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chapter 23 窺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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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年人之間的妥協, 大概就是各退一步。
江寒郁讓初芮選擇她自己想要的,可是初芮,同時也得接受他在國外為她安排的一切。
這是他們最後的商議結果。
其實他們也很像, 在某些方面, 都有自己的偏執。
一夜未睡,加上喝了酒, 江寒郁的臉看着有些憔悴。
初芮心疼他眼底的紅血絲,小手顫顫巍巍地撫住他側臉, 感受手心底下分明的棱角。
她問:“怎麽沒有回去?”
江寒郁将臉在初芮小小的手掌裏蹭了蹭, 閉上眼說:“我知道你會回來。”
“如果我不回來呢?”
“那我就一直在這等你, 等下去。”
初芮的眼淚掉下來, 扯出個笑容:“傻瓜。”
“初芮,”江寒郁睜開眼, 凝視着初芮,神情認真,“跟我結婚吧。”
初芮呼吸停頓住, 腦子一時沒有轉過來。
“下個月你生日,我們那天結婚, 好不好?”
江寒郁的目光炙熱, 漆黑的眸子閃着微光, “這樣, 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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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真誠的, 可是初芮卻緩慢收回了自己的手, 眼睫垂下, 半天才回答出兩個字。
“抱歉。”
她無法跟他結婚。
起碼現在不行。
江寒郁眼底的光倏地黯淡,似乎有些失落和受傷。
初芮咬着下唇,不敢面對此刻被自己拒絕的他。
過了好一會, 她才開口解釋:“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我并沒有那麽了解你,你也沒有那麽了解我,或許我們還需要很多的時間——”
初芮并沒說完,她就被江寒郁覆身困在了身下。
他的吻熾熱不講道理,她躲閃不及,像是躲不了一場突然降下的暴雨。
“可是我愛你。”他擁她擁的緊,親吻的時候模糊不清地表達着,“你也愛我的,是嗎?”
初芮回答不出來,因為她的空氣幾乎被掠奪,腦子快陷進缺氧狀态。
“這樣不就夠了嗎……我足夠了解你,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
連衣裙的裙擺似乎偏離了原有的位置,初芮不喜歡這種被強迫的感覺,她偏開頭,得以呼吸之後,抓住江寒郁的手:“別——你別這樣——”
她的聲音不大,可是抗拒意味很明顯。
江寒郁停住。
兩人對視。
不知過了多久,江寒郁緩緩收回手,将初芮的裙擺拉回原位。
初芮讀得懂他眼底深處的受傷,捧住他的臉親住他的唇。
他仿佛僵硬着,沒有動。
初芮退開後,望着他的眼睛,說:“我沒有拒絕你,我只是……覺得我們還需要時間。”
“要多久?”
“……起碼,等我畢業吧?”
江寒郁将頭低垂,靠在初芮的肩頸處,摟緊她,說了一個字:“好。”
不過是兩年,他可以等。
反正也已經等過兩年,餘下的兩年算得了什麽。
“你會離開我嗎?”
好像以前,他也這麽問過。
當他這麽問的時候,給初芮一種他很脆弱的錯覺。
亦或許,那并不是錯覺。
“不會。”她答應他。
似乎這樣就夠了。
江寒郁緊抱着初芮,唇邊漾着微微笑意,像是個被滿足的孩童。
“初芮,我很愛你的。”
呼吸灑在她脖頸皮膚上。
“我會永遠這麽愛你。”
江寒郁總是不厭其煩地告訴初芮,他有多愛她。
初芮卻在想,他是不是已經在愛她這個人了呢。
她多希望是。
……
秋天的時候,初芮和同系的其餘九人,一起出發去英國。
英國的倫敦,一個古老而現代的城市。
流動街景五光十色,高樓大廈層層林立,紅色的雙層巴士和方頭黑色出租車在大街小巷穿行,這是一個全新的世界。
初芮要在這度過大三這一年。
入學手續很好辦,一同過來的同學都紛紛入住學校安排的學生宿舍,初芮卻獨自一人,帶着行李,被金發碧眼的司機接走。
江寒郁給她安排了住處。
離學校不遠,一幢獨立的小樓。
請的幫傭是一位在英國生活了十多年的中國籍大嬸,會做家鄉菜,手腳利索,家裏所有的事一手包辦,打掃的幹幹淨淨。
除去剛開始一小段時間的不适應之外,初芮在這邊過的還算可以。
就是會想家,想師音,想江寒郁。
幾個月後。
倫敦寒冷的冬天,下了場雨,風吹過,像刀片劃過臉頰。
初芮回家有些晚。
今天一個同期的交換生過生日,他們一起過來的幾個人找了家小餐館,替那個女生慶祝。
初芮回到住處,幫傭的大嬸已經回去,她将雨傘收攏,放置在玄關處。
空曠安靜的房子,外面的雨聲清晰可聞。
手機鈴聲響起來,一時有些突兀。
初芮看到來電顯示,開心地接起電話。
“喂。”
“回家了?”
