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出來不久,太子妃就急忙叫身邊的宮女來幫自己:“看着不高又不胖,還挺沉的。”
薛晴眼下已有些意識不清了,只是靜靜地被宮女扶着,然後眼睛看向太子妃,一個勁兒地對着太子妃時不時地傻樂。
太子妃擡手在她跟前晃了晃,随後嘟囔了一句:“看來是真醉了,也不知道等會兒殿下能不能問到他想要的東西。”
“罷了罷了,先扶去東宮。你們仔細些,別把世子妃摔着了。”
一路上吹着風,薛晴已經漸漸清醒了過來。
等見到太子時,薛晴才漸漸意識到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太子妃見太子到了之後,不知為何,竟然就出去了,甚至還把門給帶上了。
這門一關,薛晴的心裏就開始緊張起來。
面前的太子反倒是沒什麽動作,只是坐在書案後,在朦胧的燭光之下,徐徐喊了一聲‘薛姑娘’。
薛晴驚得瞬間垂下眼眸,生怕被眼前這人看穿。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種時候,即便她沒有承認,沒有讓自己的眼神出賣自己,但她的動作已經将自己徹徹底底出賣了。
“薛姑娘放心,孤今日叫你前來,并不是要問罪于你的。”
一聽此話,薛晴心裏微微放松,于是緩緩擡頭看向太子。
見他面色平和确實未有什麽問罪之意,于是薛晴眼裏帶了十二萬分的肯定,怒從中來:“何罪之有?我沒罪,我爹也沒罪,整個薛府上上下下都是被人栽贓陷害,究竟何罪之有?”大概是之前那些個果酒給她壯了膽,加上這幾日裏心頭的煩悶,所以才會在此時此地如此不顧一切地敢對着太子大聲說話。
太子笑了笑,似了然于胸一般點了點頭,看向薛晴,淡然說道:“孤知道。薛姑娘既然知曉自己是清白的,那……可知道究竟是受何人陷害?”
對面太子臉色平靜,叫薛晴看不出他背後的心思,不敢妄加揣測,只能閉口不提:說了,太子他是會幫我呢?還是會殺我?
要是幫我,必定會将此事宣揚出去,到時若是狗急跳牆,八王爺一反,豈不是生靈塗炭?
太子和皇帝斷然是不願意讓他們的江山變成這樣的。
要除掉謀反的人,最好是能不費一兵一卒。比起殺人,誅心才算是最高明之舉。
所以,他會不會因為擔心自己忍不住走漏了風聲,然後殺了自己,再悄悄地除掉大逆不道之人?
帝王之心難測,這一切都說不準。不過,似乎後者的可能性似乎更大。
太子見世子妃一直不說話,睿智如他,只一眼便猜到了她心裏的想法。
畢竟,風風雨雨二十多年才走到了今時今日這個位置,見的人多了,什麽人、心裏藏了什麽心思,也能就面上看出個八九不離十。
就比如說剛才觀察這世子和世子妃,二人之間明顯是藏了心事。單憑這麽長的時間裏,兩人幾乎都沒怎麽說過話便可知一二。
不過,看顏朗剛才的表現,似乎他還不知道他身邊這個假的世子妃心裏怕是已經恨他恨到不行,恨不得要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才好。
不說話可以,但是,呵,你的想法得要和我一致才行。
不然,我好不容易布好的一盤棋後面要怎麽下呢?
你這顆棋子不發揮作用,我又怎能除掉這些絆腳石呢?
沉默了一會兒後,太子開口了:“姑娘的仇人位高權重,僅憑姑娘一人,勢單力薄,恐難以對付,不如,孤幫你?”
這話聽着很誘人,換作了從前,薛晴定會想都不想就答應,甚至還會在心裏默默将說這話的人歸為好人。
只是,在經歷了趙太傅一事之後,薛晴漸漸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沒有掉餡餅的好事。
“怎麽,姑娘是不願意?”
薛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問道:“殿下願意幫我,是我莫大的福氣。不過,殿下您也明白,這渾水不好趟。恕我愚笨,實在想不出殿下出手幫我能得到什麽好處?您既是太子,犯不着去得罪一個與你無怨無仇的大臣,更何況,此人……還是你的皇叔!”
聞言,太子不由得拍手稱快:“好!孤就喜歡姑娘這般快人快語、幹脆直接的人。姑娘既知孤是太子,便也知道孤未來必定會是皇上。有人不安分,必要趁早除掉。難道要留着這顆毒瘤越長越大,大到威脅孤的皇位嗎?”
原來,八王爺是真的要謀反。
趙太傅之前是這樣說的。
現在太子殿下也這麽說了。
并且,謀反的鐵證還栽贓到了自己父親頭上。
所以,并不是空穴來風,而是蓄謀已久。
薛晴心動了,問道:“殿下可有辦法?”
