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小丫頭還挺記仇
兩人的目光隔着沁涼的夜色,遙遙相望。
秦肆靠在車門上,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給自己點了支煙。
時笑遲鈍了好一會兒才從怔然中緩過勁來,重新邁開腳步,恍恍惚惚地向他走了過去。
可是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卻并沒有停下腳步,迅速看了他一眼,反而加快了速度從他面前一晃而過。
隔着稀薄的煙霧,秦肆沖她倉皇逃走的單薄背影一眯眼:“跑這麽快做什麽?”
他這一句,引得來來往往的同學目光都往兩人身上打量。
時笑本想裝作不知道,繼續往前走上臺階。
可是很顯然,就連路過的同學都看出來了,這個開車豪車等在宿舍樓下的英俊男人,是專門來找她的,忍不住提醒倒:“同學,人家在和你說話呢!”
時笑攥緊書包的肩帶,腳步終于還是停了下來,木讷地呆了兩秒,先是看向和她說話的女生,然後才回頭看向身後靠在車邊的男人。
秦肆明知她在故意躲她,也不着急,繼續靠在車上氣定神閑地抽着他的煙,目光幽深地看着她。
時笑靜靜站在那兒,迎接着同學們探來的目光,不敢再輕舉妄動。
她只好硬着頭皮,又轉身慢吞吞地走回了他的面前,擡眸看他一眼,又迅速移開了目光,沒有吭聲。
秦肆哼笑着向後一靠,淡聲點評她:“你倒是很有個性。”
“.....”時笑聽出了他這句話裏毫不掩飾地諷刺,但也不反駁。
秦肆斜靠在車門上,依然一臉淡定姿容,問她:“你是打算一直這麽啞巴下去?”
時笑垂眸盯着他車子的後視鏡,心知肚明他會來找她,絕對和馮娟跟他說過的那番話有很大的關系。
Advertisement
說實話,她現在想想馮娟跟他說過的那些內容,不僅有些心虛還覺得有些微微尴尬。
就算暫時抛開那些堪稱荒糖的解釋,可那些關于她痛苦到要死要活,什麽借酒消愁醉了還呓語他的名字...
哪怕真發生過這些事,說出來也讓人很難為情啊。
這麽想着,臉都不自知的紅了起來,再開口時,語氣也顯得有些不自在:“我不知道說什麽合适。”
秦肆輕笑:“所以看着我就躲?”
時笑低下頭,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他。
是啊,前段時間,還想着法兒的想要接近他,哪怕只是看他一眼就好。
可現在,經過最近兩件事,又讓她徹底清醒了過來,覺得還是不要再見面比較好,她不想再繼續将他牽扯到自己的計劃裏,徒增他對她的憎憤。
只要他好好的,哪怕身邊有了新人,她也不會對他有怨言。
可是這些她沒辦法如實告訴他,甚至希望他能別再來找她,她很害怕自己又會控制不住..
秦肆感覺自己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麽有耐心過了,見她不說話,心裏也急,但還是繼續好着性子問她:“打你電話一直關機,怎麽,你就真的沒什麽話要跟我說了?”
他這兩天心裏一直在琢磨着,她突然又這麽平靜了,是不是當初那兩次她找他的時候他沒給她多好臉色,後來過年的信息也沒回她,所以她故意在跟他賭氣。
于是去拉她攥着書包肩帶的手:“我這不是來了麽,還這麽大氣性?”
時笑看着自己冰涼的小手被他捏在手中,突然眼睛有點酸。
可是僵硬了兩秒,還是狠了狠心,将手從他手裏抽了出來,嗡着鼻子說:“時間不早了,你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宿舍了。”
秦肆被她躲開了也不氣餒,但也沒再強迫去碰她,把手收回裝回了褲兜裏,依然一臉縱容的姿态:“為了你閨蜜能那麽忍氣吞聲,對我就這麽狠心嗎”
時笑垂着眼,所以秦肆沒看見她眼底閃過濕潤的淚花。
但她還是逼迫着自己狠心一點,強忍住胸口兩股橫沖直撞相互抵觸的情緒,冷冰冰地說:“你別信我朋友那些話,她跟你胡說八道的。”
她說着,不動聲色眨了下眼睛,眨去了眼底的情緒,才仰頭看了他一眼,眉間凝聚着不知從何而起的苦惱,繼續生硬道:“你回去吧,我明早還有課,要早點回去休息了。”
她說完,不再等他說任何話,轉身就跑了。
秦肆盯着她的背影,喊她:“笑笑?”
