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天上的雲層被風吹散,……
天上的雲層被風吹散,銀白色的月光傾灑在已經淪為修羅場的基地廢墟上。猙獰的獸首近在咫尺,鋒利的獠牙與鋼板摩擦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混着血漿的唾液垂絲半尺,滴滴噠噠流在陳書禮的臉上,任憑粘稠的液體将視線染的黑紅模糊,他也不敢閉眼剎那。
忽然變異獸的軀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掀翻後掼倒在一旁,那一刻的壓力差點讓陳書禮把自己的肝膽脾肺從嘴裏吐出來。
好在那千鈞的分量只維持了0.001秒,下一刻他便感覺壓制住他的力量瞬間松懈。伴随着一聲撞擊的悶響,挾制他的變異獸已經滾到了十米開外的位置。
失去對抗的陳書禮并沒有驟然輕松的感覺,反而被一瞬間巨大的震動沖撞的胸口一悶,喉嚨間湧上一股甜腥,兩眼黑的差點厥過去。
大概有幾個呼吸的時間,陳書禮什麽也看不清聽不見,唯一能感受的便只有迎面而來的腥風。他轉動着身體本能的向牆角尋求庇護,好在這個過程并沒有遇上麻煩,讓他終于得到一點喘息的機會。等到他強打起一點精神,視力漸漸恢複,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番更加絕望的場景。
一匹高大矯健的白狼站在月光下傲首挺立,只見它一副睥睨的姿态,狼吻微微擡起發出一道狼嚎。
被它撞翻在地的豹形變異獸迅速調整好姿态,龇牙咧嘴的壓低身體,喉嚨裏滾動着憤怒而忌憚的低吼。
陳書禮看清這一切之後,感覺自己人都麻了——自己這一條只夠塞牙縫的柴肉,何德何能引起了這倆家夥的争奪內讧!
他動了動身體,試圖低調逃走,一轉頭卻發現之前還有些未跟随大部隊的變異獸,現在居然被這倆家夥的動靜吸引,此時正零星的向他聚攏。
陳書禮心頭冰涼,預感自己馬上就要成為卡在這群大佬口齒間的肉絲兒了。
就在他心裏猶豫着要不要先下手解決掉自己,以免還要忍受生吞活剝的折磨,下一刻變異獸的反應卻是大大出乎陳書禮的意料。
就在一條巨蟒蜿蜒盤桓着試圖從身後将人絞住,迷蒙中的陳書禮根本沒有反應,只覺得一陣罡風刮過,有什麽硬絲狀的物體刮過了自己的臉,緊跟着便是砰的一聲巨響,試圖絞住他的變異蟒已經被白狼一巴掌拍飛在地。
???
迷迷糊糊的神志中居然冒出一個念頭:這土狗崽子倒是挺護食的。
然後他覺得後背一緊,緊跟着脖子被繃緊的衣服卡的透不過氣。身體先是像飛了出去,緊跟着有開始上下颠簸起來。他強打這精神試圖搞清楚眼前的狀況,卻發現自己被白狼銜住了衣服從地上叼了起來。雙腿并未完全離地,卻因對方飛一般的速度弄得無力自主,颠簸着像是一葉狂潮中的孤舟,只能随波逐流聽天由命。
據說犬科動物喜歡把多餘的食物埋起來,到時候自己也算是入土為安了吧。這是陳書禮腦子裏最後的念頭,再然後……他就被自己的領□□活卡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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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書禮是被篝火烤醒的,醒來的瞬間只覺得面皮發緊喉嚨發幹,兩片嘴唇像是塗了膠水,動動嘴皮子卻自己竟是張嘴的力氣也沒有了。
他的雙眼還沒有睜開,卻能感覺到一片紅亮。那逼人的熱度炙烤這他的身體,竟然并不覺得很燙,反倒是暖洋洋的。
意識在複蘇,陳書禮漸漸想起自己作為一塊鮮肉,被一群變異獸争奪,最終被一只白狼叼走。
真沒想到居然還有清醒的機會……可為什麽會在火邊?難道說變異獸已經聰明到到能夠自己尋找火源烤肉改善夥食的地步了麽。
“醒了就起來。”
突然一個聲音傳入陳書禮的耳膜,語氣雖然涼飕飕的,但在此時此刻無異于天籁降臨。他連忙睜開眼,迎着耀目的火光映照之下,看見一個側對着坐在他身旁的人影。
陳書禮眯起雙眼試圖聚焦,一開始只能分辨出對方的姿态。半長的頭發別在耳後,大約垂在肩膀的距離。她全身上下籠罩在暖黃的火光裏,跳動的光影勾勒出她飽滿的額頭和直挺的鼻梁線條。
突然她側過頭,朝陳書禮淡淡一瞥,黑色的瞳仁在火光映照下如同打磨光潤的黑曜石般閃閃發亮。
她擡起手,将什麽用木棍穿住的東西朝着陳書禮的方向一送。陳書禮沒有顧得上看清,卻被鑽入鼻孔的油脂香氣勾引的饑腸辘辘。
“能吃就吃,你需要能量。”
她的語氣淡淡的,每個字卻都帶着毋庸置疑的感覺。
陳書禮整個人有點蒙,但更加餓,根本顧不上詢問什麽來龍去脈。他連忙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接過近在眼前的燒烤大餐,也顧不上燙不燙,就象征性的吹了吹,然後亮出牙齒大口撕咬起來。
居然還有鹽和胡椒的味道,居然還挺好吃。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肉,卻是五花三層烤的滋滋流油。這種外脆裏嫩的燒烤,其實需要一些手法,可惜陳書禮自己不太行,每每落腳的基地夥夫們也很少有能行的。可以說這是很長時間以來,他吃到過最好吃的東西了。
就在陳書禮吃的沉浸無比的時候,對方一直在旁邊默默的打量着他。
“你可真行。”邢岚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陳書禮愣了愣,突然意識到這塊肉的分量很大,而且對方貌似也只烤了這麽一份。有了食物墊底,他已經恢複了一點體力,精神也好了許多。他意識到自己應該是被人給救了。
“抱歉。”他将被自己啃的面目全非的烤肉朝前一送,示意還給對方,對方朝他側了側身體,卻沒有接。陳書禮這才發現對方的右手被樹枝固定綁住搭了個臨時的夾板,又正通過一截黑色的布條吊在了脖子上。
這不是不白天那個chaser麽?她的胳膊怎麽斷了?難不成是因為救自己的緣故?
