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距離着中午還有一段時間,廖旭東已經開完了第二輪的會議。
從會議室裏出來,他的眼神中還有一絲的疲憊,畢竟無論是誰一大早天還沒亮就坐着車從縣裏趕到市裏,再又連着開會,都會這麽累的。
廖旭東昨日本也想過回家,不過這念頭只是在心裏晃了一下,便一閃而逝。
誰讓他這還得到市裏彙報工作呢?再說家裏距離實在有些遠,這一來一回,就得花不少時間。
不過本來吧,他還能找到人和自己分擔工作的,可誰曾想,他這客套了兩句,把這段時間一起幹活的寧振濤給客套沒了。
當時他們車才到長水縣,寧振濤拉着他就往畜牧站跑,一副火急火燎姿态,這是因為他們事先說好,到畜牧站順便确認一下最近長水縣的情況。
他随口一句:“振濤,我看你這挺着急,要不你就先回去,剩下的工作還有我呢。”
寧振濤眼神一亮:“好,那我就先回去了,辛苦你了廖技術員。”
廖旭東被這轉折說得一愣,忙緊緊抓住了寧振濤:“不過這回豬瘟防治,你可是出了大力氣的,你對情況了解得比較全面,這沒有你……”
“有你就行!”寧振濤的大掌毫不客氣地往廖旭東肩上一拍,豪邁地笑了笑,“你可是專業人才,我哪懂這些,開會對我來說可難了,你別和我客氣哈!我就不耽誤時間了,先走了,畢竟我的本職工作還是養豬嘛,我得回去看看家裏的豬怎麽樣了。”
正好剛去視察完工作路過的吳縣長只聽到了回家兩個關鍵詞,湊熱鬧地靠了過來:“辛苦你們了,寧同志你要回家是吧,還真不太巧,縣裏的車下午拉了人回來還在消毒呢,這樣,倉庫那有輛自行車,有點老,你先拿着去用吧!”
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廖旭東就看着寧振濤像是一陣風一樣離開又出現,騎在自行車上和他揮揮手,人說沒就沒。
看着寧振濤消失不見的身影,他這是只能搖頭。
天天待在一塊,他自我感覺對寧振濤的了解還是深了不少,他啊,小事犯懶,大事從不耽擱,偶爾看着精明吧,但其實人特別的淳樸憨厚。
寧振濤這心裏就沒過那根筋,從來也不懂防備別人,這一心呢,就和那他上回翻出來的報紙上寫的一樣,一心就想着能讓大家多吃點肉。
只是廖旭東有時候也生氣,這寧振濤怎麽就這麽沒有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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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振濤難道就不怕他把自己的功勞全給占了?要知道這樣的事情那是多了去了,廖旭東雖然是搞技術的,可也聽到了不少故事,那些占人功勞的,好一點的吃肉還給人喝口湯,差一點的防着事情曝光,恨不得就把做實事的人踩進地裏。
他看寧振濤這是真信任他,這份傻氣要廖旭東有些感慨,不過他可絕不會虧待了寧振濤,該是寧振濤的功勞,那還是寧振濤的!
他剛剛開會一聽,才知道他所負責的幾個縣是情況最好的。
市畜牧站的副站長還感慨呢,他們起初沒狠下心——畢竟省裏發下來的材料也是指導性的文件,對于具體情況說得不是那麽詳細,摸石頭過河,結果情況一度擴散,要不是那段時間嚴格監控死豬流向,恐怕還會多上幾個長水縣案例。
好在寧振濤和廖旭東一道寫的報告和材料交了上來,他們讨論了幾輪,最後狠下心來按這份材料來實行,這才及時遏制了市裏豬瘟的進一步擴散,等到了發下來的豬瘟疫苗。
最關鍵的是,長水縣等幾個縣城的疫情緩解,使得周邊的幾個縣城也随之安穩了下來,原先并不充裕的疫苗分配壓力少了許多。
副站長說得心有餘悸,他當時和另一個副站長去拉疫苗的時候,還瞧見省會和其他幾個市畜牧站的員工壓力大到在辦公室樓下的樹邊抽煙呢!還求爺爺告奶奶地想私下和其他幾個市區換上一些。
當時他在那聽說,像是幾個重災省份,那都沒有什麽疫苗壓力了,因為豬一死就是一片,都沒有豬了,那也不用操心疫苗的事情。
副站長當即就去用了政府的電話,和站長溝通,把他們之前就送上去的報告再補充數據強調了一遍,聽說現在省裏也已經在推行他們的“C市方案”了。
已經在門外等了人一會的吳縣長見着廖旭東出來便親切地打了招呼:“小廖,我們一道回去?”
