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四月三十
第31章 、四月三十
窗外是冬夜的寒風凜冽,?屋內是就算打着暖暖的熱氣,也捂不暖的兩個人。
剛剛林四月的那一巴掌用了全力,那塊印子烙在程延的臉上,?久久不褪。
程延的臉偏在一側,他沉默地立在那裏,?如一棵松,靜寂一片。
林四月脫口而出的話,?像是另一個耳光,?打在他的臉上。
可是,為什麽不疼呢。
好像已經麻木了。
程延的指尖撫過火辣辣的臉頰,?他嗤笑一聲,不甚在意。
林四月就站在他的眼前,明明哪裏都沒有變,?卻又完全不一樣。
程延伸出手,?握住了林四月的手。
和他剛剛的發瘋比起來,?這個動作顯得無限的缱绻又溫柔,讓四月整個人都愣了神。
他将她的手放進自己的掌心,緊緊握住,?才感覺剛剛被人挖出來的那顆心髒就回到了原位。
他垂下眼睛,看着掌心白嫩光滑的那只手,十指相扣,他低聲說道。
“對不起。”
這是他第一次認真地對林四月說對不起。
用那樣輕的聲音。
和那樣愧疚又抱歉的語氣。
林四月怔愣了一瞬,側眸看他:“你說什麽?”
這一次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珠像是琥珀色的玻璃球,?深得讓人看不清。
他重複道:“對不起。”
他從不曾用這樣的語氣安撫過四月,除了今晚,林四月并沒有覺得心生暖意,?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席卷了心頭。
她冷了聲音:“為什麽要說對不起?”
程延看着她,握她手的那只手掌捏得更緊,好像生怕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不見。
醉意熏紅了他的眼睛,讓他看起來特別的脆弱和無害,他輕聲答道:“我在對你說軟話。”
林四月擡頭,簡直不敢相信面前的男人是程延。
他往前兩步,走到她的面前,将臉頰埋在她的肩窩,悶聲說道:“我會說軟話的,對不起,所有的一切都對不起,對不起沒有好好愛你,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不要你。”
他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對不起,你別…不要我。”
程延知道的,林四月比這世上的許多人都要薄情,她只把熱情與愛給她在乎的人,對于其他人,她連共情都很冷淡。
她從小到大,不曾收獲多少愛,所以也不再付出,除了程延。
她對這個世界沒有期待,世界也不曾溫暖她,所以她并不熱愛,也從未認真熱烈地活着。
他只是給了她一簇小小的溫暖,她便緊緊抓住,回報以全部的好。
但是。
他做了一個選擇,他以為那是于她而言最光明的未來,他也以為自己可以忘掉她。
可是時間在向他證明,林四月帶走了春天,不但她被留在冰天雪地的寒冬裏,他也是。
所以就像周瑞說的,胡攪蠻纏也好,死皮賴臉也罷,總要試試的。
他也許不能拉她出來,但是可以陪她沉淪。
程延想。
……
面前的女人靠着牆,她調整了一下站姿,後背全部的力量交給牆體,她閑适地不像在聽一場浪漫的告白與求饒。
林四月看着靠在她肩上的男人,他終于低下了高昂的頭顱。
她看着他身後的雪白的牆壁,甚至有點得逞後的恍惚。
她終于,敲斷了他的傲骨,一下一下。
他終于,也如此這般,卑微地祈求着她。
林四月眼睛裏終于有了熱意翻湧,只是不是因為感動,她感受着他散發着的熱氣,開口說道。
“程延,你知道我現在最讨厭你什麽嗎?”
女人的聲音冰涼刺骨,像是一瞬間又将他拉進深淵。
程延沒有動,他僵直着身子,握她的那只手捏得更緊。
可是——
還是被她毫不留情地抽出。
林四月用剛剛與他十指相扣的手,戳在他的肩頭,像是在戳着他的脊梁骨。
“我最讨厭你這幅明明比誰都要冷血、卻還要自诩情深的樣子。”
她的心是一塊捂不化的寒冰,她的話語是一把一把匕首,捅開他的血肉,往裏鑽得更深。
她歪頭看着他:“我可以不帶走趙鑫和林英的,但我就是要給你添堵,在我的生日上市,你憑什麽?”
她一字一句地問他:“你配嗎?”
“我們有什麽關系?輪得到你在這裏用我的名義做這些自我感動的事情?如果你有一點點的後悔、如果你真的那樣愛過我,那為什麽要和我分手?”
為什麽要離散?
