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
婁一竹沒有避着傅骞, 看完後愣愣地把信紙展開放在了桌上。
唐心雪,到底是什麽意思?
心中一切的喧嚣被這一封信重重地壓了下去,壓在心間, 讓她喘不過氣來。
傅骞眼神掠過信紙,似有所感地注視着她, 眸裏沉着一絲濃墨。
他看見婁一竹垂着眼, 兩扇鴉羽在眼下投下暗影,擋住了往日裏眼中亮閃的光。
“東西被她藏在被封了的井周邊的雜草裏…”婁一竹低頭看着自己的手,喃喃道。
不知名的情緒上湧,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如何走, 怔愣的瞬間, 她聽見傅骞站起身來, 推門出去了。
她眼波微動,視線從門上移走, 又落回到桌上的信紙上。
唐心雪說她在跟一個人合作。
那人告知唐心雪她生母死亡的真相,還幫她跟王富貴一群和唐明有仇的人牽線搭橋,目的是什麽?
信中的字裏行間都透露出唐心雪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既然唐心雪如此恨唐明二姨娘二人,為何不幹脆應了那個條件, 畢竟她已是窮途末路。
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怎麽斷定自己會死,能威脅她生命的無非只有三方勢力——唐明, 王富貴還有合作人。
婁一竹想着想着,眼前突然一黑, 她循着影子擡頭看去, 只見傅骞正站在她身前, 半濕的碎發擋住了他的眉眼,微弱的燭光搖曳下像是入了墨。
他将一本粘着泥濘和雜草的簿子放在桌上, 手撤回的時候婁一竹看見了他手上的黑泥。
“只找着這個。”他的手扶上劍柄,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回旋。
婁一竹目光上移,落在他臉上的某個地方不動了。
可能是婁一竹的神色太認真,傅骞的下巴繃了起來。
婁一竹突然站起身,臉一下子湊到了傅骞面前,要是她心細一些,就會發現兩人之間沒有呼吸。
指尖輕輕地點在了傅骞的下巴上,指腹在上面左右摩擦了一下,就輕巧的離開了
“泥都沾在臉上了。”婁一竹煞有其事地看了看指尖,舉起手停在傅骞的眼前。
傅骞從頭到尾都沒變過神情,只是屋裏昏暗,掩住了他冒紅的耳尖。
“嗯。”他短促地沉吟一聲。
婁一竹收回手,轉身拿起了桌上的簿子。
簿子封面上什麽都沒寫,一翻開,入目僅是唐明販賣私鹽的鐵證,之後便是一頁的名單。
婁一竹快速地掃了一眼,在看到那個名字時,她的瞳孔震了一下。
袁恒之。
安王府的掌事。
原來如此,唐明為什麽大肆走私販鹽還能泰然處之,無非是官商相互,這其中要是說沒有安王授意,婁一竹定不相信。
婁一竹皺着眉加速翻閱,翻到最後,掉下來一張紙,紙上是唐心雪生母的手寫信。
上面歪七扭八的陸陸續續記錄着她的日子——她原本和二姨娘情如姐妹,怎料愛上了同一個男人。
她知唐明不愛她,她一邊費盡心思想守住和二姨娘的情誼,一邊深陷眼看着他二人甜蜜纏綿的苦痛。
怎料那次意外,二姨娘永不能生育,她卻診出了喜脈,從此姐妹二人斷情絕義,二姨娘視她為毒蠍。
懷着身孕的一年裏,唐明一次沒踏進過她的房門,肚子一天天鼓起來,她的心也慢慢死透了。
城中大亂,一批商賈因販賣私鹽被抄家,這時,她收到了家中寄來的包裹,裏面都是唐明走私販鹽的證據。
她明白唐明早晚一天會知曉,就把它藏了起來,果不其然,唐明頭一回踏進她的房門,便是黑着臉要她交出證據。
推搡間,她被唐明推倒,肚子撞在了桌角上,唐心雪早三月出生,她的身子也落下了病根。
最後的一行字上暈着墨,落筆倉皇:一生一世一雙人,到底不是我,死便死了。
婁一竹沉默地折起信,面無表情地将信夾了回去。
她将簿子放進了來時帶來的木箱裏。
“睡了罷。”婁一竹走到傅骞跟前,指了指地板道,“屋外涼,你睡這,我給你打地鋪。”
次日一早,婁一竹緩緩撐開眼皮,往地上一掃,果然不見那人蹤影。
地上纖塵不染,就像從未有人來過。
她伸了個懶腰,默默地看了眼屋頂。
她要是幫唐心雪将簿子交上官府,定然會牽扯安王。
在這個世界,她不應該招惹任何人,安王的反應她無法推測,平心而論,只負責破案才是最安全的,畢竟唐心雪跟她婁一竹沒什麽關系。
只是過了一夜,她還是在為唐心雪母女二人怄氣,這可怎麽辦呢?
