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一年之約
“街上有火藥。你快疏散人群。”交代完阿斐後，明霜霜邊說邊往深處走去，最終停在一輛普普通通的馬車前。
源頭就是馬車，要是猜得不錯，馬車上藏了火藥。她就是循着地上的碎末，一路找來的。車輪滾過的痕跡深鑿地面，由此可見，火藥的分量不輕。
“好大的膽子。”未見其人，就聽到一道響亮的聲音。
該女子身穿大紅銷金長短裙，烏黑長發盤于腦後，一枚赤金杜鵑簪子別着發髻，幹淨利索。只見她手持長鞭，出言不遜，“要麽滾，要麽死。”
明霜霜一伸手，不遠處的阿斐飛速跑來，此時民衆被阿斐疏散得差不多。
眼見好事被破壞了，女子惱羞成怒。
趁着女子和阿斐打鬥期間，明霜霜麻溜地翻上馬車，想要一探究竟。
殺死瑪瑙并且擄走白宇的人擅長使用鞭子，眼前的女子亦是，或許就是同一人，或許馬車裏就綁着白宇。
在她即将要掀開車簾子的同時，長鞭甩過來勾住她的手腕，強有力的長鞭将她甩出馬車，幸而阿斐接住了她。
似是不耐煩，女子用上全力，一舉将阿斐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明霜霜抵擋在馬車上，倔強地以身擋車。
“住手！”一聲清冷如空谷幽蘭的聲音從馬車上傳來。
該女子及時住手，沒有傷到明霜霜。
再接着，從馬車上走下來一位身穿黑色長袍，長發慵懶地不拘泥于發簪的男子。他俊俏而不失美感，美目明亮，攝人心魄，潑墨似的濃眉帶有男子的英氣，鼻梁高挺，五官分配得剛剛好，每一處都襯托出他的俊朗儀表。
他漆黑的瞳孔蘊藏清冷孤寂，一身戾氣，薄唇微啓：“紅纓，你去。這裏我來。”顯然，他似乎是女子的上級，說話帶有命令的語氣。
話音剛落，名喚紅纓的女子一躍而上，跳上馬車，握着缰繩就沖進街道上橫沖直撞。阿斐奮力追趕而去。
人群早已被疏散，馬車并未傷及到人。
這裏只剩下明霜霜和他。
明霜霜暗暗打量他，見過了不少美男，像他這麽完美比例的很少。
“看夠了沒有？”
“沒有。”
總是覺得有一種熟悉感，大膽的明霜霜向前邁了一步，靈敏的鼻尖一嗅，熟悉的味道？
她先是一愣，繼而困惑，為什麽眼前男子和白宇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難不成是戴了□□？
為了一探究竟，她踮起腳尖，伸出手，袖子滑下，露出如藕般的玉手。摸了兩把，嗯，不是□□。
“你摸夠了沒有？”男子倒也不惱怒，語氣平淡。
“沒有。”
奇怪，兩張完全不一樣的臉，是怎麽做到身上氣味一模一樣的。而且兩個人的性格也大相徑庭。白宇飽讀詩書，文人書生，溫潤如玉。眼前男子性格冷漠，眼神疏離。再者，白宇不如他俊俏，白宇傾城，他傾國。
“哎呀，我頭疼。”明霜霜捂着肚子說頭疼，這麽拙劣的謊言也就傻子能信了。
“我看看。”男子扯過她的手，就要號脈。
明霜霜眼眸一彎，直直盯着他，“你是白宇？”
男子一愣，這才注意到自己上當了。
“我不是。”
“那你為什麽不松手？”明霜霜視線下移，看着他的手緊緊扣住自己的手腕。
他猛地松開手，這回換做明霜霜不松手了，“你放手。”
“你是白宇，對吧。發生什麽了，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明霜霜內心是十分好奇的，一個人是怎麽做到的，換臉？
男子眉梢輕輕挑起，“我？我一直都是這樣。”
所以，從前她所認識的白宇，是假的。現在才是真的？帶着疑惑，明霜霜湊上前，環住了他的腰，“我想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你放手，道不同不相為謀，咱們是不會有結果的。”這話在明霜霜聽來，無疑就是在表達：他就是白宇本人。
