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番外正文所有的結束
楚沅沅枕着美人入眠,醒後只覺得神清氣爽。
渾身上下一點不舒服也沒了,比吃了仙丹還管用。
清美妍麗的皇後穿着深藍色的衣袍,兩只手自然垂下,只露出一小段蔥管般皎潔的指節。
她背對着楚沅沅,秀美的頭顱低垂,鴉羽長睫在空中掠過緊緊地貼在一起。
雪白手指陷在柔軟的綢緞被面裏。
看上去是如此的脆弱不堪卻又覺得碰一碰都會紮傷自己。
賀雪宴是綿裏針,也是雪中刺。
小姑娘裹着被子伸出手握住了她的一小截手指。
繼後的側臉生得精致,雪白的臉上沒什麽神情,羽睫在鼻梁上披下一層紗一般的陰影。
俏麗的鼻尖浴在天光裏,就像山頂上那一小撮皚皚的雪。
楚沅沅看着那個人翻轉手掌,将她的手反握住了。
她今天梳了個較為正式的發樣,鬓角插了一支掐金絲的九尾鳳簪,纂刻的禽類嘴裏銜着一串血紅的珊瑚珠子。
這樣過分的豔麗,顯得她比平時還清冷一些。
“我想了很久。”賀雪宴側過臉來,淺棕色的瞳孔在天光裏熠熠生輝,她忽然說道:“我心悅你。”
小姑娘的瞳孔瞬間放大,唇瓣不可控制地顫抖,兩排雪白的牙齒磕碰了一下。
然後露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傻氣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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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低下頭,溫熱的額頭貼着她的手背:“哪怕母後騙我,我也開心。”
她的聲線都有些不穩定,說到最後裹上了氣音:“沅沅今天死也值了。”
那人徹底轉過身來,因為背着光,完全看不出她的眼神晦暗。
她的另一只手也落了下來,溫柔的落在楚沅沅的發頂,皇後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我的确是喜歡你的。”
只不過這是出于一種利己心态,施舍出自己可以掌握分寸的一點點,喜歡。
她大概永遠都沒辦法豁出一切去為了一個人做什麽。
前幾日的重病,讓賀雪宴整個人消瘦了許多。
春日裏才量身訂的衣服,現在已經不合身了。
只是深藍色很襯她,病人的肌膚蒼白,雪一般看一眼都覺得涼,在深藍色綢子的襯托下肌理仿佛都泛着盈盈的光。
皇帝從沒這麽喜歡過一個人,也許是因為從沒這麽難得到過什麽。
越難得到越想得到。
越想得到越難得到。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咳了幾聲。
他與賀雪宴互相折磨了一年,一個贏家都沒有,兩敗俱傷。
那個女子迎着風,額角的一點絨絨碎發被吹得擺動,雪白的臉上淨是從容的笑意。
張晁覺得自己大概是有些老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開始回憶往昔。
那一日在偏殿看話本的少女聽到他推開門,天窗投射的光線都像是偏愛一般的盤踞在她周身。
漫天飛舞的細小微塵都化作了燦爛灑金。
她回頭的那一眼,像是萬劫不複的開端。
張氏皇族列祖列宗牌位都供奉在京都近郊的皇家寺廟裏。
楚沅沅用手指推開簾子,用目光找了一下那駕明黃的馬車。
“你找什麽?”上了車就一直閉目養神的玄衣青年睜開了眼睛。
小廚娘的神色不太自然,手指捏着衣袖:“楓葉好美啊,像半山燒不盡的焰火。”
青年的眉頭一跳,張闵少見的附和了一句:“是很美。”
祭祖這件事定在第二日,今天舟車勞頓,一個個皇親貴胄疲乏得厲害。
簡直恨不得下了馬車就是柔軟的床鋪。
把自己一路颠簸殘破不堪的身軀埋進柔軟的棉花堆裏。
楚沅沅當然也是這麽想的。
可當她一腳跨進女眷的院子裏的時候,正對着的是賀雪宴的臉。
她今日描了眉,唇瓣兒也抹了點桃紅色的胭脂。
這是很豔俗的顏色,可落在她臉上,就像是春日末開敗了的桃花,遲暮地爛出最後一點豔。
妖異又頹敗。
她臉上極罕見地帶了點笑容,精致的眉尾從容地落下來,淺淺的瞳孔都泛着愉悅的光彩。
小姑娘熱血上頭一般沖了過去,然後直接摟住了繼後的腰身。
她身子一直不好,最近更是虛弱了不少,被楚沅沅一莽,往後退了好幾步才站住。
皇後抽出手來,手掌搭在小姑娘脊背:“你也累了早點休息吧。”
楚沅沅依依不舍地點了點頭,忽然聽到賀雪宴問:“要不要跟母後一起睡?”
這問題在小姑娘這完全不可能會有第二個回答,她頭都快點掉了。
這次來,賀雪宴只帶了菱紗。
她看楚沅沅不順眼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可今天看到跟在賀雪宴身後的小跟屁蟲,一句話也沒說。
鋪好床,給紫金色的香爐裏添了一塊香料,最後看了一眼楚沅沅便退了出去。
菱紗這幹啥啥不行的倒黴蛋兒,加香料也太猛了。
爐子輕轟了一聲,煙霧騰地一下蔓延開來,一股子濃稠又過分香到令人有些反胃的奇異香味直沖腦門。
楚沅沅都要被嗆壞了。
賀雪宴嘆了一口氣:“菱紗這丫頭,什麽都做不好。”
她随手拔下了簪子,血紅的流蘇被她握在手裏,像相思,又像郁結的鮮血。
楚沅沅坐在床沿雙手托着下巴看賀雪宴用簪子撥了撥香料。
又支起了一扇窗子通風。
繼後轉過身來,臉上是靜谧又溫柔的笑容:“一起睡吧沅沅。”
楚沅沅只覺得這一覺睡意深沉,腦子裏想動一動手腳,身子卻不聽使喚。
直到一盆涼水潑了上來。
她睜開眼睛,目光所及都是洶湧的火焰,橙紅色的火苗抓着風勢扶搖直上。
目光一轉是滿臉黑灰狼狽不堪的田祯。
她手上還抓着銅盆,看楚沅沅看過來有些尴尬地丢開:“走水了。”
楚沅沅一個激靈直接坐了起來。
不知何時她已經出現在院子裏,幾間連在一起的廂房都被火焰吞噬,空氣都因為高溫不可控制地扭曲起來。
她抓着田祯的手勉強站起來:“皇後呢?她出來了嗎?”