吳縣長是特地來等廖旭東的,他這心裏還放着事呢。
廖旭東沒有拒絕,這能蹭車當然要蹭,只是他不是溜須拍馬的個性,不知道要和吳縣長說什麽,只能看着窗外。
廖旭東心裏同樣有件事要他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今天開會的時候聽市畜牧站副站長強調了,之前因為疫苗價格和交通不便的原因,不少農村地區還維系着有養殖的動物生病自己處理,寧可聽天由命,也不出來看病的心理。
再加上對疫苗價格的抗拒,這些年來經常有動物養着養着就沒。
因此他們和省裏在溝通後決定,等這事告一段落後就要開始狠抓這些工作,不過他們也知道不少底下畜牧站的工作量都很飽和,便決定要發文件要求給他們配上新的工作人員。
不過這工作人員具體要招臨時工還是捧鐵飯碗,那就得看各地情況了。
廖旭東心裏想的是,能不能替寧振濤争取一下,畢竟寧振濤無論是哪方面的條件,那都是完美匹配的,而且這回還立了大功,只是他又怕長水縣的情況不同,他這麽建議最後反成了徇私,耽誤了寧振濤就不好。
這可真難。
可就是這麽呆呆看着窗外,廖旭東便忽地一愣。
剛剛快到市裏固定等車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錯,他好像看到了他的大姑父和大姑父家的肖烨。
吳縣長:“小廖,我這有點事情,想和你參詳一番。”
應該是他看錯了吧?廖旭東轉過來正面向吳縣長:“哪說得上參詳,我這不懂什麽,縣長您說。”
吳縣長略一沉吟:“是這樣的,今天在開會的時候,讨論到這個養殖的問題,小廖你也是知道的,市裏是沒有肉廠、養豬場這些。”
具體的政策他就先略過了,還沒确定,也不必講得太細。
廖旭東點頭:“是的,之前我們開會的時候說過這個問題,不過這回也是因為沒有這些,咱們沒有出現嚴重的問題。”
他們省的地塊就像是被人從中間砍了一刀一樣,一半适合養殖種植,另一半也就是C市所在的區域,則不太合适,所以每年到了秋收的時候,他們就立刻拉起了別人後腿,這兩年市領導便開始發展類似機械廠之類的産業。
這回豬瘟受災最嚴重的地方其實還不是散戶,像是省裏的養豬場,聽說這回就不知道死了多少頭豬。
“但是呢,我們也發現啊,像是小廖你和寧同志負責的這個大河村,不就沒遇到什麽問題嗎?”吳縣長開了個頭,話也就好說了,“我們在商議了之後,打算建個大規模的養豬場,地點目前是打算放在C市和長水縣中間。”
聽起來豬瘟了才建養豬場有點傻,可其實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今年豬瘟死了這麽些豬,且不說今年豬價肯定飙升,就說那些種地的農民,能有多少還敢接着養?這沒個兩三年估計都緩不過來。
市裏擔心的就是這個,便決定冒着風險咬咬牙成立個養豬場,開始大規模養殖,這樣只要不再大規模遇災,就能多少緩解肉類市場供不應求的情況。
可他們也怕再遇到豬瘟,再來個一死一片的情況,于是大家思前想後,便想到了這回在防治豬瘟上出了風頭的兩人。
大概介紹完了情況,吳縣長便也繼續說道:“當然,這也不是強制的,目前只是有這麽個計劃,我們後續呢,也會請農大的教授、省裏養豬場的專家等過來指導,不會都讓你們擔責任的。”
寧振濤不說,廖旭東其實是可以被直接調動的,只是吳縣長心裏其實對這事也不是很有底,便也沒有把話說死。
