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錦衣玉食

第11章 ☆、分道揚镳

這破廟原就是無主之地，可白玉堂和衛錦衣來時也沒見有人在，如今稍一回神關注，便發現不遠處竟有人窺視，怎能不吃了一驚。

從那佛像後走出來的是一個面色虛弱的青年和一個雙目俱盲的老婆婆，白玉堂見了倒是有幾分不好意思，也暗自慶幸發現得早，衛錦衣沒有說出太多驚世駭俗的事情。

“倒是我們驚擾了二位，不如一起坐下來吃點東西？婆婆怕是吃不得太重的油腥，且稍待片刻。”衛錦衣撥弄了一下篝火，轉身向外走去，不多時提回來一尾鮮魚，竟是借着青年帶的那個小鍋炖了一碗鮮香無比的魚湯，涼的溫度正好時遞給了那瞎眼婦人。

這麽一系列的事情做下來，等到用完食物之後竟是天色漸晚，而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還真就只有這麽一間破廟可以歇息了。衛錦衣見那青年竟手足無措，顯然不常出遠門，只好認命地找了稻草幫着鋪了兩個鋪蓋，自己和白玉堂轉身上了屋頂。

“等等，二位……”那老實忠厚的青年卻猶猶豫豫又叫住了衛錦衣，“姑娘你在這兒歇着，我去外面守着，只是若我幹娘有什麽事還望幫着看顧一些。”

衛錦衣撲哧一聲笑了，“你當我是什麽嬌弱小姐不成？方才還想躲着我們倆，現在放下心了？竟敢留着我們在這兒歇息，不怕我們暴起傷人，奪人錢財？”

可不是，衛錦衣和白玉堂策馬而來，氣勢洶洶，這範宗華也不過是個普通百姓，只聽自家父親說老太太是有來歷的讓自己好生奉養，便當這是來找麻煩的了，扶着老太太顫巍巍地躲在廟中佛像後，如今被衛錦衣再提起來臉上就先紅了。

要不怎麽說逗弄老實人最有趣呢，看着範宗華黝黑的臉上都泛起紅色來了，衛錦衣笑得更歡樂了。白玉堂坐在屋頂上聽着廟裏兩人似乎談得挺開心，心裏一時不樂，冷冷哼了一聲。

“白五爺是會做那等勾當的人？”

衛錦衣撇撇嘴，安撫下範宗華，又向那老婦人笑了笑，“兩位好生休息就是，不必憂心。老夫人體虛，受不得寒氣，我這披挂便先留着好了。”

早先衛錦繡要她帶上的披風留給了別人，衛錦衣倒不在意，習武之人體魄強健，少有侵染病氣的，只是一早醒來見自己身上蓋在白玉堂的外衣，衛錦衣也不好意思了。

“出門趕得急，你竟是一點行李不帶。”白玉堂沒伸手接住衛錦衣遞回的衣裳，嘴角勾起一抹笑，“這衣裳你好歹洗了再還我。”

“……”衛錦衣敢肯定，白玉堂這肯定是還記着當初自己弄髒的那套白衣呢，現在身上這件不過是蓋了一晚上，哪裏就髒了？

等到要離開破廟繼續前行之時，衛錦衣也沒有要回自己的披風，甚至還留了一些銀錢要給範宗華他們，“你們像是來走訪親戚的，可是老夫人哪受得住餐風露宿之苦，正該雇輛牛車馬車之類。對了，若是往陳州去，你們便跟着我的隼走，遇見個同我長得一般無二的少女，就說錦衣要她幫着治一治老夫人的眼睛。”

“哀……唉，老身這眼還能治？”一直仿若古井無波的老人臉上也終于出現了一絲動容，她最早也看過幾個大夫，但始終毫無幫助。

衛錦衣粗通醫理，也看得出老婦人的眼睛是哭得多才毀了，動了恻隐之心才處處相助。這老人一身貴氣，就不像個莊戶人家的，得是遭了多大的難才淪落至今日地步，衛錦衣嘆了口氣，“若沒看錯，老夫人的眼是哭瞎了的，痊愈是不太可能，不過針灸之後最少是能見微光的，還有範小兄弟的身體也虛，定是不慣長久奔波累病了，得補補。”

