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窺美人
肖南回從宮裏出來,送她來的馬車并未一直等着,她便步履沉重地在街上走着。
果然,這皇帝老兒哪裏來的好心升她的官,原來是早有算計。
皇帝的話猶在耳邊回響,每思及一句,心便沉上一分。
“孤已決心讨伐碧疆,然白氏狡詐,一擊不中恐怕又要拖上幾年。孤想命你做前哨,先行嶺西勘察敵情,你以為如何啊?”
“前哨之責甚重,臣恐不能勝任。”
“愛卿可知,孤此番托付,于你而言是不可多得的機遇啊?”
都說為上位者,玲珑心竅,最善攻心。這話肖南回以前便聽過,但從沒在意過。如今此時此刻這才見識到厲害。
皇帝所言一字一句無不落在她心上。
她雖人在侯府中,卻并非生在那裏,歸根結底始終都是個外人。
肖準性情豁達,肖家情況又極其特殊,因此她才從未受過苛責質疑,也沒細想過其中微妙關系。
肖準如今雖算不上位高權貴,但也時常惠及到她,先前她不過一個小小隊正,軍功雖也立過幾樁,但在肖準的功績前便似溪流入海,實在掀不起多大風浪。日子久了,旁人雖還未在明面上表示過什麽,總歸還是有人會意難平。
簡單來說一句話:她不配站在肖準身邊。
不論是出身還是建功立業的能力,她與肖準仍是兩個世界的人。
出身是她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的事實,後者對于女子來講雖然辛苦些,但仍有機會可以一試。再者來說,青懷侯府如今只靠肖準一人撐着,她若能成事,對侯府和她自己來說,都是好事一樁。
當然,前提是她将事情辦得漂亮,還要有命回來。
皇帝這是要她去以命相搏為他辦事,到頭來她還要感激人家給了自己建功立業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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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心,實在是黑心。
肖南回停住腳步,突然有些後悔答應了皇帝。
什麽叫前哨?說得好聽點是先遣部隊,說得不好聽點不就是細作嗎?她自己最恨細作,實則也做不來那些個騙人的勾當,皇帝身邊是沒人了嗎?竟然派她去做這事。
肖南回心亂如麻,決定找個聰明人好好探讨一下這個問題。可繞到燕扶街去的時候卻撲了個空,望塵樓的小夥計告訴她:姚掌櫃的一早便出城去了。
出城?姚易這千年王八一般懶得挪窩的人,竟然會出城?
肖南回找到城外十裏那個土坡的時候,姚易正抱個小暖爐端坐在一塊石頭上。
他穿着個豔俗的寶藍蝠紋對襟小襖,守着個架烤着兔肉和紅薯的火堆,身旁放着個裝銀子的瓷罐子,嘴裏嗑着瓜子,活像個土財主。
“你這是抽了什麽風?好好的樓裏不待,非要跑到山上來。”
姚易将罐子挪到一旁,勉強給她騰了個地方:“來就來,別影響我做生意。”
肖南回奇怪地四處看看,只見四周地上擺了不少軟墊,靠前的精致些,每個軟墊還配着小桌,桌上放着茶水小點,看着十分講究。
只是這荒草叢生的土坡有何生意可做?難道是看風景嗎?
數十個墊子上如今七七八八坐滿了人,一個個望着南邊的方向,肖南回看了一眼,發現從這望過去剛好能看到天成宮牆內的月栖湖。
月栖湖在第二道和第三道宮牆之間,原本是一頃蓮池,前朝時便在了,但夙家入主後發現池水不知為何已經枯竭,本想平了修個園林造景之類的,卻怎麽也填不上那個巨坑。據說那池底的淤泥厚不可測,挖也挖不到盡頭,填土進去便會下陷,最後只得命人蓄上水,還是做了觀景的小湖,湖水甚是平靜,夜晚月色倒影其中,好似湖中也住了個月亮,遂取名“月栖”。
如今那湖邊聚了些人,似乎确實是有什麽事宜。
“那邊到底有什麽熱鬧可看?一個個的脖子抻的像雞似的。”
姚易吐口瓜子皮:“你不知道嗎?皇帝選老婆呢。”
選老婆?皇帝選老婆?