廖旭東聽明白了,可也有些為難,這養豬場養殖的規模,那可就不是幾十頭了,再加上吳縣長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要他們負責管理,之後還要管人培訓等,看似風光,可其實壓力也很大,這要再遇到一次豬瘟……
呸呸呸,烏鴉嘴。
“吳縣長,太感謝您願意相信我了,只是我吧,這心裏還有些七上八下,您也知道,這回其實功勞真不在我,振濤做得确實很多,這樣,我等等到了縣裏就坐車,去村裏和振濤談一談。”
“行,那這事就交給你了,到時候給我個準話,實在不行,就要市裏派人。”
兩人的談話告一段落,便又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不吭聲了,在安靜中兩人不知不覺沉沉睡去,看到後座情況的司機便也把車速放得極慢,甚至旁邊的自行車都一度能有超車效果,司機這也是擔心吳縣長的休息情況,這段時間來吳縣長可是着實累壞。
良久之後,車終于到了站,兩人均是沒想到,一下車就看到兩人讨論的關鍵人物。
“振濤,你怎麽來了,還帶着知星。”廖旭東有些意外,可這才下車,就被寧振濤直接抓住了手臂。
寧振濤理智還在,同吳縣長打了聲招呼,這才把廖旭東扯到一邊:“旭東,你能不能幫我了解一下情況,公安怎麽忽然把我哥給請走了?”
被自家小叔牽着的寧知星,眼神中同樣滿是擔心。
……
公安局的訊問室外,公安局局長正在和下屬讨論情況。
“局長,剛剛問下來,我覺得徐二是被逼急了胡亂咬人,恐怕這寧振強頂多就是換了點東西,沒有投機倒把。”
“确實是這種感覺,這種私下換點東西之類的事情,如果要歸成投機倒把,那估計都不知道要抓多少人了……”
“徐二說的每一點,寧振強都能給出解釋,而且他們大隊長不是也來了,我們問了,這寧振強來縣裏、市裏的次數是不少,可也還算正常,他家其他人都不怎麽來,他幫着買東西挺合理……”
公安局局長手上的是寧振強的訊問筆錄,他翻看着也不覺得有什麽問題。
他這看着,寧振強的狀态就和徐二完全不一樣。
尤其是這病豬肉的誣陷,那就更叫人哭笑不得了,他們是把人帶來才知道,寧振強就是寧振濤的親兄弟,而且他們家人之間關系一向很好,這要是寧振強真在做病豬肉的生意,那寧振濤何必把事情往外說?
他站的這位置,正好是兩間訊問室的中間點,左側這間寧振強此刻孤零零的坐着,而右側那間,同樣是一個人坐着的徐二則坐在專門定做的防止人逃脫的椅子上,待遇上就看出了區別。
這可不是他們搞區別待遇,一個已經是犯人,另一個還只是配合調查,當然不能一樣對待。
“徐二那邊呢?”
“他解釋不來,說話颠三倒四的,還說是聽他侄女說的,我問了下,他侄女這才六周歲多……”
公安局局長一陣無語:“那他還有其他證據嗎?具體到時間地點或者交易人的,他不是在高山村上換東西嗎?他有沒有提到寧振濤平時和誰交易,我們也可以喊來配合調查。”
“這個嘛……”負責訊問徐二的人有些無奈,“他今天一大早交代的時候,說了一堆人,我這和他說我會叫他們來配合調查的時候,他就又改口了,說大家都怕吃官司,肯定不會實話實說,都會幫着隐瞞……”
“然後問他具體看到在什麽地方交易,換了什麽東西,要不就是知不知道寧振強換了什麽,他也一問三不知。”
他們也不是第一次接到舉報了,像是這回徐二被抓,不就是有人來舉報的嗎?
人家舉報,那都是捏着證據來的,就像舉報徐二的這人,連他哪幾天會再來交易,具體買了什麽都說得清清楚楚。
而徐二呢?當時一副他要立功,說得振振有詞,可現在居然來個全盤推翻,好似他有苦衷的樣子,這要是人人都像他一樣,看着別人不像好人就試試舉報讓他們調查,那他們的工作量有多大?