“我當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呢。你說，你哪條道的，我和你一樣不就成了，□□還是白道，我都行。”明霜霜親昵地問道：“所以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呢？”
“你放手。”
“不。除非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
“我原本就不是什麽讀書人，喬裝打扮刻意接近你身邊是有目的的。”
眼前人是真的，從前的白宇是戴了□□的。
“我說了，你可以放手了。”
“你還沒說你叫什麽名字呢？”
“白宇。”
“你家住何方，家裏都有什麽人，咱們什麽時候成親，成親了孩子要幾個？”
他愣住，霜霜居然不問關鍵問題：接近的目的是什麽，最重要的是霜霜也不生氣。
一時間被重逢的喜悅沖昏頭腦，明霜霜暫時忘卻了阿斐。上一世，青州大爆炸，到底有什麽重要的，她努力回憶，好像青州的城主被炸死了。
槐貳街上是繁華的商鋪，以及幾家富庶的商人官員的住處，其中就包括青州城主蘭霸天。
明霜霜松開手，掉轉頭就要沖向阿斐那邊，手臂被人拉住。
“別去，來不及了。”白宇眼神變得柔和，許是相認後，內心變得柔軟起來。他拉着明霜霜的胳膊，“炸死青州的城主是我此番出來的任務。”
只聽得轟隆一聲，天空中迸發出滔天的火焰，一處宅邸被火藥吞噬。
“任務完成，我得走了。”
“等會兒，你接近我不是有目的的嗎？那你是不是覺得完成了任務，我就沒有利用價值了？”
聽到這話，白宇心似乎是被人掐住按在地上踩一般痛苦。他別開眼睛，不忍繼續看公主，抿嘴不語。以為接下來會聽到霜霜委屈的抱怨。
深知自己诓騙了一個善良美麗的公主，白宇愧疚不已。
接近公主的确有目的性，但是他并未完成任務，中途出了點岔子。他愛上了公主，不忍心下手。本着無可能在一起的想法，他不想解釋，就讓公主恨自己吧。
瑪瑙擄走他，此乃第一樁意外的事情。
紅纓帶來的噩耗，就是第二樁意外。
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真心愛慕公主，不忍欺瞞于公主，此乃第三樁意外。
種種意外，因緣巧合，白宇決意将錯就錯，讓公主誤會，就此斬斷孽緣。
明霜霜頓了頓，繼續說：“其實你錯了，我還是有很大利用價值的。就比如我有權有勢，有了我，可以幫助你升官發財。江湖上，我也認識不少人。不管你想在哪裏發展，有我你保證你順順利利的。”
“阿宇，你信我，我能幫到你的。”
她再次抱住白宇，“我不管別人是如何如何，咱們之間只有唯一的結局，那就是白頭偕老，恩愛一生。你不願說，我也就不問。過去的事情就翻篇了，我在乎的是咱們的未來。我要帶你回家。”手滑至他的腰間，摸索着。
就在他毫無防備的時候，明霜霜已經悄悄拿走了他的東西，薄薄的方方的，似乎是信封，以及一枚圓潤的玉佩。
白宇眼眸中起了一層淺淺的水霧。平生，他的情緒很穩定，極少大起大落。自從有了霜霜，他變得愛哭愛笑，有了軟肋。
他的心跳一聲比一聲重，咚咚咚。耳垂泛紅，心跳加速，嘴角不禁上揚。
公主這般情真意切的表達，白宇不想錯過公主。
似乎是下了決心，他極力克制激動起伏不定的情緒，壓下若隐若現的情愫，“一年，就一年。霜霜，你等我一年，一年之後，我會和你回家。”
然後，他輕輕一推，轉身離開。明霜霜并未追上去過多糾纏，她知道白宇一定會回來，畢竟那些東西還在自己手裏。
良久，阿斐匆匆趕來，“公主，青州城主被炸死了。”
明霜霜臉上布滿得意，“早就知道了，無礙。”比起那個，當下她心中更關心白宇。她拿出袖子裏的東西，定睛一看，是一封書信以及一塊玉牌。
