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月光 “放輕松
羅曼式教堂圓而厚重,上空偶爾掠過幾只鴉雀。教堂內一條紅玫瑰花瓣地毯從門口迤逦到講經臺,陽光透過尖拱窗的彩色玻璃映下,橡木座椅上泛虹彩。
賓客滿席,人頭攢動,等待新郎新娘的結合。
然而新娘遲遲未到,新郎鐵青着臉,不顧神父異樣的眼光站到臺上,高聲宣布婚禮取消。
滿廳賓客瞬間沸騰。猜測、感慨、議論、謾罵,沒有人不對這次離譜的婚禮現場發表意見。
男方林家已經炸鍋,林父林母沖上去抓住女方家長葉昕,葉家顯然也沒料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葉昕一邊安撫林家,一邊叫葉斯去找人,秦楚紅則試圖維持秩序,直到聽見林徐佑的一句話,瞬間暈厥過去。
賓客們還不知怎麽回事,有湊熱鬧去找新娘的,有提前退場的,紅色花瓣地毯被踩散,婚禮現場一片狼藉。
兵荒馬亂的荒唐景中,沒人知道,新娘已經到場。
幕布和白紗所隔的旁廳裏,羅馬柱高聳,連接穹頂壁畫。
新娘仰躺在石臺上,眼神失了焦點,風掀起帷幕一角,她看見外面賓客走動的腳,渾身僵硬。
原本該坐在女方席席首的男人往她臀部拍了一巴掌,“放輕松。”
“你在.渎神。”
“按教義,我早該死千次。”
“你不怕嗎?”
“我不信神,神不殺我。”
她看見自己原本聖白的婚紗沾滿塵泥,曳地長紗斷裂,飄到遠處,可她身上的束縛沒有擺脫,他的手仍然掐在她腰上,仿佛在幫助她身上的婚紗禁锢她。
圓穹上有一副巨大的《人間樂園》,少了伊甸和地獄那部分,只剩樂園。樂園裏出現最多的植物是莓果,曾有人解讀這代表人類追求歡愉的欲|望。
Advertisement
她只能看出這果子鮮豔飽滿。
畫面顫抖,莓果簌簌掉落,落入溪流,順着不死水流向未知的海域。
她緊繃着向一旁轉頭,脖頸間一條軟骨高高突出,撐起薄透的肌理。
眼淚順着眼角滑落,她不知為何開始嗚咽,然後抓緊他的手臂,将指甲嵌進去,試圖将他抓牢。
最後,她支離破碎地問:“我在.我在伊甸嗎?”
“.”
“地.獄嗎。”
“你在人間,同我,在人間。”
壁畫變得模糊而晃動,大概是因為不死水忽然翻湧,藍色傾倒下來,鳥獸四散而逃,人類紛紛跳出畫面,鮮紅的莓果被沖刷打爛,最後所有不死水被上帝的白光所收束。
接下來,這幅人間會變成伊甸,或者地獄。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意識不清時,她這樣問他。
答案大概在許久以前。
或者就在前幾天。
那天她被下藥,然後成功蹭上葉昀的車,不過他沒聽從她的哀求将她送往醫院,而是将她帶去一個獨幢別墅。
“.小叔,怎麽帶我來這裏。”下車時她死死抓住車門,腿腳酸軟。
“我倒想問你,為什麽跟我來這兒?”
葉昀只回頭掠了一眼。
戲谑,好奇,唯獨沒有愧疚。
他向別墅門口走去,溫縱看了眼司機,咬咬牙,跟了上去。
葉昀打開一個開關,滿室輝煌亮堂,他随手将外套扔在沙發上,徑直朝二樓走去。
溫縱到達二樓時,只看到走廊盡頭的房間還亮着光,葉昀在換衣服,她扶牆走到他門口。
“小叔.”
葉昀并不回頭,自顧自進了浴室。
耳邊是嘩啦啦的水聲。
溫縱面色紅潤,眼神迷蒙,每一腳都踩在棉花上。
“床上,還是地上?”葉昀不知什麽時候出來了,裹着浴袍,頭發濕漉漉搭在眼前。
“.嗯?”
她反應很遲鈍,然後驀然捂住自己的嘴。
剛才那聲近乎嘤咛。
葉昀将她從地上撈起,溫縱忍不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然後被丢在床上。
他支着手臂撐起身體,低頭問她,“要交代什麽?”
溫縱用手推他,可惜力氣小得倒像是在撩撥人,“小叔,我,我.被下藥了,送我去.醫院。”
葉昀将頭埋在她頸窩,笑得很愉悅,來自胸腔的震動使她頸窩發癢。
“既然來了,總得交代點什麽。”他慢條斯理地用手指描摹她的下颌線。
“小叔.你到底.到底要我交代什麽啊。”她拖着哭腔。
“真委屈喲,是不是,嗯?”
葉昀輕笑,拇指摩挲她的唇瓣。
溫縱近乎絕望,他絕對是漫不經心的。
他就像一只在逗魚的貓,試探一下,再試探一下,那雙薄冷的眸子之下,僅有翡翠欲碎的疏離。
他将手指探入溫縱口中,她用虎牙輕輕撕咬,他挑了下眉,手指忽然用力,扣住她的上颚。
“啊.”她無意識地淌口水,勾起腿踢他。
葉昀俯身,遮住她眼前的光。
“君君,你不誠實。”
“小叔.你也從未坦誠,不是嗎.”
溫縱只能看見他緊繃的下颌線,喉結微滾,她伸出手摟他。
葉昀在她眼上落下一個吻,手滑進她衣服裏。
她閉上眼,似乎在等待被攻陷。
葉昀咬了下她的耳朵,然後起身。
再沒有後續。
直到溫縱忍不住哭泣,才看見他早已站在窗臺邊了。
身上很熱,她扯開衣服,“送我,送我去醫院,好熱.好熱,我要.”
葉昀彈了下煙灰,“你最好別招惹我。”
溫縱從床上滾落,烏發從肩頭散落,露出白皙的肩頸線。
她已經在扯自己的衣服,葉昀将煙揿滅,大步跨過去,将人撈到床上。
溫縱如同混在冰桶裏的威士忌,矛盾糾纏,“送我去醫院吧.我想要。”
“聽聽,你說的是一個意思?”
他的手掌覆在她胳膊上,她睫毛輕顫,“醫院.好燙.”
葉昀笑她,“這就燙了?”
他的指尖落在她頸前的盤扣上,要按不按的。
溫縱穿了件海棠紅的旗袍,修身無袖款式,前領做了改良,镂空一片扇形。
她心裏燃着火,馬上就要燒到骨子裏,輕哼着催促。
葉昀依舊不緊不慢,“這扣子.”
溫縱自行扯開最上面那顆盤扣,葉昀這才輕笑着從善如流。
解開了。
葉昀用指尖夾起,問她,“這叫什麽?”
“蝴蝶扣。”
“喘這麽厲害做什麽?”
他一定是故意的。
溫縱眼角滲出淚,“你知道.”
葉昀衣衫整齊,只有袖口處沾了些水漬,被挽上去。
“我知道,我都知道。”
“.嗯?”
她胸口起伏不定,在迷蒙中睜眼。
他的臉不大明晰,僅剩個輪廓。
大概在薄霧天看月亮,也是這麽個光景。
他附在她耳邊,“你沒被下藥。”
溫縱的瞳孔驀然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