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大河村的地理位置在縣裏管轄的幾個村中算中上的,村中過河,後有大山,平日裏單靠這兩處就能改善不少生活。
也因此,村裏人素來對孩子們不大管,頂天是讓他們做些灑掃之類的工作,其他時候便也就野生放養,不過正因為如此,村裏每年都能繞出不少啼笑皆非讓大人們血壓上升的事情。
寧知星和寧知中以前便是被放養的孩子們中的一員。
寧知中在村裏的半大小子裏,有着一呼百應的能力,而寧知星,作為一條乖巧的鹹魚,則只是跟着找個地方躺着,偶爾負責幫忙記個數喊個口號,是最專業的望風人員。
不過近來,這對總是形影不離的兄妹倒是難得的不那麽天天黏在一起了。
“老大,你妹又去豬圈了?”
寧知中戴着一看就制作粗糙的草帽,一聽人說妹妹就有些悶悶不樂:“早上沒去,去田裏了。”
他這一唉聲嘆氣,大家也跟着情緒不振。
寧知星雖然很少參加激烈活動,可向來是孩子們的智囊團,在她的建議之下,大家玩得都沒勁的游戲早就升級進化了好幾輪,每次只要找她,總能變出新的玩法。
也正因為此,在小夥伴們的心中,寧知星始終保持着不遜色于老大的地位,之前看過大戲的他們偷偷地将寧知中喊做團長,而寧知星便也是毋庸置疑的參謀長。
“她去田裏做什麽?”不明所以的小夥伴撓了撓頭,“田裏可無聊了。”
村裏人大多疼孩子,什麽都能接受孩子們霍霍的他們唯獨接受不了孩子們去折騰田地。
只是孩子們皮,大人們越說,孩子們心便越癢。
為了能讓孩子們敬而遠之,大河村的村民總結出了一套“狼來了”大法,編造了好些繪聲繪色的吓人故事。
什麽地裏田鼠在午休的時候啃掉人腳指頭、螞蟥鑽進身體裏把腦子吃掉……怎麽吓人怎麽來,直接結果是村裏的不少孩子一聽到田地這兩個字就直犯怵。
“你問我我問哪個?”寧知中也郁悶,妹妹比他聰明他是知道的,可以前妹妹做什麽他不曉得?最近妹妹不是跑豬圈就是跑田裏,天天纏着小叔和爸,把他這個哥哥都丢到腦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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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午知星還來不?她不是叫我們大家等她?”
聽到小夥伴這疑惑,寧知中不開心了:“知星肯定來!我們家知星從來都是說話算話的人!”
雖然心心念念妹妹不肯跟着他,可寧知中還是不許別人說自己妹妹哪怕一句不好。
“好,就是不知道知星下午要和我們說什麽玩呢!”旁邊的幾個比寧知中看着還大些的孩子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無論是新玩法還是講故事,寧知星總能讓大家開心。
他們若有所思的感嘆,爸媽在家裏好像說過,知星媽最會講故事,這就是那什麽……龍生龍,鳳生鳳吧?爸媽怎麽不把他們生得機靈一些。
氛圍漸漸好起來,剛剛在旁邊發呆的小男孩忽然開口:“小白鵝最近是不是有點怪?”
忽然聽到這個名字,寧知中有幾分莫名,順着小男孩指的方向,他只能看到徐玉落荒而逃的身影。
“她老盯着我們幹嘛?怎麽不直接過來?”寧知中疑惑極了,他确實和徐家的孩子沒一起玩過,可這又不是什麽洪水猛獸,老這麽偷偷盯着做什麽?
住得離徐家最近的二狗子神秘兮兮地說:“我媽昨天吃飯的時候還說呢!現在小白鵝在家裏可受寵了!現在好像他們家就打徐珍。”家離得近就是這點不好,罵個孩子一牆之隔是擋不住的。
他這八卦一丢,衆人都很震驚,這小白鵝能受寵,太陽怕不是打西邊出來。
二狗子煞有介事地點頭:“我媽說,小白鵝特聰明……”
“沒我妹聰明。”寧知中立刻插嘴,異常堅定,不容反駁。
“那肯定阿星聰明,就是我也說不明白,就我媽說,徐老太說小白鵝是那種……是那種頂頂聰明的人,認得好多字呢!現在跟着徐三叔念書!”
她妹好像還沒開始念書……寧知中思考了片刻眼神一亮:“我妹還會養豬!小白鵝會嗎?我奶奶說我妹都比我三叔還會養豬呢!”
“那小白鵝肯定肯定不會。”周遭小夥伴紛紛表示贊同,露出了一臉驚嘆的表情。
“沒想到阿星還會養豬,真厲害!”