旁邊剛剛負責訊問寧振強的人補了一句:“我随口提了一句徐二,寧振強有說到兩家一直關系不好,具體情況大概也就是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不過他們村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家是不怎麽來往的。”
“這點他們大隊長也提到的,他們兩家這仇結得不冤,當年呢,徐家老大和寧家老大相中同一個媳婦,是寧家老大贏了;後來呢兩家老二又和同一個人相親,不過這回那人是成了徐家的媳婦;前段日子,就這個養殖員的職位,又是徐家老三和寧家老三都在候選上,徐老三不幹,這活就成了寧老三,也就是寧振濤的。”
得,聽到這話大家互相看了看彼此,心裏已經了然。
這嫉妒是最可怕的,他們這些年看過最多的舉報,那就是見不得別人好來舉報的。
就前段時間還有一個,更離譜,兩家十幾年前換了房子,結果這換了之後,一家走好運一家走壞運,日子過得倒黴的那戶人家就覺得是別人占了他們家的運,非得要把房子換回來,可別人都擴建了兩回了,他們又補不出來錢,人家哪會答應?結果這結仇了,就天天逮着什麽小事就往他們這發信舉報人,搞得他們局裏的人看到字跡就能認出來人。
“真是……”公安局局長皺眉揮揮手,“和他們各自交代一下,就簽字畫押吧,和那徐二強調一下,誣告也是犯罪的,真是莫名其妙。”
寧振強坐在房間裏狀态倒是挺放松。
他這做什麽事情,都會把情況了解得清清楚楚,這些年來他哪怕是家裏再缺錢的時候,也絕不會幹出天天出門倒騰東西引人注目的事情,而他具體交易的,也以東西為主,否則就是換票,鮮少收錢。
要知道他們村每年也就是年底工分折錢的時候會發錢,再者就是其他人家要換票就用錢去換,這要是拿着一堆錢,別人不懷疑你才奇怪。
寧振強的幾個固定的交易點,那都是縣裏的居民,家裏有老人家的那種。
他事先就和人結了幹親,這走親戚給自己幹爹幹媽送點東西,他們回了禮,這沒什麽說不過去。
也就是上回帶着小侄女去市裏的時候人生地不熟才去的黑市,他還稍微喬裝打扮了一番,躲在陰影處,掐着嗓子說話,他相信當時和他交易的人準保認不出來他是誰。
至于平日裏的小心仔細,那就更不用說了,要是徐二真有本事把這些都記下,那他也認了。
不過現在看來,徐二只不過是靠猜的而已,他還是高估了徐二,他怕是連看到點影子都沒有看到。
再說,他事先也了解過了,他們當地乃至市裏對投機倒把的定罪還是以錢為主,像是他這樣基本是以物換物,沒賺錢、沒做得太過或是當場被抓的,那基本不會有事,他這情況和徐二幹的完全不一樣。
寧振強唯一生氣的是,今天早上他被帶走的時候看着是吓着家裏人了。
他現在就想早點回去,好讓家人安心。
“你這邊确認一下筆錄,簽一下字,蓋手印……按着這句話寫一遍,确認這筆錄和你說的沒有出入。”進門的人直接拿着筆錄到寧振強面前,“你要是看不懂的就和我說,然後簽完字你就能走了。”
寧振強在人進來的瞬間迅速地換做了茫然的表情,他低頭認真确認。
如果他沒猜錯,他進來時看到的那間還關着的隔壁訊問室,現在應該有人。
他本可以一目十行,卻故意看得緩慢,若遇到連筆寫得不太清楚的還要問上一問。
時間差不多了,寧振強心裏覺得差不多了,便按着說好的內容把字給簽上,而後恭恭敬敬地把筆錄交上:“那我就可以回家了對吧?”
“嗯,回去吧。”
寧振強算着時間慢騰騰地出門,果然正聽到隔壁的動靜。
熟悉的男聲正在追問:“怎麽樣?他被抓起來沒有,會關在我這間嗎?”
寧振強心中略一思忖,忍不住反思起了自己平時表現得是不是太過溫和,否則徐二怎麽會以為兩人真關在一個地方的時候徐二能占到便宜?