肖南回一臉不相信,将剛烤出來的紅薯剝了皮,慢悠悠地往嘴裏送:“他選老婆還能讓人看?騙誰呢!”
姚易頗為不屑地看一眼肖南回手裏的地瓜:“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皇帝在采選良女,采選過程當然不讓你看,但選完之後帶進宮裏,不就有機會看了嗎?”
肖南回突然想到自己方才見到皇帝時,他似乎就是剛剛沐浴完畢,原來是為了去見這些個美人?
她嘴裏塞着地瓜,疑惑地挑了挑眉:“你是說,她們進宮後面聖是在這月栖湖邊上?”
姚易高深莫測地點點頭,這時又有急匆匆趕來的男人,顯然都不是第一次來這“觀景”了,熟練掏出銀子放在姚易眼前的瓷罐子裏,就要往裏走。
姚奸商露出客氣的微笑:“這不是黃公子嗎?時間剛剛好,位置都給你留好了,只是今年京畿一帶的光要營守衛換人了、查得嚴了些,這觀景費恐怕......”
黃公子吹胡子瞪眼:“又要漲銀子?去年不是剛翻了番?”
“去年是去年,今年是今年。小本生意,黃公子見諒啊。”
就這檔口,黃公子身後又趕來兩名結伴而來的富家公子,見狀連聲催促:“這位兄臺是否要入席啊?若是不入便讓開些,莫要耽擱別人。”
姚易慢條斯理地指了指用炭筆寫在石頭上的字“普通坐席紋銀三十兩,前排紋銀五十兩,不收銅板。”
那黃公子糾結一番,還是狠心掏了銀子,身後的兩位富家公子爽快掏了一百兩銀子,姚易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見,随手送了對方一套果盤和蜜餞。
肖南回在一旁看的有些怨憤,想她走一遭霍州,小命差點不保,也就得了百兩金子,這厮一天怕是就能賺個七七八八出來。
哼,奸商。
“來了來了!”不知是哪個眼尖的率先看到湖上有動靜,整個山頭瞬間沸騰起來,衆男子目光如炬地望向月栖湖,只見第一名良女已經款款從岸邊走上曲橋,向着湖中心的小亭走去。
不得不說,姚易選的這個地方甚是刁鑽妥帖,視野寬闊不說,雖然離那湖挺近,但因為有松柏遮擋所以山下的人并不容易察覺,而且正好在湖的北側,整個山坡處在陰影裏,下面的湖區卻亮堂的很。
肖南回也暫時忘了那煩心事,跟着看起了熱鬧。
你還別說,這選給皇帝的女人确實不大一樣,一個個行如弱柳扶風體态婀娜,細看那露出的脖頸和素手無不白皙透亮,烏發梳了各色樣式,便是稍稍綴上幾樣珠翠也是光豔奪目。
這不僅僅是美人,還是正值最好年紀的美人。
肖南回不知為何想起黛姨,心中有些惋惜。若是黛姨臉沒傷着,再年輕個十歲,絕對不比眼下這些個遜色,定也是個惹君憐愛的美人。
而男人們早已獸血沸騰,一個個争相評論着。
“快,快瞧那個!那是護軍都尉馬孟仁的獨女,年年馬球都是頭籌,風頭厲害得很。”
“喲,我瞧着也不怎麽樣嘛。腰肢粗了些,臂膀也甚是寬厚,不像個姑娘,倒像個武将。”
肖南回狠狠剮了那人一眼,又拿了姚易一塊地瓜。
“你懂什麽?這皇帝品味豈是你能猜得中的?!”
靠前席位上的一名中年男子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熱鬧,頗有經驗的樣子:“我記得皇帝前年偏愛臉上帶痦子的,大前年又專挑眉毛寡淡的,再前年時喜歡嗓子粗啞的。總之,誰也不知道皇帝品味具體如何,只知道皇帝品味甚是多變,所以往年采選的時候可難壞了女官。”
先前講話的那人冷哼一聲:“還痦子眉毛呢,隔這麽老遠,能看清楚個鳥。”
“看個熱鬧而已,還當真了。”
“喲,快看!這回來了個纖細的。不過瞧着臉生啊,不知是誰家的美人。”
肖南回眯起眼使勁瞅了瞅。唔,這個确實應該沒幾個人見過,不過她昨天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