他低沉清朗的嗓音在靜谧清冷的夜空中回蕩,時笑卻止不住越走越快,強制自己不準回頭,一口氣跑上了樓。
逃到了他不可能追過來的走廊,她仍心有餘悸,終于喘息了一口氣。
可是下一秒,鼻頭又一酸,眼睛裏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
**
周末時笑去找馮娟拿舊手機的時候,才知道那天之後,秦肆又去酒吧找過馮娟,問馮娟為什麽她的電話打不通。
馮娟還說,那天秦肆專門在他們店裏辦了張鑽石卡。
馮娟是多麽有眼力見的人,一看這勢頭就明白秦肆在他們店裏辦卡的意圖了。于是當即拍馬屁保證,一定會幫他好好勸勸時笑,讓她盡快主動去找他認錯和好。
結果今天馮娟見到她,跟她做了半天的思想工作,見時笑仍然不為所動,便有些想不通了:“你到底怎麽想的?難不成不打算跟他和好了?”
時笑繞着彎兒地說:“我覺得現在不通過他咱們也可以有別的辦法找到證據,杜攀那邊馬上就能有進展了,其實沒必要再多此一舉。”
馮娟說了這半天,這會兒聽她這麽一說,也大概明白意思了:“所以你是真不打算跟他和好了?”
時笑小心地看了眼馮娟,然後嗫嗫嚅嚅地點了下頭,閃爍其辭道:“我也擔心哪天被他發現了什麽,到時候反而會功虧一篑。”
馮娟靠進沙發裏,抱起雙臂長出了一口氣,沒說話。
時笑知道自己的決定,讓她有些失望了。畢竟當初兩人說好,不管碰到任何困難阻礙都不準退縮。
可自從遇到了秦肆,她在他身上,卻幾次猶豫不定,試圖放棄過。
時笑不想因此跟馮娟生出嫌隙,馮娟為了她們共同的目标也出過不少的力,曾經甚至犧牲過自己的清譽去接觸過杜孟輝身邊的人。只是最後沒能成功,所以才又計劃去從杜彥身上下手。
而陰差陽錯撞到秦肆的那天,其實也是如馮娟所說,一開始是準備馮娟碰瓷杜彥車的。後來也的确是因為她腳下不小心打滑撞到了她,才将自己推了出去,這才改變了原來的計劃,致使兩人互換立場,最後兩人商量決定,讓她去跟秦肆打交道,然後通過秦肆再慢慢找機會探探杜彥這人的底細。
現在發展成這種局面,只能說計劃趕不上變化。
時笑也自知自己拖了後腿,做起事來沒有馮娟果斷。
歸根究底,主要都是因為那個男人。
“我确實是不想再騙他,也不想再利用他了。”她誠懇地跟馮娟道歉:“對不起.”
馮娟質問:“那誰給我們冤死的父親道歉?”
聽馮娟這麽一問,時笑突然覺得自己好像成了一個罪人,心口猶如刀刺。
但是她又豈能不想替父親伸冤報仇,只是覺得自己現在狀态不對,沒辦法走這條路。
她想跟馮娟好好商量,盡量讓自己冷靜的跟她講話:“我利用他去報複他的親人,對他來說不也是一種無辜的傷害嗎?”
“這不是報複!”馮娟從沙發上坐起來,身體微微前傾,認真盯着時笑的眼睛,鄭重其事地否認了她的觀點:“那是他們罪有應得,我們只是在找他們犯罪的證據。所以就算這中間是通過秦肆達到了某些目的,說不好聽點是利用了他的關系,可從正義的角度來說,他這也算是在幫我們将壞人繩之以法。”
時笑搖頭:“但那是他的親姑父,你覺得他可能為了所謂的正義,連親緣關系都出賣嗎?”
馮娟緊逼着反問:“如果他真的愛你,不應該理解你支持你嗎?更何況他的姑父本來就是有錯在先,理應被法律判決,他難道要包庇嗎?”
“可他到底有沒有那麽愛我,我們怎麽知道?”時笑在這一點上可真沒這麽自信,也因為這會兒跟馮娟争執,導致情緒上過于激動,說出來的可能也有點誇大其詞:“再說,他這種身份的人将來根本就不可能會和我這種普通人結婚,他現在會對我這麽好,充其量只是他現在一時寂寞和興趣。一個從沒有把我規劃進未來,甚至公開承認我為女朋友的人,你覺得他會對我有多深的感情?”
“那你為什麽還要糾結?”馮娟直直地看着她,不可思議地反問:“既然明知道他現在對你所有的好只是因為暫時的寂寞和興趣,那你為什麽還要為了這麽個人,放棄為自己父親伸冤報仇的好機會?”
時笑猛然一愣,表情逐漸僵住。
仿佛突然間清醒了過來,是啊,為什麽呢?