婁一竹長吐了一口氣,眼睛轉了轉,眼裏逐漸清明了起來。
算了,既然唐心雪都誇她了,那便好好替原主的好閨蜜完成遺願吧。
她翻身坐了起來,穿好了衣服,洗漱完畢後便打算出去。
婁一竹打算先将殺人真兇找出來,再将所有的事一起算。
小盈本想跟着她,但唐心雪的丫鬟情緒不定,婁一竹想了想還是讓她留在屋裏陪着那丫鬟了。
她走到原來的那間院子後面的柴房,本想再鑽一次洞口探個究竟,卻沒想到早就有人先到一步。
魏斂之指揮着幾個衙役,轉頭看見她,不情不願地朝她行了個禮。
“本群主要進去一趟,麻煩了。”婁一竹婉婉一笑後目不斜視地朝洞口走去。
哪知一個肩膀硬生生擋住了她的路,魏斂之攔在她面前,嘴角也懶得扯了,沒好氣地拒絕道:“裏面是命案重地,郡主還是莫要擾了衙門斷案。”
見婁一竹要出聲反駁,他朝她斜了一眼,雙手抱臂懶洋洋地說:“我知郡主也是來破案的,郡主莫怪我嘴直,上一案是衙門刻意讓阿竹他們按兵不動,多加關照郡主才讓郡主輕松破了案,此案牽扯頗多,郡主還是不要折磨我們這些小百姓了……”
身邊幾個衙役聽他這麽說話,吓得臉都白了,偷偷摸摸地打量着婁一竹的神色,生怕郡主一個生氣他們也要連帶受罰。
其中一個忍不住了,小心翼翼地插了一嘴:“我們都勘察得差不多了,本就要将此地歸還,讓郡主進去也無妨。”
魏斂之聞言面上一黑,瞪了那衙役一眼,正要說一些話圓場時,他突然慘叫一聲。
他一邊的膝蓋重重地落在了地上,一顆石子兒滾落在他的腳邊。
還沒等他吼出聲,另一顆石子兒從不遠處的的樹上飛了下來,彈彎了他另一邊的膝蓋,随着一聲脆響,魏斂之雙膝跪地,一臉驚颚地看着面前的婁一竹。
“你—”魏斂之張着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麽。
婁一竹意味悠長地瞟了眼後邊的樹,彎腰拍了拍魏斂之的肩膀,輕快地說道:“那本郡主就進去啦,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的禮。”
說完後她便雙手負在背後朝洞口走去,嘴角的笑意遲遲沒有消去。
“笑話,你若是能破此案我魏斂之就拜你為師!”魏斂之扭頭朝婁一竹喊着,一張臉上羞憤不已。
婁一竹懶得和他理論,在鑽進洞口前朝樹上喊了一句“跟上我。”後就沒了身影。
只見一道影子從樹上一閃而過,竄進洞裏後消失不見了。
聽聞身後的動靜,婁一竹才安心地往前爬,最後停在了唐心雪躺倒的地方。
她發現此處正好是兩個方向的拐口處,再往裏走到底,外面洞口就看不到了
她轉頭看了一眼,正對上傅骞的臉,她将目光從他臉上移開,望着外面的亮光,心裏還原着兇手拖着唐心雪進洞的場景。
是不是那時兇手聽見唐心雪丫鬟的喊叫,才一下子竄進了裏面?
婁一竹若有所思地轉回頭,四處除了多了些衙役翻找的痕跡外沒有什麽變化,她幹脆趴下來,看着那道連續的痕跡沉思着。
有什麽人可以做到一次都不用手肘借力就可以滑到另一邊呢?
“這裏有一道很重的印記。”傅骞的聲音在洞裏顯得格外清冷。
婁一竹轉身,看見傅骞的手在石壁一處的凹槽裏摸索。
“很像是腳靠此處借力,一腳從這蹬開,滑到那一邊。”傅骞蹙着眉頭,邊說着邊躺了過來。
婁一竹見狀配合地退到了他後面。
只見傅骞正面躺倒在地,一只腳快而狠地在那凹槽上一蹬,随後極速地滑倒了另一頭的底端。
突然,不知他碰到了什麽,只聽“咔噠—”一聲,傅骞的頭頂出現了一片光亮。
“屋裏的口開了!”婁一竹睜大了眼,驚訝道。
她連忙爬過去,和傅骞相視一眼,兩人所想不言而喻。
“什麽人可以一蹬就滑開十丈遠?”婁一竹看着傅骞的眼睛,沉聲道。
“習武之人,”傅骞定定地看着她,溫熱的吐息輕柔地打在她臉上,“至少六品功力朝上。”
婁一竹瞳孔一縮,一個人在腦海裏清晰起來。
她突然想起了傅骞之前說的鸩毒。
“鸩毒,一般是哪些行當的人用?”婁一竹緩緩地說出口。
傅骞無路可退,盯着婁一竹一張一合的嘴唇生硬道:“江湖流通的禁藥,只有江湖之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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