,正是黃昏時分,安化門前正是進城與出城的高峰期,不敢說是人頭攢動,卻也熙熙攘攘,熱鬧十分。
城門小吏們一面吆喝了尋常百姓快進快出,一面偷眼望着哪些車隊更奢華些,好過去巴結巴結。
彭家馬車沒什麽出彩的地方,可重雲等幾個千牛衛卻不容小觑。太祖建國之初,為完善府兵制,也為擡舉千牛衛,太祖就将自己的千牛刀賜給了近身護衛長。內府立即征召全國能工巧匠,打制了一匹精良的仿品,依次頒發給這些千牛衛們。如今千牛刀已經不單單是種武器,更是皇帝親随們的象征。
彭家的馬車可以小看,唯獨這些黑裳皂靴,腰間懸着千牛刀的侍衛們無人敢招惹。
城門小吏立即哄散擋路的百姓,涎着臉親自開路,一溜小跑的将彭家馬車迎進長安。
芬兒透過簾子看見,不禁回頭笑道:“原來不止咱們怕那些冷面閻王,就連這長安城門官兒也懼的很呢!”
“冷面閻王”是芬兒、翠兒兩個丫頭給重雲等千牛衛們起的促狹的名字。不過只敢私底下叫一叫,每日下車若碰見,兩個丫頭好沒骨氣的如耗子見了貓。
鄭離一笑:“城門小吏懼怕的是千牛衛背後的勢力,怎比你們?卻是實打實的見了就哆嗦。”
倆丫頭臉一紅,你瞧我笑笑,我瞅你樂樂,都泛着難為情。
且說馬蹄聲錯落有序,沿着安化門往北,依次經過安樂坊、昌明坊、宣義坊,最後進了懷貞坊的坊門。
懷貞坊位于長安城中心軸偏西,左挨延福,右鄰崇業,三個坊間都是京城富庶人家雲集的地方,雖然比不上平康坊、宣陽坊,卻也是寸土寸金的好地點了。
就因為寸土寸金,加上彭晏為官那幾年出了名的清廉,所以選擇落腳的這處宅院就顯得十分狹小。前後進的院子,二十來間房,門口也沒什麽石獅子滾繡球,門板上的桐油明顯剛油了一遍,有些角落還未幹。
先一步進京的彭管家早迎出大門外,這老管家是彭晏的心腹之一,當年他在朝政中落敗被貶,散去多半家私奴仆,唯獨這老管家忠心耿耿,始終不離不棄。
“按照老爺的吩咐,前院設了書房和寝室,後院正室是太太和小姐們的屋子,另騰出了幹淨的房間做鄭姑娘的閨房。”管家心下好奇,飛快掃了鄭離一眼,見少女恬靜柔弱,懸着的心漸漸放了下來。
彭晏笑道:“只怕要委屈阿離了。”
鄭離忙開口:“先生待我如親人,阿離感激涕零,不敢道委屈。”
後院兒廚房已經安竈煮米,餘下家仆各忙各的的,彭晏就領着鄭離在前後院閑游。懷貞坊的這處宅子雖小,外面看着也寒酸,但內中卻大不相同,雕廊畫壁,垂柳游廊,金魚缸中的大葉蓮打着粉紅色花骨朵,随時準備綻放。
唯獨可惜的是,院牆太薄,外面街上的喧鬧聲時而就飄了進來。
“這宅子是皇後娘娘賜下來的,原是個犯官舊宅,七八年前抄沒的,娘娘憐惜咱們無處安身,現打發了內府的公公們過來修繕。”彭晏解釋:“皇後娘娘重情重義,阿離你既然打定主意要跟在娘娘身邊輔佐,就切莫将一些人的話放在心上。娘娘做事自然有其道理,外界不明事理之人,或有诽謗,阿離也不要在意。”
“彭先生是指今日三昧禪院裏遇見的玄音禪師?”
彭晏凜然颔首:“阿離你可知他是何人?”彭晏有意考校,不過心中也未曾有太多的期盼。
鄭離這孩子究竟出身卑微,學識有限,若說聰明勁兒是不少,可到了大是大非上,還顯得稚嫩些。
彭晏正打算解開謎底時,忽而鄭離道:“阿離若沒猜錯,那位禪衣飄飄的玄音禪師怕是位皇子殿下。”
彭晏大為驚喜:“哦?和解?”
“先生這樣問,可見阿離的想法并沒偏頗。這天底下能被先生稱呼為殿下的應該不多,若是個親王或郡王,首先身份上不配,所以理應為陛下親子。據說太子年方十七,上頭雖有幾位兄弟,卻是庶出的多,想來不會叫先生這般重視。唯獨......”
彭晏忙道:“唯獨什麽?”
“唯獨元後育有一子,年紀上倒也符合。”
“不錯,這位玄音禪師正是元後娘娘的骨血。當年元後娘娘病逝,萬歲悲痛欲絕,玄音禪師只五六歲,卻自請出宮為元後祈福。皇上十分感慨,親自送玄音禪師入定國寺。”
皇後也在那一次博弈中鋒芒盡顯,成了最大的贏家。
“後來萬歲幾次提出接玄音禪師回宮,都被拒絕,不過這位殿下也格外得皇上器重。來日你在宮中,免不了要與玄音禪師打交道。”
這才是彭晏今日繞道的目的。
這位玄音禪師明面兒上超度出家,看似了卻了紅塵俗世,其實心心念念都在“江湖”。皇後娘娘已經與自己透露了口風,而今皇上已經對太子有了成見,武貴妃的敬皇子又格外受皇帝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