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月光 “她上趕着來——我有什麽辦法?……
他沒強求, 知道對方是她的相親對象後也沒強求。
或許這是另一種篤定,篤定她一定會選擇走。
溫縱沉了口氣,轉身對葉昕夫婦告別, “二伯,伯娘,下次再來看您。”
葉予甯眼神在她和葉昀之間瘋狂跳躍, 似乎在問你們怎麽了,葉斯倒沒什麽反應,冷着張臉跟她說再見。
溫縱快步走到葉昀旁邊,傭人幫忙推開門。
他們一同從暗處走到光下, 跨門檻時他将手扶在她腰後,她下意識看向他。
光下,他的輪廓被暈染,有種無言的溫柔。
早已入夏, 天氣漸熱, 葉昀這時才将西裝外套脫下, 溫縱順勢幫他接過,搭在手臂上。
他應該是匆忙趕過來的, 溫縱這麽猜測。
葉昀卻是攬住她,“腳怎麽樣?”
車停在院內, 溫縱借他的力上車,“應該不礙事, 茶水沒有特別燙。”
葉昀坐定, “這樣對你都不說什麽,小菩薩,那孩子就值得你付出這麽多?”
他在試探什麽。
溫縱不語。
她盯着窗外飛逝的景色。
葉昀不追問,在手機上回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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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也沒開口。
直到快到一品旁邊, 葉昀才問:“出去吃飯?”
溫縱托着腮,有氣無力,“回家裏吃吧.”
葉昀扣下手機,“心情不好?”
猶豫了會兒,溫縱還是問:“小叔,剛才你為什麽會叫我自己決定去留呢。”
“尊重你的意見。”
“哦.”
“怎麽,沒按你心裏強取豪奪的戲碼走是麽?”
她心驚了一瞬,“小叔.?”
葉昀笑着搖搖頭,不再言語。
溫縱笑不出來。
他就像一把刀,微微一蹭就能将她心裏的氣球戳破。
她只能心存一些僥幸。
車停在樓下,葉昀沒下車,叫她自己先回去。
夏夜晚風吹來也是熱的,裹在肌膚上,溫縱乖巧點頭,走了兩步,又跑回去敲窗,問:“小叔,我能出去走走嗎?”
葉昀降下窗,眯了眯眼。
小姑娘也不知是被熱着了還是怎麽,臉龐透粉,眼睛微眯,很有乖巧祈求的樣子。
他點點頭,溫縱立即笑逐顏開,樓也沒上便往外跑。
司機問:“葉總,叫車送溫小姐?”
葉昀擺擺手,“她想叫我送,車上就該說了。”
回到原先住的小區旁,溫縱輕車熟路從圍欄一側看自己租的那棟樓,樓下已經沒什麽人了,她回家收拾一些東西裝兜裏,順便注銷郵箱,将電腦回收站清理完全,信封信紙照片全撕碎了塞在垃圾袋裏準備丢掉。
出門後她沒直接回葉昀那,而是拐去常去的那家便利店。
店裏年輕的收銀員正在忙着給貨物貼價格标簽。
溫縱進門後拿了兩盒牛奶,敲敲櫃臺。
收銀員擡頭,見是她,喜笑顏開,“君君,你來了。”
溫縱點頭,“媛媛,最近店裏還好嗎?”
“店裏還好,不過你好久沒來了,沒什麽事吧?上次那男的真的是你小叔嗎?”
溫縱手放唇邊咳了下,“我沒什麽事,那男的就是我小叔,我現在借住在他那裏,也不用被家裏逼婚了。”
荔媛媛拍拍她,“他真的幫你?你這招也太險太絕了。”
“确實太險了.”溫縱苦笑。
荔媛媛一邊掃碼一邊打聽,“嗳,你小叔那麽有錢,你二伯見了照片知道他在尚城,不得找他叫他幫扶家裏?”
“他跟家裏關系不好,不怎麽聯系。”
荔媛媛将牛奶打包好,“也是,不過你二伯那麽貪財,甚至不惜把你賣了,現在知道自己有錢的弟弟回國,只能看照片幹瞪眼,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你也太損了。”
溫縱掃碼付款,多少有些心虛,只能跟着幹笑。
“對了,媛媛,這事有別人跟你打聽過嗎?”
“沒有啊,誰閑着沒事打聽這個?”
“那就好,今後也請你保密,我怕家裏知道.”
荔媛媛拍拍她的肩膀,做了個封口的手勢,“放心,我哪次不是守口如瓶。”
溫縱暗自松了口氣。
窗外盛夏驕陽正明媚,她想起第一次遇見林徐佑那天。
當年他還是幹淨的少年模樣,看見她羞答答躲在家長身後,故意高聲說:“妹妹,我爸說你是我老婆,躲什麽呀?”
