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日一日,我與青年平淡悠然地度過。我本性懶惰,因為相處日深,貪吃又賴床的毛病也不再遮掩,幸而他不怎麽說,待我賴至晌午,便卷了衣袖去廚間為我做幾道美味飯菜。
他看着不靠譜,事實上會做的事情倒是不少,待摸清了我的口味,每日的飯食便盡是我平素喜歡的,一日三餐,倒也享受。
其實自我成為這不死城的城主,五谷雜糧是用不得再吃了,偶爾懷念,也會出了城門看一看外頭的繁華景況,順道尋些可口吃食,然而那終究是與現下的感覺不同。即便出了城門,能在外頭的時光也是短暫,不死城畢竟是與我不可分割的,那些前世無辜身死的人們指不定什麽時候會過來,若是尋不到我,便麻煩了。
何況,我并不喜歡外頭的喧鬧外頭的溫暖外頭的四季,只因為那與我毫無關系。我要永遠在這裏呆下去,要為那些生生世世輪回的無辜宮人實現願望。也許他們的怨氣與執念輪回數次也消散不得,也許他們得償所願之後并不會有完滿的結局,我仍要做這樣的城主。只是使人如願,那些願望背後的是非對錯,從來與我無關。
所以即使過了千年我仍未贖清罪孽。
“鏡晚,要吃飯了,今日我煲了湯。”青年笑意盈盈地走過來。
他日漸與我熟悉,便自作主張地喚我鏡晚,我不讨厭這稱呼,每回他這樣喚我,我竟還有些開心。
不過我現下最關心的是他煲的湯。
舀了口湯,入口是清淡鮮美的口感,再嘗一口,卻聽他在一旁問道:“味道如何,你喜不喜歡,為了它,我可是研究了好久。”
分明是等人誇贊。
于是我放下瓷勺,贊道:“不錯。”
只是二字便叫他歡欣,青年笑意更甚,燦爛得與這陰暗幽冷的宮殿不相适應:“其實也就是那樣了,并不算最好的,怎麽說呢,你能喜歡,能誇一句,我便很高興了。”
“你這個人啊,通身上下只有廚藝拿得出手,我若不在這上頭誇你,便尋不到旁的機會了。”
“诶?我怎麽發覺你總喜歡損我,難道那樣你會更高興?真是奇怪的癖好啊。”他小聲嘟囔。
我耳朵尖,聽得清楚,也懶得回嘴。我若再開口,只會忍不住于言語上欺負他,一回兩回還好,次數多了,真将人惹惱就不好了,我可懶得哄人。
不過,那家夥真的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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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對我笑顏相向,我做什麽都不會生氣似的,還事事包容事事體貼。
我與他沒什麽關聯他卻要如此待我,也是怪胎。
不過現下還是專心喝湯吧,涼了多可惜。
待到飽腹,我終于滿意地将碗碟往前一推:“去洗了。”
“你自己能用術法弄幹淨,為什麽要我洗。”
“外頭似乎下雪了,你出去看看。”
他依舊搖頭:“這不大可能吧,城中不是沒有四季嗎?”
好似支走他不大容易呢,我擡眼,彎起唇角,再将眸光放柔:“我記得庭院裏值了許多梅樹,下雪天時盛放便格外好看。你去瞧瞧梅花開了沒,若是開了,便折一枝回來。”随手變出一個淡青瓷瓶,我繼續道,“放在這裏頭。”
“嗳,好。”他樂呵呵地出去,竟也不反駁下雪這件事不大可能。
無論如何,走了便好。
我撫平衣襟上因睡姿而多出的褶皺,取出玉簪将長發挽起,平日裏再懶散,初見客人總要規矩些,我可不想叫人知道不死城城主是個不修邊幅的邋遢鬼。
面前空蕩的牆面忽然開出一扇木門,一雙手推開門扉,于是我看見一個面露驚嘆的男人。
男人的面相算得上好,不過具體是英俊還是精致我也懶得關注,大略瞟過一眼,我開口道:“這位公子,你來不死城,是為了什麽?”
“你便是城主白鏡晚?”一如從前,總要有人問這個。
我便也拿出慣用的腔調:“你不信?”
“傳聞裏的城主是個陰森可怖的醜陋男人,怎麽會,是這個模樣……”
後半句是極小聲的自言自語,應是怕我聽到。
我不願與之多作糾纏,便問道:“你叫什麽名字,有什麽想要實現的願望?”
幸而男人不算遲鈍,看出我的不耐煩,他沉默了片刻,終于開口道:“我叫薛珏,來不死城,是想城主能夠叫我的那個兄長徹底消失。”
作者有話要說: 一直在糾結怎麽叫白鏡言,總是青年青年的好別扭,可是在白鏡晚視角裏還沒有确定他的身份(大概是因為自欺欺人和智商捉急),所以也沒辦法叫本名,好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