不過想想這也不能怪自己,誰讓大哥看起來足夠孔武有力,要是他也表現得很強勢,家裏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名聲恐怕還得再往下跌。
同時走出門的兩人對視一眼,仇人見面,徐二眼紅。
“寧振強,你也被……”剛得意地想叫嚣起來的徐二便看到了兩人截然相反的情況,寧振強渾身輕松,身後連個警察都沒跟,這一看就不像是被抓了的樣子。
“為什麽不抓他!”徐二氣得不行,這時候也不管自己之前還想着的什麽讨好一些衆人了,“你們可不能放過那樣的一個壞人!”
如果他是壞人,寧振強就是壞人中的壞人!
他是稍微賣得多次了一點,也稍微來往得頻繁了一點,貨物的種類奇怪了一點……可是寧振強都幹了那麽久了,論罪,肯定是寧振強重。
衆人無奈,他們要不是早就發現徐二很會撒謊,看他這樣子還真就差點信了,徐二當初都不知道翻供多少次了。
也就是前段時間他們接受了新的培訓,說是不能太過粗暴,否則現在早就反手一壓,把人給拖回後院。
“徐二,我到底是哪裏得罪你了?”寧振強苦笑,“我算是明白了,是你栽贓陷害我的吧?”
徐二目瞪口呆:“我栽贓陷害?我這說的不都是你做的事情嗎?”他爆發出平日裏從未有過的力量,強行抓住門不肯撒手,“讓我們對質!他要有膽就和我對質!”
“好,那你說我到底什麽時候幹了?”寧振強露出莫名其妙的神情,“我每天都在村裏上工,統共才來了縣城幾回,頂多兩個月一次,你倒是告訴我,我和誰投機倒把?”
“你,你攢着賣不行嗎?”徐二憋着氣道,“再說了,我知道你和高山村的人……”
“和誰?”寧振強更無奈了,“我們這到高山村,一來一回也要至少兩個鐘吧?我上回請假去高山村還是三月的時候,他們村找我哥打神主牌,我挑着讓他們去選,當時大隊長是知道的,本來是我哥要去,地裏的活忙不過來,大隊長才說要換人去的。”
“我哥給人打東西這事,村裏都知道,你要非說我們這是投機倒把那我是真沒辦法,我們平日裏都是只收木料餘料做報酬的,除非木料不中的,才會收點別的東西。”
徐二被說得一愣,這換人的事情他倒是不知道,也是,好像寧振強确實沒什麽時間去高山村啊?
那他之前怎麽會覺得理所當然呢?
徐二咬着牙嗆聲:“我,我們家阿玉看見了!”
“你說小白鵝?”寧振強神情無奈,“你們家小白鵝才六歲多……行吧,要不你讓人把她喊過來說說具體情況,我們先說好啊,你們家小白鵝前段時間跌傷了,頭都磕破了,你別等孩子來了說不記得,你又和我說什麽孩子摔忘了,但确實有這麽回事。”
他聽到徐玉的名字時,心裏有片刻的緊張,不過也只是一瞬,如果小白鵝那麽個孩子能在林子裏跟上他的速度還不被發現,那怕是真的白鵝了,用飛的。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往小白鵝身上貼了兩個标簽,六歲和摔傷過頭。
“徐二,你這一點證據都沒,你誣告別人,那是要罰的!”公安局局長聽到這愈發的不耐,他怎麽也不可能拿個六歲孩子的證詞來用,尤其是寧振強還說了徐玉摔過這事。
徐二這人絕對幹得出證詞不順耳就說人受傷忘了事。
“我可以直接和你說,你這次販賣病豬肉的事情造成了很大的後果,有好幾個孩子,要不是及時發現,差點出了大事!”他說得很不客氣。
孩子是寶,這買到肉了,自然是先給孩子吃,要不是這回寧振濤及時彙報大家去調查,恐怕好幾個家裏孩子拉肚子到脫水都不知道去醫院,就是及時發現了,都有好幾個孩子住了院。
“我們今天就會把你的材料送上去,改造三年起步,你要是繼續誣告……”
徐二聽到這三年改造,整個人遭受到了重大的打擊,除了這量刑外,更讓他打擊的是,他忽然發現,他根本沒有證據能證明寧振強真幹了。
要是寧振強真的沒有投機倒把……
他當初不就是想着寧振強行,他也行嗎?他那時候一直覺得,寧振強都沒被抓,那他比寧振強要強,怎麽會被抓。那他,那他這不就是活該了嗎?