……
“阿嚏——”寧知星打噴嚏的時候眼睛都濕了,略微濕潤的眼顯得格外可憐,小貓般的噴嚏聲也有種可愛的味道。
她這的這點動靜,直接吸引到了寧振偉的注意力,寧振偉從地裏出來,仔細地拿了搭在搪瓷杯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這才伸手去摸女兒:“阿星,到樹蔭下去,別曬着了。”
他和妻子自打有了兩個孩子後都挺習慣半夜起夜的時候幫孩子該被子,比起睡覺時總四仰八叉,能獨自和被子來一套拳法搏鬥的兒子,女兒睡覺則斯文極了。
寧知星睡覺時習慣于用被子将自己整個身體包裹,而後蜷縮着,一晚上只會偶爾換個方向,睡前在哪睡醒基本也在哪,這就要寧振偉排除了女兒沒蓋好被子着涼的可能。
“別來看爸爸上工了,這兒日頭大,曬壞了就不好。”
前幾天還一直環繞在心裏的女兒來看他上工的快樂現在只有心疼,比起心裏那點小小的和旁人炫耀自家寶貝女兒的心思,他寧可女兒被兒子帶出去玩,這好歹他們玩的地方都有地休息,也不辛苦。
“爸爸不是不讓你來,這不是這兒無聊,爸爸幹活也顧不上你,你在這還曬,要是生病了爸爸可得被奶奶和媽媽說。”生怕傷了女兒的心,不善言辭的寧振偉說話都得在心裏繞上兩圈再開口。
這段時間女兒天天做他和三弟的跟屁蟲,還會特地到地裏陪着他上工,這讓寧振偉本就澎湃的綿綿愛女之意愈盛,甚至面對着妻子、母親和二弟的黑臉都無所畏懼。
要知道他不太會說話,對兒女的愛意只能用行動表現,平日裏看着家裏其他人和兒女說話,心裏也不是沒酸過。
寧知星感受着父親手掌傳來的熱度,順着力氣稍微在他手上輕輕蹭了蹭,親昵地看向爸爸:“好,我和哥哥說好了,下午去找哥哥玩,爸你也別太辛苦。”
雖然有些距離,但她都能看到不少人露出的驚訝神情。
寧知星悄悄地在心裏嘆了口氣,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那橫亘于心中的懸案總算得到了解答。
當日覺得這改造值數值莫名其妙甚至還試圖投訴舉報系統要求重審的她,得到的只有系統并無異常的反饋。
對于數值很在意的她,選擇了現場觀察這一條路線,要不是沒本子,她可能就已經開封寫起了什麽觀察記錄了。
現在基本情況她已經了解,可只要想到為什麽二叔的改造值波動那麽低,甚至呈現正向标準,而爸爸卻一路走低,常年在負分區飄蕩的原因,她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吐槽的欲望。
畢竟誰又能想到,決定這一切的竟然會是臉呢?
二叔看上去人畜無害,平日裏做壞事又“偷偷摸摸”,所以是家裏□□最多的人,甚至還能時常騙到不少正面評價。
而她親爹……
寧知星脫離開了父親的手,稍稍仰頭看向父親的臉。
嗯,要不是這是她親爹,她恐怕也有一定概率會以貌取人,覺得父親是個壞人。
這年代物資不足,營養不良反倒是常态,能長得略微富态那都是天賦橫溢,一般來說能有個一米七近一米八那就足夠讓人咋舌。
而她親爹,卻有着近一米九的身高,再加上那大手大腳,天生就容易出肌肉的體質,單看身影就給人一種兇惡感。
好死不死,她親爹還有着一張和身材幾乎百分百匹配的兇神惡煞臉,胖不起來顯得分外鮮明的棱角更是加重了這樣的感覺。
就比如他爹的手,展開的時候比寧知星的臉還要大哥兩圈,就剛剛她爹摸她腦袋的時候,她都看到有人想來制止。
這樣的天賦橫溢,使得她爹多出了不少職責。
每次村裏有人吵架,她爹壓陣。
村與村之間為了資源交鋒,她爹打頭。
出門交易,她爹鎮場。
而關于她爹,更是有不少大河村傳說。
什麽家暴,打老婆打女兒打弟弟,說得像模像樣。
還有說什麽得罪他就會被狠狠打一頓,當年差點把人打死這樣的說法居然也有人信。
最郁悶的是,村裏居然還有人拿她爹來吓唬小孩:“你要再不聽話我就要叫你寧大伯來管你了。”這要不是有小夥伴說漏嘴,她還真不知道她爹有種能止小兒夜哭的神秘功效。
于是在這麽多事情加成之下,他爹的社會評價自然江河日下,就這幾天寧知星那麽用心刷臉賣萌都沒能完全止住。
好在她現在已經想到了一個精妙絕倫的好辦法,現在前期工作已經準備好了,只等進一步推動。
只是現在雖說和父親告別,她卻也還不能回家摸魚,她得趁着時間還早,去豬圈那監督三叔一番,三叔這性子,要是稍微沒人看着,就肯定會多少偷懶。
寧知星最近都感覺自己是無師自通地點滿了什麽傳銷、成功學大師的天賦,每天一早起床就帶着小叔喊口號,心靈雞湯一噸一噸地往裏頭灌。
只是偶爾看到小叔被她說完後那滿臉感動打了雞血的模樣,她的心裏還是會迅速地飄過一絲的心虛。
寧知星這也不是故意糊弄小叔,只是她清楚地記得書裏這場豬瘟帶來的連鎖反應。
好在她從系統給的那本《科學養豬實用技術集錦》已經看到了豬瘟的防治方法,只是目前她能通過閱讀直接理解的部分還不能做到百分百防治。
但是目前來說,無論是豬圈的環境、飼料的調整、進食的管理等都在寧知星的監督下作了大幅改進,每當這種時候,她就由衷地感謝起小叔的淳樸和好糊弄,這要是換做二叔,她磨破嘴皮二叔恐怕都還沒開始幹。
只是前期的糊弄告一段落,接下來最怕的是沒有正反饋導致小叔的懶惰情緒壓倒了心靈雞湯。
這就得往小叔面前吊個蘿蔔了。
可不能既想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
說到這,寧知星不由地想起了自己這段時間來,每日兢兢業業,又是豬圈監工一日游,又是田邊父親鼓舞師,又是成功學小講堂,晚上還得進系統空間進修基礎農科學(一),就忍不住為自己抹了把辛酸淚。
她還嫌棄自己之前996呢,現在是連做夢都在學習上進。
她為這個家實在是付出了太多!