“幹娘，既然能治好，我陪您先去尋神醫吧。”範宗華是真為老夫人操心，這麽多年下來，就不為了那父親遺命，他也真心把老夫人當自己親娘奉養着了。

“老身聽說，這包大人奉了皇命，去徹查陳州赈災事宜？”老夫人心情慢慢平複，似有好奇地問道。

衛錦衣和白玉堂都是一類人，再怎麽嚣張驕傲，對着普通老百姓，卻又親和熱心得很。白玉堂心思轉得快些，當即接話道：“二位想必是有冤情，要去找包大人判案？陳州案中包大人斬了龐昱，正是不畏強權之人，二位且去，小神醫可就和包大人走的一路呢。”

小神醫這說法，衛錦衣也禁不住笑了笑，往常都是說她年紀小的，其實錦繡在別人眼裏也不是多穩重的大人嘛。她和白玉堂相視而笑，又都想起來陳州并肩作戰之事，那龐昱的慘狀也有他們一份功勞。

那位老夫人雙眼是看不見了，但是在那一瞬間卻在混沌中顯出幾分清明，她拄着拐杖狠狠咬牙，複又問道：“可是那安樂候龐昱？”

“就是那家夥了，姓龐的在陳州胡作非為，貪污赈災款，擄掠婦女，除此一害，陳州風氣當為之一清。”衛錦衣話裏話外就沒有一點看得上龐昱，“豈不聞包大人龍頭鍘一出，可斷皇親國戚？老夫人的冤總不會大過天去，要是包大人不判，我倒是可以管上一管，就是別嫌我手段粗暴啦。”

“你還知道自己手段粗暴了？”白玉堂輕哼一聲，卻沒有反對別的話，意思便是他也願意幫上一幫。

衛錦衣眨眨眼，“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無非是這麽簡單的道理。”還有一句話她沒說，人要死了，那因果可不就解了？害人者，殺了便是，再多大冤情怨氣也該平了吧。這話說出來，她怕吓着人家老太太。

“既然如此……我只求姑娘能幫上一幫，引得我去見見包大人，一訴冤情！但受此恩，必有厚報。”那老夫人面色凄苦卻堅決，竟深深向着衛錦衣和白玉堂拜了一拜。

衛錦衣可不敢受這個，哪有老人家拜小輩的？只是這怕是又扯出一樁大麻煩，否則這位夫人何必如此着急，又特意挑得少有人行的小道。衛錦衣本以為這是他們無錢可雇馬想走近路的緣故，如今想來分明是在躲人！

“老夫人有仇家？”衛錦衣嘆口氣躲了這禮，和白玉堂一左一右把老夫人扶住了，瞧見範宗華和老夫人臉色都黯淡下來，卻是依舊笑着開口，“唉，這才出門，卻又要回轉回去，錦繡說不準怎麽笑我呢。算了，小白，這回還是我請你喝酒？日後同去陷空島時你可要全補回來。”

白玉堂沉吟半晌，輕輕嘆了口氣。

範宗華和老夫人驚喜地轉向衛錦衣，就聽見少女脆生生地笑，“既然同我一道走，你們便不必擔心什麽，盡管休息足了，我去給包大人和展大哥傳信，看看他們到哪兒能停一停。”

這母子倆精神陡然一松，确實臉上也還有疲色，只是衛錦衣寫了信讓小黑送走之後，卻得了白玉堂不能同行的消息。

“你大哥？好吧，小侄子要過百日，我不能去，怎麽也要準備個禮物讓你帶去的。”衛錦衣歪着頭想了一下，“你等等，我去找點東西……哎呀，你侄子和我侄子有差嗎？反正百日禮不能差了。”

“你……”白玉堂嘴角抽了抽不知該說什麽，便連衛錦衣的影兒都找不到了，遠遠地只聽見一句“咱倆誰跟誰啊，好兄弟嘛！”

他遲疑了一下，自己也點點頭，“原來是把這丫頭當兄弟了啊。”

如果說白玉堂之前聽見衛錦衣的話挺感動的，可等到約定之時到了，面對衛錦衣丢過來的精巧無比的項圈時，他只覺得自己有股揍人的沖動，“這東西是什麽？項圈？”