那是她心裏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跨過去的坎啊。
她狠狠地将他推開,男人的身體毫無防備地被她推到身後的鞋櫃,冷硬的櫃角撞在他的腰間和後背,程延踉跄了一下才勉強穩住身形。
她冷淡得像是他們從未有過任何情意綿綿的糾纏,帶着如今夜的風一樣殘酷的薄涼:“那是你的選擇,現在來說抱歉,只會讓我覺得曾經的我們像個笑話。”
要用多少的勇氣才能重建起一個坍塌的世界啊,林四月想。
在那個漫天風沙的無人之境裏,他從不曾出現過,現在說無數聲對不起,也根本沒有意義。
他們不再是可以随便原諒過錯的關系,那些情愛早就被埋進了那一年的風霜雨雪中。
程延再次被她推開,只能迷茫地看着她,好像他再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才能讓林四月回頭。
沒有路了。
怎麽辦啊?
他直起身,固執地、不肯退步地看着她,喃喃道:“我不走。”
他擡起眼睛,那雙冷厲的眼裏只剩下脆弱的泣訴:“我哪也不去。”
——你走吧,我不要你了。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
那個早已被分成兩半的世界,好像在以一種詭異的姿态拼接,讓人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林四月被狠狠擊中,她發了恨地看着他,然後打開門,用盡全身力氣把他掃地出門。
“砰。”
夾雜着一聲“滾出去。”
門關上了。
她的後背抵着門,像是隔絕黑暗與光明的界限。
那一閃而過的東西,像是轉瞬即逝的流星,又像是許久未見的希望。
……
陸簡庭收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應酬完開車回家的路上,看到林四月的反饋,上樓的時候看見她家燈還亮着,索性就想敲開門直接和她說。
他的出現點亮了廊燈,只是與以往的每個夜晚都不一樣的,今夜的走廊上多了一道不可能出現的身影。
陸簡庭有點遲疑,試探性地叫道:“程…總?”
程延擡起頭,他的眉眼濕漉漉的,像是被水洗過一樣,眼尾下墜,瞳孔帶着紅色的血絲。
這是…被趕出來了啊。
陸簡庭看着自己家隔壁緊閉的大門,不禁有些好笑。
他打開了自己家的門,感受了一下走廊的天氣,糾結了幾秒鐘之後,還是側了身子:“外面很冷,你要不要進來坐會。”
陸簡庭坦然也平靜地與他對視,良久,這場僵持結束,程延邁開了步子,踏了進來。
陸簡庭打開家裏的燈,給程延倒了一杯熱茶,看他凍得有些蒼白的唇,無奈搖頭。
他靠着餐桌,問道:“林四月一旦狠起心來,她是不會開門的。”
陸簡庭剛剛回來,口渴得很,他仰頭喝下一整杯溫水,才繼續道:“你站一晚上,就算她明天上班打開門看到你,她也不會心軟。”
程延沒有說話,他捏着玻璃杯的指尖發白,逐漸複蘇的手指又似乎感覺到了綿密的痛意。
陸簡庭以為他不信,嘆氣似地搖搖頭:“別不信啊,我真見過,之前在美國,甲方公司的一個富二代華裔,追了她半年,有一次那男孩蹲在樓下等了她一夜,第二天打開門,你知道林四月說了什麽嗎?”
程延的大腦因為今晚的一切變得有點遲鈍,他茫然地擡起眼,好像他完全不了解林四月一樣。
陸簡庭放下手裏的玻璃杯,笑笑:“她說,你擋到我家門口的光了。”
程延能想象到林四月的樣子,她一定高傲地擡着眉角,眼裏帶滿了不屑一顧。
想到女孩意氣風發的樣子,他頹然地牽了牽唇角,彎起一個沮喪的弧度。
是啊,他現在與任何一個糾纏她的普通追求者無異了。
甚至比每一個他們都要糟糕,因為他有前科。
陸簡庭覺得很奇怪,他應該讨厭面前的男人的,是他造就了林四月那副軟硬不吃的性格,也是他讓自己遭遇了這場愛情的滑鐵盧。
可是,看到他也同樣地被林四月擋在門外,陸簡庭突然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無奈。
雖然結局一樣,但是只有他,進去過林四月的心裏。
那片無人踏足過的地方,只有他領略過那片風景,真讓人嫉妒。
陸簡庭給他倒了一杯蜂蜜水,看着他一言不發的樣子,突然開口問道:“你以前沒有見過吧?”
程延一頓,他擡起眼:“什麽?”
陸簡庭嘆了一口氣,像是想起了些什麽,幽幽說道:“那樣的林四月。”
他看着程延茫然的神色:“尖銳的、瘋狂的、冷酷的、毫無同理心的,那樣一個她。”
陸簡庭呼出一口氣:“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那樣的。”
程延的眼裏有不知名的痛苦劃過。
陸簡庭緩慢的補充道:“是你把她變成那樣的。”
作者有話要說:??老陸:我家大門常打開,邀請你來受傷害。
嗨寶貝們,以後的更新時間都改在每天的中午十二點前。
因為我論文寫完了(只剩畢業論文),白天我要開始出去玩啦!畢業旅行我來了!英格蘭足球蘇格蘭高地我來了!
ps上次入v那天一晚上寫六千字的論文居然過啦!還拿了一個好高的分數!我今晚做夢都能笑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