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古風番外:母後再愛我一次10
平整的青磚地面上碎成一小灘淺紅色透明糖塊,在月光下反射着剔透的光芒。
就好像比某些名貴的寶石還要漂亮珍貴一般。
賀雪宴抿着唇盯着看了一會,仿佛是抵抗不住自己內心的渴望。
赤腳下床的女子在慘白的月光裏蹲下來,披散的長發絲絲縷縷墜在地上,手指撚起一塊猶豫了一會兒塞進了嘴裏。
甘味裹着口水,膩的不像話。
是一種庸俗不堪,又無法拒絕的甜味。
就連賀雪宴這樣冷情的人都無法拒絕。
賀雪宴仿佛心上什麽都不該有,也許這樣才能利用身邊所有的資源拼了命的活下去。
她就像生來就不應該喜歡任何人一般。
楚沅沅從沒見過清美自持的皇後那麽失态,雪白的臉上酡紅一片,耳朵尖尖都是粉的,就連踹人都像是被逼急了跳牆的兔子一般。
真他娘的好看,楚沅沅回想了一下,都忍不住吞了幾口唾沫。
那個人茫然失措的時候,淺淺的瞳孔在眼眶裏輕輕顫動,滿眼都是細碎的水光。
可那晚以後,楚沅沅好幾天都沒見到賀雪宴。
院子裏騰騰地煮了好幾天的藥,藥渣小山一般的堆在小菜園裏當菜肥。
她蹲在小菜園外頭,用一根木棍把藥渣戳得亂七八糟。
田祯在她身邊蹲了下來,手臂半抱着,臉一歪輕輕靠在臂彎裏:“你很擔心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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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看了她一眼,又很快轉過頭,半天也不說話。
“哪有那麽容易死。”一只手接過了她手裏的木棍:“她不吃藥就會有人用舌壓板按着舌根給她灌進去,要是鬧絕食,就把菱紗綁了,她不吃飯就水也不給菱紗喝吊在廊下曬太陽,沒得救了就用銀針吊着命,她會比陛下還要活得長久。”
田祯垂下頭,一副不太高興的模樣:“更何況,賀雪宴本人想活得不得了,生難死易,她比你我都更明白活着的艱辛。”
按照田祯的說法,仿佛對賀雪宴來說死亡反而是解脫。
因為擔心那個好幾天都沒露面的人,楚沅沅晚飯都沒怎麽吃,渾渾噩噩地跟着田祯當背後靈,看着她洗碗燒水。
被田祯按在木桶裏狠狠揉搓身上那點白肉的時候,她還在想怎麽這麽個病歪歪的美人忽然就病倒了呢?
她生得很白,以前瘦弱,身上這點肉基本都是這段時間養尊處優長出來的,新生的嫩肉奶豆腐一般,差點兜不住。
田祯盡量克制自己不把目光往不該落的地方落,手裏握着帕子給她擦背,冷不丁地被楚沅沅抓住了手腕。
小廚娘的力氣很大,捏的田祯的手腕一陣陣的疼。
高個子的侍女順着她的力道垂下手臂,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神情莫名有些悲憫:“你喜歡皇後。”
聽了這話,楚沅沅吓了一跳,在木桶裏彈跳了一下,然後腳底一滑整個人摔在了溫水裏,嗆了好幾口洗澡水。
“咳咳咳咳咳……”她伸手指着田祯:“你……咳咳咳咳咳,胡說八道!”
那人被她的洗澡水濺得渾身濕透,細軟的額發被溫水浸濕,墨痕一般狼狽地攀附在雪白的臉頰上。
纖長的眼睫都垂着水汽,田祯收斂神情,撈起帕子擰幹:“你是殿下的人。”
她按着楚沅沅的肩膀,擰着小姑娘轉過身去露出光潔的後背:“生生死死都是殿下的人。”
這一番折騰,再加上田祯語出驚人,把楚沅沅實實在在地給唬住了。
不安穩地睡到夜半時分,只覺得幹渴地厲害。
剛要張嘴,喉嚨裏就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痛楚。
她睜開眼睛,目光正對着蚊帳挂鈎,乳白色的幔賬水波一般散開,傾瀉而下。
楚沅沅覺得自己渾身酸軟的厲害,脖子都扭不動了,一點兒都用不上力。
從小就活在乞丐堆裏,壯的跟小牛犢子一樣的小姑娘從沒生過病也完全沒有傷風生病的概念。
十幾年沒生過病的小姑娘只覺得自己要死了,哪裏有自己現在變得嬌貴容易生病這種概念。
久病之人很難睡得安穩,更何況還要被人壓着胳膊,溫熱的液體珠子一般一顆顆落在掌心裏。
液體可憐的溢出來順着手腕打濕她的衣袖。
她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都沒轉過身去看,只是用手指輕輕地撥了撥那個人軟嫩的下巴肉。
小姑娘擡起臉,一張不太好看的臉哭得涕淚橫流。
可是實在可憐,她生了一雙圓圓的眼睛,眼皮兒又很薄,一哭就連眼皮都是粉的。
下眼睑也紅得不能看。
一吸溜鼻涕整個人都跟着一塊顫。
賀雪宴看着她,又嘆了一口氣,然後拍了拍被子示意她爬上來。
她手腳并用地摟住皇後,又覺得她身上涼的厲害,抓着她手掌往自己肚皮上貼。
才十九歲的繼後轉過身來,水墨般的長發蜿蜒地鋪在枕頭上。
清淺的眉微微皺着:“怎麽大半夜來我房裏哭?”
她擡起手,賀雪宴的手指似乎始終都是冷的,指腹還殘留着一點她腹肉的溫度,手指從楚沅沅眼下掠過:“母後還沒有死,你怎麽哭得這麽傷心?”
眼前這個人原本就身形清瘦,背對着她垂下頭都能看到嶙峋彎曲的脊骨。
如今身上更是沒有幾兩肉。
楚沅沅那句我覺得我要死了就怎麽都說不出來。
小姑娘的唇瓣扁了扁,直接撲上去整張臉都埋在她身前的衣服裏。
“我……真的……沅沅真的好喜歡母後……”
賀雪宴擡起眼眸,有些迷茫地看向窗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小姑娘毛躁的頭發:“可我并不知道什麽是喜歡。”
她從出生到現在,想過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活下去,生殺予奪,能付出去換取回報的都是虛情假意。
她懷裏的小姑娘僵了一下,然後把她抱得更緊。
楚沅沅只覺得手下的身軀瘦的駭人,手指接觸到的只有薄薄的一層皮肉和形狀清晰的肋骨。
她渾身都冷的厲害,唯獨胸膛溫熱,就像是數九寒天裏最後的一寸暖陽。
小姑娘把臉貼在她胸前,安靜的閉上眼睛:“沒關系的,母後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母後生得這樣好看,如果不挑剔就對不起自己的模樣了。”
楚沅沅沒再等到回答,只聽見那人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女子微涼柔軟的指腹揉捏着她的耳廓:“我應該喜歡聽話的,好擺弄的人。”
她湊上來,鼻尖貼着小姑娘發紅的耳肉:“可偏偏你就是這樣好騙又好擺弄的小蠢蛋。”
賀雪宴覺得如果非要喜歡什麽人,她應該喜歡眼前這個小姑娘,簡單又好拿捏,不用去考慮過去未來,活着還是死亡。
屋外秋風乍起,十九歲的賀雪宴縱使有着天生的鐵石心腸,也無法抵抗因為一個只有一腔熱血又好騙的小姑娘垂眸停留。
就像是碰上一生的救贖與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