有了這個意識,陳書禮不禁感到一陣心驚膽寒。他們彼此間根本不認識,甚至白天還曾有過短暫的對立關系。對方不可能為了救他而受傷,即使有什麽理由不得已順便操作,對方此時手斷了心情肯定好不到那裏去。
在這家夥的十個傳聞裏,可有九個脾氣不太好啊。
“你受傷了!”陳書禮連忙裝出一副的關切體貼樣子,希望對方能夠珍惜一下這份萍水相逢的緣分。
邢岚見他這樣的反應,只是歪了一下腦袋,意味深長的看着他。
“怎麽,你有什麽想法。”她突然勾了勾嘴角,笑的有點瘆人,明暗交織的光影下五官的輪廓被描摹的深邃而立體,給這冷淡風的臉上增加了豔麗的顏色,看得陳書禮眼神發直,接下來的話更是給人一胸口重擊,“我受傷了你也不是我的對手。”
陳書禮腦子一嗡,心說:錯了錯了,這美女的內心怎能如此陰暗,也太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我我我……我怎麽沒有這個意思!”陳書禮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到這裏,他的舌頭好像打結了。畢竟這種所謂的“關心”要對方自己領悟才有意義,直接從嘴裏說出來未免矯情的有些虛僞。
“難不成你還關心我。”邢岚重新面對篝火,左手捏着樹枝開始有一搭沒一搭的撥弄着燃燒的木柴。
陳書禮一時語塞竟是不知道該如何接下去了。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天地間唯有樹枝燃燒時發出的噼啪聲響。
見對方不再說話,邢岚突然打破沉默:“你還認識我嗎。”
陳書禮連忙點頭:“認識認識,久仰大名。”
看見對方一臉的奉承,邢岚非但沒有露出受到恭維的得意,眉頭反而輕輕擰在了一起。
“你不記得了。”她冷冷說了一句。
陳書禮表示不服:“您之前在我們基地那麽拉風的表現,才過了小半天我怎麽忘得了。”
邢岚再次看向他,眼底似乎多了些其他的情緒。她嘴唇一分,說出來的話讓人感到莫名其妙:“我是誰?”
人在屋檐下,自然要照顧一下救命恩人的情緒,陳書禮耐着性子将彩虹屁吹的震天響:“你叫chaser,是隸屬于啓明星基地王牌獵人。您的大名威震八方如雷貫耳,今日一見真是八輩子有幸。”
人的性格愛好千奇百怪,但千穿萬穿唯有馬屁不穿。之前陳書禮在基地表現得寡言少語,并不是他不會說話,而是因為沒有必要。可現在以他目前的精神力和體力,暫時如果沒人罩一罩,是沒辦法投靠到下一個人類聚集點的。于是乎,chaser這條粗大腿,既然主動上了門,自己必然是抱定了。
然後經過他嘴巴上這一番心情并茂的誇獎,對方的表情非但沒有緩和,反而變得更加凝重,看起來甚至竟有幾分陰沉。
陳書禮十分想不通——莫非這世上還真有人不喜歡聽別人對着自己瞎胡吹的清奇人人士。
“呃,當然我知道這些都是表象。作為一位魅力四射的迷人女士,您這麽大殺四方的确傷了一群大老爺們的臉面。難免會有些分言風語,但是謠言止于智者,我個人肯定是不會信的。”陳書禮用一種微微閃爍的眼神和遇見偶像時緊張到語錄倫次式口吻繼續說道。
邢岚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像是确定了什麽,最終垂下眼睑,低聲說了一句。
“你不用再說了,我明白了。”她頓了頓,仿佛有些無奈的說了句,“送佛送到西,我不會丢下你的。”
陳書禮松了一口氣的同時,有隐隐感覺氣氛有些微妙。再看對方臉上的表情時,總覺得似乎帶着那麽一點遺憾。仿佛是期待落了空,亦或是有些失望。
他覺得對方的表現有些奇怪,正要細想時卻被對方打斷。
“我吃過了,這是給你的,不用還我。”
她抛下手中的樹枝站起身,陳書禮的視線不由得跟着她一同升高,不自覺形成一個微微擡頭的仰望姿勢,試圖追逐她每一個動作軌跡,生怕這家夥二話不說将他留在這裏。
“我有名字的,不叫chaser,叫邢岚。”
她站起來的時候是那麽的修長,每一個動作都敏捷流暢的如同風的精靈。夜風撩動着半長的黑發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柔和了因為瘦削而顯得稍冷硬的輪廓,在火光的映襯下,陳書禮居然從這個女殺神身上看到一種若有似無的隐秘溫柔。
這畫面竟是出奇的美好,讓他在這個飽受創傷的夜晚之後得到片刻的撫慰。
果然,人都是視覺系的動物。長得好看的,哪怕是魔鬼也足夠吸引人。
即便他此時目不轉睛的看着對方,陳書禮也不能不去懷疑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可能就是眼前這個女人。他沒有任何為基地死難者報仇的念頭,但至少要記住眼前這個家夥大概率是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酷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