田祯沒有說話,一雙眼睛定定地看着楚沅沅,最後還是搖了搖頭。
小姑娘腿一軟,直覺就想反駁:“不可能的……”
絕對不可能的。
她剛要繼續否認,忽然聽到一陣撕心裂肺的哭聲。
菱紗拉開幾個攔在面前的粗壯丫頭,瘋了一般地要往火裏沖。
一副不要命的樣子,哭聲抽抽噎噎地:“小姐,小姐還在裏面……”
楚沅沅覺得手腕一痛,低頭一看才發現是被田祯抓住了。
小姑娘無意識地往着火的廂房挪了幾步。
田祯搖了搖頭:“不要去,等火勢控制住了,隔壁院子的陛下他們就會過來了。”
“生死有命。”
楚沅沅閉上眼睛,她竭盡全力想勸自己冷靜下來。
她活了十幾年,最珍視的就是自己這條輕飄飄的賤命。
可她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賀雪宴,那個宛如天災人禍避之不及的美人。
賀雪宴早上的時候還曾低下頭,滿眼溫柔地說她心悅她。
小姑娘猛的睜開眼睛,搶過身邊宮女剛打上來的井水,咬着牙把自己從頭到腳淋了個濕透。
然後無視田祯驚愕地目光,轉身跑了回去。
田祯想抓,指尖卻只撚到一點濕肉,冷冷地滑開了。
她一腳踹開門,因為空氣的湧入,內裏的火焰一下迎面撲來。
小姑娘用濕透的衣袖捂住臉,義無反顧地走了進去。
她其實慫死了,可是一閉上眼睛滿腦子都是自己早晨剛說過的沅沅就算今天死了也值了。
怎麽可以她還沒死,讓她心甘情願去死的人就沒了呢?
濃煙嗆得厲害,還好房間內部火勢并沒有外面看着駭人。
她一點也不敢耽擱,伸手扯開了燒着的蚊帳,又掀開隆起的被子:“母後……”
可被子底下只是兩個塞進去的枕頭。
床上什麽人都沒有。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雙眼環顧四周,這麽小的屋子,幾乎已經沒有別的地方可藏人了。
身上的水汽被高溫迅速蒸發,原本就蓬亂的發絲更是被燙得蜷曲起來。
她的腦子亂做一團,一副完全沒預料到劇情如此的模樣。
就在這時楚沅沅聽到了一陣咳嗽,她轉過身去,一個披着鬥篷的女子走了過來。
她不像是從火中來的,反而像是跟楚沅沅一般從屋外沖進來的。
厚實的鬥篷吸飽了水,兜帽下露出了一角精致的下颌。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蒼白的臉,清淺的瞳孔映着火光,漂亮的不像話,她有些頹然:“走吧,沅沅。”
賀雪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被燒破的屋頂,此時夜空中正挂着一輪銀白殘月:“我輸了。”
楚沅沅做了一場大夢,她是被自己渴醒的。
睜開眼睛只看見近在咫尺的盛世美顏。
賀老師賽高。
她蹑手蹑腳地下了床,給自己灌了好幾杯冰水才勉強把這個悠長的夢境理清楚。
等她關了客廳的燈回房間的時候卻看見賀雪宴也醒了。
年紀已經不小的小姑娘爬上床摟住賀雪宴:“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賀雪宴搖了搖頭:“不是,我做了個夢。”
楚沅沅一下來了精神,整個人趴在賀雪宴的腿上:“我也做夢了,好長好長的夢,夢裏我得叫你母後,老刺激了。”
女人柔軟的手指落了下來,愛撫一般的點碰着她的額頭臉頰:“是挺刺激的。”
她把夢境簡單描述了一下給賀雪宴聽,重點全部放在了如何放彩虹屁:“媽呀,古裝真的美死了,病美人yyds,一說話都會喘,又柔弱又漂亮,老公愛死你了。”
賀老師輕笑了一聲:“那看來你跟我做的是同一個夢。”
小姑娘抱着她的腰腹狠狠地蹭了蹭:“真是個美夢,就是你差點被火燒有點不美妙。”
賀雪宴有些怕癢,只好伸手按着她,不許她繼續亂蹭。
也不想開口打斷楚沅沅的美夢。
畢竟從她的視角來看,這完全跟美好扯不上一點關系。
只是一場蓄謀已久卻又因為兇手動了恻隐不了了之的謀殺。
而夢中的賀雪宴也和現實如出一轍,是一個陰暗的利己主義者。
會用天平衡量情感,用利弊選擇行動。
最後輸給了楚沅沅的一腔熱血,走回了想逃離又逃不了的火場。
還好,她和楚沅沅最終會相伴到老。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
結束了,親愛的友友們,這個賬號我打算拿來練文筆,會繼續寫,但是不知道會寫什麽會不會寫完,感謝大家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