家長們哈哈大笑,她扭捏走出來,低頭不語,林徐佑牽着她的手往門外走。
“爸,葉叔叔,我帶我老婆出去玩。”
少年的掌心很燙,燙到她臉紅。
答應聯姻時,溫縱只知道林徐佑大少爺脾氣,嚣張跋扈些,後來才知道他從小打架惹事,酒後駕駛,撞人逃逸,全靠家裏的錢財擺平一切,然後他一步步走向堕落,做了不少見不得光的生意。
溫縱知道,她能看見的不過是冰山一角,林徐佑幹的,可能不止這些。
但她從來沒有跟葉昕秦楚紅夫婦提起過。
畢竟她知道,只要自己嫁過去,如果林家不倒,葉家跟着沾光;如果林家倒了,她一個養女,葉家撇清關系也不難,要讓葉家夫婦放棄這樣的買賣,除非溫縱能找到權勢更大的人。
正巧,葉昀回來了。
看見他第一眼,溫縱就知道這人有能力救她。
不過能不能和想不想是兩碼事,她要做的,就是讓他心甘情願幫她,或者說,蔭庇她。
那天離開別墅前,她專門找曼姨确認了葉昀的行動軌跡,算好時間,将葉斯送的的手鏈揚出去。
她只是在賭一個第一印象,但是幾天也沒他的消息,她以為自己失算了,誰知和林徐佑吃飯時正巧又碰見他了。
她很緊張,但依舊把握機會與他聊了幾句,相處過程艱難,但她知道,至少自己在他那裏有名有姓了。
後來收到林徐佑的豔|照,順着查下去,果然查到他的小情人,葉予甯生日宴那天,溫縱知道葉昀會在二樓談生意,便借口避風頭将揚琴演奏場所改到二樓平臺。來鬧事的小情人和秦二的出現,都是她安排的,手腕是她自己崴的,親吻是她自己獻的。
後來跟葉昀一起被偷拍的照片,也是她用借口叫荔媛媛拍的,畢竟當感情發展到一定程度,需要刺激一下,觸底反彈。
此時距離婚禮很近了,溫縱還沒想到更好的辦法重新接近葉昀,秦楚紅下春|藥正好給了她理由,所以盡管身體并沒有什麽被下藥的感覺,她還是去找葉昀了。
葉昀的反應依舊不在計劃內,他叫她誠實時,她差點心虛交了底,硬着頭皮撩撥他,誰知他直言“你根本沒被下藥”。
她無言,只能叫他婚禮時一定去別墅看她,至少能先借他解決林徐佑。
結果葉昀不僅很配合,還幫忙解決了婚禮,被按在教堂側廳時,她才知道,自己賭對了。
事情發展到現在,她又迷茫了。
至少她還需要葉昀,可葉昀什麽都沒對她做。
傍晚,天邊只剩一線紅雲。
墓園裏,白色石碑連片。
碑文一字一句一生。
小山坡後的墓碑更少,也更講究。
兩道身影站在其中一座碑前,手裏都扶着拐杖似的東西。
不過一個白發蒼蒼垂垂老矣,一個仍挺拔勁闊。
老人盯着無字石碑,緩緩開口:“葉昀,這麽些年,是葉家對不住你們娘倆。”
蒼涼的聲音消散在曠野中。
葉昀并不看碑,只有遠天黯淡的光映在眸中。
骨相本就棱角分明,一身黑色襯衫西褲,更顯得人蕭冷。
老人手捧一簇菊花,顫顫巍巍挪動腳步,放在碑前。
轉身看葉昀,“這是剛遷來的——你父親也葬在這,也算給你母親一個交代。”
葉昀這才垂眸,“嗯。”
“你要是覺得不行——”
還能怎麽着?
葉老爺子看他,他毫不避諱這目光。
那眼神算不上淩冽,此時更駭人。
似乎在無聲逼問:要是覺得不行——還能怎麽着?
葉老爺子心底嘆了口氣。
葉昀悠然道:“怎麽不行,行。”
挺無所謂的樣子。
葉老爺子終于松了口氣,“你母親生前最後的心願就是這個,可惜陰差陽錯過了這麽多年,才算了了心願。”
葉昀不說話,等他的下文。
葉老爺子:“葉昀,你別不承認,血脈這個東西就是這樣,你現在身上就是有我當年當年的影子。”
葉昀挺突兀地笑了,“不敢當。”
四兩撥千斤的手段。
叫人心焦。
老爺子神情複雜,猛咳了兩聲,順過氣兒後才道:“我就直說了。現在,葉家一年不如一年,葉斯葉昕都成不了大業,企業難做啊——但是葉昀,就算這麽頹下去,也是我的錯,子孫沒福享,這是天意,你也是葉家的一份子,看見危樓不扶,不怨你,總不至于踹一腳吧。你身上的能力,在國外能過得更好。”
葉昀說:“老爺子擔心葉家這幾年就倒了?”
不知什麽時候點了根煙,挺随意的語氣。
葉老爺子顫顫看他,“葉昀,葉林兩家的聯姻,是你叫停的吧。姓溫那丫頭在你身邊,就是個定時炸彈,為了葉家,也為了你,放她回葉家吧。”
“高估我了,我哪有這本事——”葉昀看了眼不遠處的小道,“該走了,老爺子。”
一隊保镖護工浩浩蕩蕩走過來,将葉老爺子扶到輪椅上。
該走了。
十字路上颠簸不平,葉老爺子回頭看了眼。
人影掩映遮擋,只看見那高挑的身影一腳踢飛碑前的花。
依稀還記得二十多年前,這孩子從京市來到尚城。沒多久整個葉家都知道他是個睚眦必報的狠角兒,被打斷肋骨也絕不求饒。
再回來,性子更深手腕更硬。
他無奈地看向天邊。
踢翻那束花,葉昀摸了摸兜。
翻出一小朵雛菊。
放手心看了半天,才到碑前放下。
裴潤從一旁蒼郁的大樹後出來,看見散亂的花束,碑前的小雛菊,不說什麽。
站在葉昀旁邊,半晌,才到:“該走了。”
葉昀點頭,兩個人便往外走。
路上,裴潤問:“溫縱那丫頭,還在你那?”
“嗯。”
“你打算怎麽辦?”
“看她。”
“等等。”裴潤突然停下,“你不會是要.?”
葉昀淡淡瞥他一眼。
“她那麽單純一小姑娘,你別傷害她!”
“她上趕着來——我有什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