“這可不是一般的項圈，我雖然沒有什麽金銀物件，但是天外玄鐵也是價值連城不是。”衛錦衣很得瑟，她包裏是沒錢，可是各色材料還是夠的，即使時間匆忙，她打出來的這個項圈看起來也依舊古樸又大氣！

白玉堂甩了甩手，手腕輕輕轉動了兩下，盯着剛接住的項圈一陣頭疼，“你以為……哪個小孩能戴得起這玄鐵項圈？”

這可是玄鐵，他拿在手裏都覺着沉，當項圈戴的話脖子都得崴了吧？白玉堂就知道，對衛錦衣這麽個不按常理做事的有期待，真是夠了！

“誰說、誰說這是項圈了？”衛錦衣始終是嘴硬，哼哼了兩聲，厚着臉皮解釋道：“這明明就是送給小孩的上好武器，聽說過哪吒嗎？聽說過乾坤圈嗎？砸人絕對一砸一個準的，就是這樣！”

這下就連旁觀的老夫人和範宗華都隐隐有了笑意，許是申冤的事情有了着落，他們也就稍稍安了安心。無論衛錦衣有多不靠譜，有多神秘，可是這樣一個人卻是方方面面都為他們考慮着，這并不是衛錦衣必須做的，而且他們也沒什麽值得一個素未蒙面的人算計，所以他們選擇了相信，也僅是如此而已。

“……好吧，那麽，後會有期。”白玉堂單手撫額，他早就該知道的！

衛錦衣彎起唇角，“後會有期。老夫人，我們也走吧。”

白玉堂翻身上馬，看了一眼越走越遠的衛錦衣一行人，也準備轉身，可還沒等他拉住缰繩，就看見一個黑影猛地朝着自己的方向撲了過來，“衛錦衣你又要做什麽！诶，小心點啊。”

衛錦衣一把拉住白玉堂的手，等到白玉堂順勢下了馬，她的手卻沒有松開，反倒越握越緊，雙眼又微微閉着，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白玉堂只覺得手心越來越燙，而之後衛錦衣突然睜開眼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情況，更讓白玉堂連心跳都快了兩拍。他試探着抽回自己的手，卻發現衛錦衣又加重了兩分力道，怎麽都不肯放。

“不要動。”衛錦衣擡眸，眼底全是認真。

“我……”

“不要動啊，嗯，手上的握力加大一點，我感受一下力道什麽的才知道鑄怎樣的刀更适合你啊，這段時間可以先把胚子打出來的。”衛錦衣還是很認真很嚴肅地握着白玉堂的手，白玉堂低頭就可以看到她沉沉的眼，顯出難得的穩重。

若非記起鑄刀的事，衛錦衣也不會急沖沖回轉，白玉堂知道前因後果之後，心裏反倒生出點連自己都不明白的感覺，手上依言加了點力，立刻又收了回去，“可是夠了，我可等着看你那神兵。”

“等吧等吧，唉，這紫玉，難道真的要……你急着松手做什麽，難道是害羞了？”衛錦衣眨巴着眼，揚起大大的笑臉，“哎呀你居然害羞了？難道你都沒有牽過別的女人？這可不行，追女人可是要臉皮厚一點的，該出手的時候就要出手啊，你不是說風流天下你一人什麽的嘛~喏，我夠朋友吧，你要不先牽着我的手習慣一下，省得以後……”

“……你想多了，你的手洗過沒？”白玉堂被噎了一下，戰鬥力立刻提升，果斷一句話堵住了衛錦衣。

衛錦衣翻了個白眼，甩手就要走，不過還是忍不住回頭叮囑了一句，“那個項……玄鐵圈，你要告訴他們那是武器不是項圈什麽的啊。真失策……”

最後幾個字衛錦衣幾乎含在喉嚨裏了，白玉堂聽了實在忍不住放聲大笑，笑得衛錦衣走回範宗華和老夫人身邊時臉都還泛着點紅，而且她總覺得……老夫人臉上的笑意有點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 錦衣妹子，其實很主動有木有！手牽習慣了，那就一直牽着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