……
早上小侄女沒來,寧振濤便也悄悄地躲了會懶,懶洋洋地扭了扭腰,看着豬圈裏擴大規模後統共有了十只的豬他不由地露出了幾分愁苦。
這些個可不是豬,那是他的活祖宗啊!
活祖宗們走來走去,喝水吃飯發呆,絲毫不給飼養員一點關注,它們可不知道自己每日給飼養員帶來多少工作量。
已經習慣了這種冷漠的寧振濤在心裏把豬的名字翻來覆去的數,努力觀測着小侄女平日裏會在意的幾個指标。
天知道他的小侄女是哪裏來的認豬能力,竟然能給這十條豬挨個起了名字還能次次叫對。
想到好幾次被寧知星問得啞口無言,他這當叔叔的自尊心就越升越高,他可在寧知星和寧知中面前都誇下了海口,可不能讓他們看扁這個小叔,讓他們覺得小叔是連小豬都認不出來的人。
不過還真別說,寧振濤覺得養豬好像真有天賦這種說法,他總覺得寧知星在養豬這一道上還很有些能力。
快樂的事情結束,便只剩下糟心,想到現在每天的工作量寧振濤就是一把辛酸淚,他要早知道養豬能這麽累,他就是——
正想斬釘截鐵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可話到嘴邊,寧振濤卻忍不住咽了回去。
想到每天小侄女不知從哪變出來個量尺,盯着他給豬量身,一旦胖了一點,就在旁邊好話一籮筐的誇贊,那小眼神更是全是崇拜,就差沒說他是什麽大河村養豬一等功臣的激動模樣,寧振濤那顆躲懶的心迅速地動搖了一下。
其實養豬這活,也沒這麽累,看他現在不就能躲懶嗎?
寧振濤視線轉了一圈,眉頭一皺便察覺到了讓他不适的地方,他拿着簸箕翻過了兩道圍牆往裏,憋着氣便開始打掃。
養豬最讓人郁悶的除了累,還有髒和寂寞,想到翠花奶能守着這豬圈過那麽久的日子他就佩服。
現在對寧振濤來說,每天除卻下工回家,最開始的就是和小侄女一起蹲豬圈門口琢磨的日子。
為了這個,他自然也得付出一些。
既然小侄女怕髒怕臭,那他就多多把豬圈打掃幹淨,平日裏逮着豬就多洗兩次,反正也不用像平時洗澡那麽精細,否則這地方那麽髒,他也舍不得小侄女來不是?
……
徐三昨夜拉了幾回肚子,今日便請了半天假在家裏休息。
說是休息其實早就起床的他忽然瞧見說是要去摘果子的徐玉跑了回來。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對徐玉已經有了很大的改觀,以前的他可怎麽都想不到,原來他們家能有這麽個文曲星。
只是偶爾看到徐玉一目十行,多麽拗口的內容都能記下時,心裏還是會有一閃而逝的妒意。
“怎麽了?”
摘果子其實是一種變相的放風,以前兩姐妹總是同進同出,現在大多時候這休息便成了徐玉的專屬,而徐珍則被留在了家裏。
飛快跑進門的徐玉沒看姐姐,直直地看向徐三,眼神裏有些期待:“小叔,我在村口遇到縣裏來的領導,說是要考察……考察什麽……”
她故意吞吞吐吐,裝作沒記清,禮貌地在門後等待的男人這才客氣地插話:“小同志您好,我們縣裏畜牧站的,今天先過來考察考察,不知道你們村豬圈怎麽走?就不用喊大隊長了,我們先去看看,等等還要去別村。”
作者有話要說:寧陶陶知星:我為這個家付出了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