“徐二,你……”寧振強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看似同情的表情下是冷漠,“你這圖什麽呢?”
且不說他是真不覺得自己“投機倒把”,就是他真幹了,徐二這麽幹也是自尋死路。
就是他真可憐徐二,有這種拖他下水的精神,他也不會再抱以一丁點的同情。
徐二這回眼睛是真全紅了,他瞪大了眼死死地看向寧振強:“不,你騙我,你前段時間不是去市裏嗎?帶着你小侄女打掩護,你回來的時候包這麽鼓,都裝不下了!你還去了那麽久!”
“你肯定是在市裏投機倒把了,否則你去市裏幹嘛?你,你們家又沒有辦什麽大事,你買那麽多東西做什麽?”
寧振強正要開口,就聽到身後有人先開口了——
“好你個徐二,怎麽這麽說人?我哥那天是去市裏買報紙的,我上報紙了,我哥買一份回家,不信你問大隊長,我們都和大隊長說了!”寧振濤憤憤地說道,還好剛剛到了門口正遇到了一個結束訊問的警官,他說裏面已經結束,可能是稍微耽擱了點,便帶他們進來領人。
“還有,我哥怎麽就不能買東西了?他買得最多的就是雜志,是給我們家阿星和我看的!廖技術員也可以作證!要不是有這些雜志上的知識,這次豬瘟也不能這麽快解決!其他買的東西都是給家裏人的,你看裝不下,你心裏懷疑為什麽那時候不去問?你去問了就會看到,那裏面裝着的東西都是家裏用的!”
“那,那他怎麽去了那麽久?買個東西要這麽久?你不會和我說他是走着去的吧?就是在市裏逛一圈那也不要花那麽多時間!”徐二更崩潰了,他感覺自己最後點躲避現實的傘被人生生拔走。
寧振強正想要說,就瞧見走在後面剛剛被廖旭東遮擋住的肖建國走了出來,他手上握着的是個紅色的長棍狀物體——
肖建國:“我是省機械廠的總工,我可以為寧振強同志作證。”
他抱歉地看了眼寧振強,嚴肅地向衆人解釋:“寧振強同志那天去市裏之所以會晚回來,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我,當時有人搶劫,我帶着我的外孫走在路上被捅了一刀,要不是寧振強同志出手幫忙,我可能現在也不能站在那了。”
他之前被省裏喊回去參加一個車床驗收工作,這才耽誤了時間,還好今天也算是趕巧了!
“當時大家都不知道怎麽能幫我,寧振強同志主動借了車,和其他的幾個同志把我拉到醫院,最後确認我那沒有事情,外孫有人照顧他才離開,連個名字都沒留。”肖建國從手袋中拿出他之前準備來尋恩人的道具。
“各位你們可以看一下,這裏有我的病例證明,我登報尋找恩人的尋人啓事,市公安局幫我看的情況說明,還有我們省機械廠開的感謝信……”肖建國展開了手上的紅色長棍,那正是錦旗,上面寫着“見義勇為品德高尚”幾個大字,旁邊落了機械廠和肖建國的名字。
這一份份材料都是肖建國自己去準備、要來的。
徐二的眼神發直,看着那明顯不像是造假的材料半天說不出話。
“我了解寧振強,他,他不是這種好人……”
儒雅的肖建國臉上是怒意:“你怎麽能這樣冤枉人?當天我被刀捅了滿地是血,生命垂危,寧同志送我去醫院那是要冒風險的,而且他到了醫院也沒有馬上離開,是确定我沒事才走,這要不是我家裏人和廠裏的人來得及時,他甚至可能還要幫着出錢……如果願意冒風險做好事救人的人不是好人,那什麽人是呢?”