馮娟看着她,沒再立刻說話。
時笑也像突然被人兜頭打了一棍,腦子裏一片茫然空白,突然找不到任何言語再繼續反駁馮娟的話了。
屋子裏突然安靜了下來,兩人無言了好久。
馮娟也沒想過要這麽打擊她,甚至還是有點理解她現在的處境。
本來她一直以為這姑娘受她姐姐的影響,是個對愛情沒有多大意識的人,更不會為了男人做些不理智的事情。
可那天見過秦肆以後,她覺得很多事情真的不能一概而論。
那樣有才有貌的優質男青年,如果他還想方設法的對你好,哪個女孩子會不動容啊。
就算是時笑再不懂感情這回事,但畢竟也只是個年紀輕輕的小姑娘,有着這個年紀女孩子該有的萌動小心思。
也怪她當初太相信她的自控能力了,真以為這姑娘心有多鐵多堅硬。
結果現在讓事情演變成了這個樣子,也是她之前失策。
“什麽重要,什麽不重要,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馮娟也不想逼她太狠,這種事情如果不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去做,将來後悔了,她也不想當那個罪魁禍首。
“不管你最後怎麽選擇我都不會再說什麽,但——”馮娟說:“就不用來告訴我了。”
**
這天回去的路上,時笑仿佛一個丢了魂的木偶人,腦子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渾渾噩噩,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到學校的,竟然也沒有迷路。
到了宿舍,屋子裏一個人都沒有,可能因為是周末,大家都出去玩了。
她沒有開燈,借着窗子外的隐約路燈光,走到桌子前,乏力地趴了下來,睜着眼睛望着黑暗發呆。
腦子裏依然空空的,什麽都沒力氣想。
室內光線昏暗,寂靜無聲,一切好像都很平靜,平靜到她都有點不想天亮了,不想面對明天的難題。
可是突然,身後的門被推開,有人回來了。
時笑沒擡頭看,只在屋子裏的燈光亮起來的那一瞬,她有些不适地眯了下眼睛。
小葉站在她身後,語氣冷冰冰道:“學校門口有人找你。”
時笑一怔,意外小葉突然跟她說話,更意外是誰竟然要她來給她傳話?
她遲鈍了一秒,然後坐起身回頭看向小葉。
小葉拉開自己桌前的椅子,将一個包裝精致的SK-II護膚品提袋放到桌上,不耐煩道:“話我可帶到了,你要不去自己給人家說一聲,到時候別怪我沒把事情辦到。”
“....”時笑問她:“是誰讓你帶話的?”
小葉翻了個白眼,轉身去研究她的護膚品:“你自己去不就知道了!”
時笑心想這話這是問了也白問。
可仔細想想,又萬分奇怪,會是誰要她帶話呢?
等她抱着好奇心,來到校門口,看到秦肆的車停在最顯眼的位置,還有個女孩子正在跟他搭讪的時候,差點沒掉頭就走。
可他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然後跟身旁找他要電話號碼的女孩子說:“你看看,我女朋友來了。”
說着,他還往她這邊指了指,然後一臉不耐煩道:“你趕緊走吧,別連累我。我女朋友脾氣不得了,和我吵架從來就沒輸過。”
“.....”時笑和那個陌生小姐姐雙雙滿臉無語。
時笑等那個女孩子走遠了,才冷淡着表情走過去。
秦肆皺起眉打量了她兩秒,然後才無奈地嘆了聲氣:“想見您這小祖宗可真是難,比見人A省首富都費勁。”
“”旁邊不少人盯着他倆,時笑不好發作,低聲問:“你找我幹什麽?”
秦肆說得一本正經:“找你當然是有事兒呗。”
時笑問:“什麽事兒?”
秦肆裝模作樣地說:“就問問你,在這上學兩年,應該知道這附近哪個小區環境比較好又到你們學校最方便吧?”
時笑狐疑看着他:“你要做什麽?”
秦肆挑挑眉,吊兒郎當地轉着手裏的車鑰匙:“我打算在這附近買套房,以後搬過來住。萬一要是再打不通你手機,幾分鐘就可以跑到你們學校來,看你究竟為什麽要關機不接我電話?”
“.....”時笑腦子轉過彎來之後,覺得這人是不是要瘋了,終于有些不淡定了:“你到底想幹嘛?”
秦肆沖她一笑,傾身過來拉住她的胳膊,一把就将人帶進了懷裏,鉗住她的肩膀,在她耳邊低聲道:“我想幹什麽你還不知道麽?”
時笑心裏突然湧起一股煩躁,想推開他。
可這一次,他怎麽也不肯放手,甚至将她擁得更緊了:“脾氣也鬧夠了,你看我這麽個有傲氣的人都被你磨得沒棱角了,就真這麽狠心不再理我了?”
三月剛開頭的季節,空氣還是寒涼的,但是他胸前的體溫卻異常的溫暖。
他外套裏面穿了件質地非常柔軟的羊毛衫,時笑的手指貼在他的衣服上面,沉溺在這份柔軟裏,自己的心好像也被他的化成了一汪水,差點迷失了自己,好半響,才質問了他一句:“你不是說我不識好歹的嗎?”
秦肆哼笑一聲,拍了下她後腦勺,輕斥:“小丫頭還挺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