“是啊,你怎麽知道,我剛到。”
跨過電話的那頭,江寒郁聲音淡淡的,說:“有點晚。”
初芮彎腰換鞋,然後往廚房那邊走,想倒杯水喝。
“今天和同學出去聚會了,就回來的晚了一點。”
“嗯,累不累?”
“不累。”初芮拿到杯子,放在自動飲水機的出水口,接了一杯溫水。
她端着喝了一口,問江寒郁:“你什麽時候有空啊……”
“怎麽了?”
“也沒什麽,就是……想你了。”
距離上一次見江寒郁,已經有兩個月了。
兩個月前他來過一趟,不過是因為公事,他們統共也沒待多久。
聽到初芮說想自己,江寒郁的聲音明顯多了絲笑意。
“我讓助理定明天的票。”
初芮一愣,馬上說:“不用特意為了我過來的——”
這裏不是西臨,不是幾個小時就能來回。
她不想給他添麻煩。
“我也想你了。”他沉着嗓子說。
相比倫敦的雨夜,幾千公裏外的江市,冬日暖陽傾瀉。
頂樓辦公室,落地窗外高樓比鄰。
打電話的男人,右手握着手機,放在耳邊,視線卻落在面前電腦的顯示屏上。
監視畫面裏,女孩拿着水杯,正笑眼彎彎地跟他通話。
他确實想她。
每天這樣看着她,并不夠。
……
第二天是休息日,初芮睡了個懶覺。
大嬸今天有事請假,特意打電話過來告知初芮,中午的時候會有人上門來檢修天然氣管道。
到了中午,門鈴果然響起。
天然氣管道的檢修并不複雜,上門的兩個人很快就完成了工作。
健談的英國大叔臨走前誇贊初芮一個女孩子,安全意識很強。
可能是初芮不懂英國人的幽默,第一時間沒明白他的意思。
等送走了人,她還疑疑惑惑的。
去燒水準備煮泡面的時候,熱水溢出來,初芮趕忙拿布去擦,手指卻不小心碰到滾湯的鍋沿。
她疼得縮回手,關了火,打開水龍頭用冷水沖燙到的手指。
這時,放在客廳的手機響了。
初芮關上水龍頭,快步走過去接電話。
看到江寒郁的來電,她接起電話,語氣不免交雜着點委屈。
“櫃子裏有醫藥箱,應該有燙傷藥。”
江寒郁幾乎沒有問初芮發生了什麽,開口便說了這一句。
初芮沒來得及說話,心底的委屈被壓下去,神情有些懵。
“你……怎麽知道……”
“先上藥吧。”
江寒郁的聲音越鎮定,初芮卻越奇怪,她不禁聯想到檢修天然氣的大叔臨走前說的話。
她擡頭去看天花板,看房子的各個角落,聲音有點抖:“你看得到我?”
江寒郁沉默幾秒,随後說:“一會我會去機場。我們很快就能見面。”
“——你還沒回答我,你是不是看得到我?”
不然他怎麽知道她燙傷了手——
還有以前,每次她回家,他都能第一時間打電話過來——
細思極恐,初芮忽然感覺背脊冒出冷汗。
“你裝了監控嗎?”
她多希望江寒郁回答沒有,可是他沉默不語。
不用回答,初芮已經猜到了答案。
她顫抖着挂了電話,再次擡頭看天花板的四周,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和恐懼。
快半年了,她在這住了近半年的時間,竟然從未發現有人一直在窺視着她的一舉一動。
甚至于從前,那麽多的蛛絲馬跡,她都沒有留心。
幾個月的時間裏,初芮要出門的時候,會收到江寒郁的信息,讓她路上小心。
回家晚了,會接到江寒郁的電話。
她一直将這些當做是他們的心有靈犀——
原來,這不是心有靈犀。
初芮失力般下墜,坐到了沙發上,隐隐覺得喘不過氣。
她覺得可怕,是不是她現在做什麽,江寒郁都看得到?
這麽一想,初芮就覺得自己無法再在這個房子裏待下去。
外面還在下雨,初芮拿上玄關處的傘,就出了門。
她迫切想找一個可以呼吸的地方,可是走到這陌生的大街小巷,來往的車流和行人,都讓她覺得自己格格不入。
初芮在雨中撐着傘,凍的瑟瑟發抖。
她好像都出現了幻覺,好像經過的人都在盯着自己看,好像還有人在暗處盯着她。
口袋裏的手機嗡嗡振動,鈴聲響起,初芮茫然地掏出來,遲遲不敢接起來。
是江寒郁的電話。
初芮望着手機屏幕,雨水被風吹進來,淋濕了她,手機屏幕上也落滿了水。
匆匆而過的行人不小心撞到她,手機就從她手中滑落,掉進了腳旁的水坑裏。
被淹沒在水裏的手機,屏幕仍在亮着,來電的鈴聲,也一直沒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