徐二渾身不舒服,他總覺得肖建國看着他的目光,意思是他才是那個壞人。
可比起那些,他現在心裏更為崩塌的是“他這段時間都在做什麽”。
所以其實寧振強根本沒有私下倒賣,他自以為寧振強有,然後也跟着開始賣,結果最後落得個被送去改造的結局?
徐玉,是徐玉害他!
徐二做不到責怪自己,他只能恨恨地在心裏記上了侄女的名字,如果不是徐玉說這些,他怎麽會相信呢?
……
事情告一段落,幾人也不耽擱,便就立刻準備要回大河村了。
只是和來時相比,回去的車上便多了三個人。
呂大隊長當時也同樣見證了這峰會路轉的場景,直到現在那顆心還沉浸在那刻的震撼當中。
要知道他這一天可是先後經歷了豬瘟結束,寧振濤回村;寧振強疑似涉及投機倒把被抓;村裏出了徐二這個罪犯還舉報同村人士;寧振強無罪還在多日前匿名救人這樣的起伏。
他現在和肖建國、肖烨、寧振強坐在最前面,正在聽肖建國再度講起那天的故事。
呂大隊長時不時地點頭,發出認同的聲音:“他們寧家人确實很不錯,振強也是我看着長大的,這平時啊,就特別的善良,之前不是鬧豬瘟嗎?他弟弟被安排了其他工作,他們家就全家幹活,振強尤其出力……”
“你一說他幫你,我就信了,振強這孩子,打小就乖!就善良!”
肖建國很贊同:“确實,那天那麽多人圍着我,就是振強頭一個出來,我特地帶我們家肖烨來,就是要認恩人的!否則那麽個小不點,你說那都得吓壞了!”
寧振強:“……”
寧知星忍不住瞥了眼二叔,她怎麽覺得二叔這麽尴尬呢?
這大概就是小時候寫了篇作文分數挺高,然後親戚來的時候,爸媽就把作文拿起來輪流展示,還要她表演一番當場念作文吧……
其實剛剛她也差點被逮到了前面,只是她及時當了逃兵,便讓二叔獨自承擔了。
寧振濤抖了兩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剛剛還維護哥哥的他現在一陣無語,他略微低頭靠近小侄女的耳朵:“阿星,得捂住耳朵,別聽了,你二叔哪有這麽好。”
寧知星無奈地看了眼小叔,剛剛還渾身不自在的二叔剛剛可是回頭瞪了一眼的。
小叔這怎麽永遠不長記性呢?
廖旭東拉了下寧振濤:“振濤,你有沒有想過,到村外頭去工作?你那麽優秀,完全可以在其他地方做出更多的貢獻。”
寧振濤忽然警戒:“你說什麽?”
“就是市裏打算弄一個養豬場,就在咱們市區和縣城中間,到時候少說也養個幾百頭豬,你在那,才能真正發揮你的能力,發光發熱,讓人人能吃豬!”
寧振濤自覺抓住了關鍵。
市區到縣城的中間=離家很遠。
幾百頭豬=工作量乘幾百。
發光發熱=拼命幹活。
“不!”寧振濤立刻回絕,可這話才出口,就看見了小侄女的眼神。
他在小侄女心裏的偉岸形象不能倒!
“旭東,我覺得我的能力目前呢,還不夠優秀,也不過是在豬瘟和養豬、農家肥上做出了一點小小的貢獻,所做的也就是幫助咱們周邊幾個縣避免了豬瘟的擴大化,我還有很長的路需要進步,我想先從村裏做起,實踐出真知嘛!現在就去養豬場,反而不好,而且我的初心是先讓村裏人人有肉吃。”
寧振濤這是不懂後世流行的凡爾賽文學,否則他就會發現他這話老凡爾賽了。
寧知星低下頭有些無語,她還能不知道小叔嗎?這就是犯懶不想幹活了,她不會讓小叔錯過這樣的機會。
寧振濤看廖旭東不說話,心裏很是滿意,就是讓他餓死,從這裏跳下去,他也不會去再去幹更多的活的!
作者有話要說:*最後振濤說的話是王境澤真香定律經典臺詞。
上了想上的榜單,默默地掏出加更,今天是三合一~
感謝在2020-11-11 23:53:51~2020-11-12 23:54: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好困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