問什麽白宇都不肯多說，那就只有自己動手了。聰明的人才不會逼迫愛人任何事，那都是悄悄自己悶聲幹大事。
明霜霜趁其不備，剛剛抱住白宇的間隙，偷偷摸摸順走了他腰間的東西，不過是一份書信和玉牌而已。篤定白宇會返回，明霜霜都想好了新一套的情話，保證讓白宇這個純情少男感動得熱淚盈眶。
沒辦法，霜霜打小就聰明。
白宇說一年後會随自己回家，等于必定和自己回家。那言下之意，白宇是喜歡自己的。反正兩個人遲早是要成親的，那看看自家夫君的書信，摸摸自家夫君的玉牌，應該是理所當然的啰。
書信上無落款人，寥寥幾字，字跡潦草，應該是個滿臉胡渣的油膩中年男子的筆跡：用青州火藥庫的火藥炸死青州城主，給予那些背叛者警示。
玉牌上雕刻一朵蓮花。
“你可識得這玉牌？”
阿斐擡起眼眸與她對視，“公主，這好像是□□紅蓮教的東西。紅蓮教是我朝第一□□，專門欺男霸女做那見不得人的事兒。”
奧，原來白宇是紅蓮教的啊。
“紅蓮教在哪裏？”
“啓禀公主，就在滄州。”
既然知道白宇在哪裏，那就好辦了。
——
說來也奇怪，好三天過去了，白宇也沒有重新找明霜霜要回書信和玉牌。莫不是東西不重要？明霜霜日日在青州翹首以盼，期待白宇回來問自己要玉牌和書信。
夜晚，群星璀璨，涼亭中望月。
明霜霜優哉游哉地躺在藤椅上，吃着桃子。
“青州城主家被火藥炸毀，變成廢墟，家中三十七口人全部沒了。”金兒一邊彙報，一邊思索，“只是，照理說，城主畢竟是一城之主，應該有不少同僚或者百姓來吊唁。但是，我發現除了幾個賓客是親戚朋友，其他就沒人了。所以，我讓玉兒去夜訪了。”
說曹操曹操到。
談話間，玉兒風塵仆仆趕來，“啓禀公主，那青州城主加入紅蓮教後，倒逆施行，引得百姓民生沸騰，抱怨不止。後來，不知道怎麽了，青州城主良心發現，叛離紅蓮教。”
明白了，青州城主想做個好人，紅蓮教不給他這個機會。
那封書信被明霜霜燒了，玉牌留下了。
她星眸流轉，顧盼生輝，黃莺鹂鳥般清脆誘人的聲音越過喉嚨，“下一站，滄州。”
金兒遲疑片刻，“公主，滄州遠離朝廷，是紅蓮教的地盤。咱們去，怕是一場硬仗。要不多找幾個高手？”
“我不是去惹事的，咱們不打架。”明霜霜眼眸中藏不住的喜悅，“青州新任的城主過幾日就要來了，搖錢花的生意步入正軌，青州沒什麽事了。”
金兒：“是。”
晚風習習，送來絲絲涼意。
白宇神秘的身份即将要揭曉，她有些興奮，重來一世，劇情似乎比上一世還要刺激了。
上一世，成親後，白宇因殘腿日日躲在房中，不願見人。她性子驕縱，自然是不肯俯首做低的，多情且豢養面首。兩個人生生錯過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願這一世，有個美滿的結局。沒有條件就創造條件，明霜霜是鐵了心要同白宇在一起。
既然互相喜歡，就沒必要蹉跎歲月，浪費時間，只要有一方肯低姿态主動，那不就成了。
更何況，白宇原本的臉就是按照明霜霜的喜好長的，英姿飒爽，器宇不凡。她就好這一口，生撲也得撲上去。
正常女子貪戀異性的美色何錯之有，人之常情罷了。你情我願的事情，理應被祝福。
錯過一世，已然是令人惋惜。重來一世，應當把握這份珍貴的緣分。
根據多年看話本戲文的經驗，明霜霜猜測，白宇的身世應該是這樣的：父母雙亡，流落街頭，被歹人撫養長大，坎坎坷坷。他被迫加入□□，做了許多違背本心的事。後來，為了某件見不得人的事情，他的養父母強迫他接近自己。後來，白宇喜歡上自己，為情所困，不想連累自己而獨自回到□□，接受懲罰。這個時候，正義的使者，也就是自己閃亮出場，救下俊美少年郎，一舉剿滅□□。
當然，這是她自己的猜測。事實有待驗證，不過八九不離十。戲文裏寫苦命鴛鴦都是這樣的，曲折的身世加上虐心的情節，最後大團圓的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