太子深沉一笑,心想着:魚兒終于上鈎了。
“之前你們薛府一事,已經打草驚蛇了。現下,他們不會輕舉妄動。眼看着下月馮大人就要被定罪問斬,到那時,便死無對證。所以,眼下你我要做的,便是引蛇出洞,決不能讓這條毒蛇平平安安地度過這個冬天。要是錯過了這個機會,等到了來年春天,這蛇可就越長越大,毒牙越來越鋒利,再想要除掉可就更難了。”
薛晴覺得太子這話很有道理:“可是,要怎麽引蛇出洞呢?”
太子看着薛晴:“你!”
“我?”
薛晴詫異。
太子點頭,随即拿出一封早已準備好的書信,遞給她。
“姑娘将此信帶回王府,然後找機會放到世子,當然了,最好能是王爺的書房。等他們按信上所寫前去會面的時候,孤便可将命人他們一幹人等一網打盡。證據确鑿,等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可就百口莫辯了。”
薛晴看了看信上的內容。
計劃可以說是十分完美,但是,唯獨差了一點,差了對自己而言最重要的一點。
薛晴問道:“事成之後,薛府的冤屈要如何洗清呢?太子的計劃很周密,但好像缺了一點。到時候,要如何證明當初船上的兵器并不是我薛家商船所運貨物,而是被別有用心之人放上去的呢?”
太子原以為這薛晴是個心思單純、好糊弄的人,倒沒想到這女子目标明确,目的清晰,一心想的都是要替她薛府洗清罪名,而不是如何将仇人置于死地。
還真是個認死理的人。
太子一時間沒有想好要怎麽回答她的問題。
畢竟,自己的目的只是要除掉八王府,斬斷他們龐大到對自己構成了威脅的勢力。
至于怎麽為她洗清罪名,根本就不在自己考慮的範圍之內。
見太子一時間答不上來,薛晴只好将手裏的信封規規矩矩放了回去。
太子見她此舉,心有不快:“薛姑娘這是?”
薛晴笑了笑,十分坦蕩地說道:“薛府上下遭小人算計,但祖上世代行的是正經商,做的也是堂堂正正的人。所以,即便是要報仇,也定當遵從祖訓,無論何時,絕不為此陷害他人之舉。太子美意,在此謝過。告辭。”
說完,薛晴便起身準備離開。
“慢着!”
薛晴駐足,只聽身後太子跟着起身,一步一步沉穩地走上前來:“姑娘許是誤會了。姑娘此話言之有理,面對心懷不軌之輩,若不能以君子之道反擊,即便是自稱君子,便也和小人無異。适才姑娘一番話,倒是提點了孤。剛才是孤考慮欠妥,還望姑娘莫要放在心上,孤……”
太子的話還沒說完,外面就有人來傳話,說是世子來了這裏。
大概是看世子妃久久未歸,所以找了過來。
太子眼底閃過一絲狠厲的狹光,親自為其開門,調侃道:“孤與世子妃相談甚歡,一時間竟忘了時辰,世子妃,請!”
“殿下請!”
太子對着屋外前來禀報的人使了眼色,很快便帶着世子妃離開。
……
如剛才離開時一樣,太子妃攜着世子妃出來,而後來一直不見了身影的太子,此時竟也跟在了二人身後。
一見顏朗,太子立馬笑着上前,完完全全變了一副面孔,似乎他們兄弟二人之間很是友好,一派兄友弟恭的樣子。
太子上前去拍了拍顏朗的肩膀:“太子妃與世子妃相談甚歡,一時間忘了時辰,害得阿朗你親自跑一趟,真是對不住。這樣,孤代太子妃自罰一杯,阿朗和世子妃勿怪!勿怪!”
說着,太子便拿起一旁宮人手中托盤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世子一時間也沒覺察到有任何不對之處,見世子妃此時神态清明,而太子妃如今又難得與太子感情好到這般甜蜜。
托盤上剩了兩個斟滿的酒杯,顏朗未作他想。
既是太子殿下待自己這般友好在先,自己也不好不給面子,于是上前一步準備取過一杯飲下。
顏朗看着眼前兩杯酒,覺得太子還真是有心了。
一杯清酒,一杯果酒,兩杯酒水顏色不同,但願太子和太子妃從今以後真的能好好過日子。
顏朗想也不想就伸手向清酒而去,卻在觸及酒杯之前,叫世子妃搶先了一步。
世子妃自昨日開始便神色寡淡,面上瞧不出什麽喜色。
因為此前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已經撤走,顏朗一時間也不知道她連着幾日都這般究竟是為何。
清酒有些刺吼,一杯下去叫人喉間辣得慌。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成親當晚那杯酒的味道自己受不了,但今日飲下這杯之後,才發現原來比起仇人近在眼前卻殺不了的憤恨和無力,區區一杯清酒也沒什麽受不了的。
于是乎,世子只得飲下最後剩的那杯果酒。
太子原先還在擔心他二人飲錯了自己給他們安排的酒,不過後來轉念一想,或許結果比自己設想的要更來得有趣些。
小人之舉?
你既是看不起孤這個小人,那麽,孤且看等會兒你回去之後,如何做‘君子’。
這杯清酒的味道可是十分的特別,薛姑娘,今晚可要好好品一品,定然會叫你回味無窮、刻骨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