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就在世子得知世子妃真實來路的那日,世子妃也終于等來了‘趙太傅’的消息。
有時候,等待是一種煎熬,是一種折磨。
但是,直到今日,距離自己來到這個王府已經快有兩個月了,薛晴才知道什麽叫做‘自投羅網’,什麽叫做‘蠢到自己送上門來’。
比起等待,眼下自己的處境更是叫她真正體會到了什麽叫做生不如死。
書影今日出府回來後給了薛晴一封信。
明面上說的是家書,但實則……書影的眼神中無不寫着秘密二字。
看過信之後,薛晴才明白,原來,馮大人與這八王爺是至交,更是多年好友。而趙太傅之所以這段時間遲遲打聽不到消息,便是有八王爺一黨暗中阻撓。
趙太傅此番之所以能探聽到消息,信中說是全憑借太子之力。
是了,趙太傅定是與太子師徒情誼深厚,盡管探查消息困難,但憑借太子之力即便是不容易,但總也能打聽出些什麽的。
回想起成親當日趙太傅說的那些話,盡管薛晴的态度此前雖然有些偏向于王府,覺得八王爺不會是謀反叛君之人,但眼下趙太傅、太子一方的說辭和證據仿佛更為有力。
而眼下手中的這封書信,無疑于就是給江州一案背後的真相蓋棺定論。
因此,薛晴立馬将那顆漸漸偏離‘正軌’的心給收了回來,并在私下裏默默開始罵自己則能有眼無珠,險些認敵為友。
就這樣,在‘證據’面前,面對了自己心中的愧疚,薛晴已經有八分篤定信上所言是真。
至于剩下的兩分不确定,大概還是因為這兩個月以來王府裏的人對自己挺好,自己心中莫名竟然有一絲絲不肯承認罷了。
原來,八王爺的不臣之心不是空穴來風,早已與朝臣勾結,就連與吏部的宋大人也經常暗中往來,難怪外人很少能見到天牢裏的馮大人。
難怪真正的趙琬兒不惜冒死逃婚也要躲了這樁親事。
怕會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王府謀反的陰謀敗露,死的可就不是趙琬兒一人了,只怕是整個趙府也會像當日的薛府一樣,上上下下血流成河。
從江州到京城,要運送兵器而又不被察覺,好像真的只有走水路比較合适。
恰好馮大人又是江州地方官員,多年以來的‘清正’形象早已深入民心,要想派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把禁品塞進薛府的船隊而不被搜查,真的不是一件難事。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巡撫大人會臨時派人查看貨船。
所以,擔心事情敗露,就全都推到了商船身上,推到了父親頭上,立馬将矛頭直指薛府,倒是把他自己摘得幹幹淨淨,好不讓背後的陰謀被揭發,害得整個薛府上下蒙冤,連個辯白的機會都沒有。一夜之間就被抄了家、滅了門。
依依見小姐看完信之後面無血色,于是把她手中的信紙拿過來。
仔細看完之後,心中駭然:原來這背後竟然藏了這樣大的陰謀,自己之前的猜想豈不是?那……那小姐現在?
依依來了王府後,便很快察覺到了王府裏面的守衛比她之前預想的還要多,就連小姐身邊暗處也有人,于是曾悄悄告訴過她。
擔心今日信件之事會被人暗中告知世子亦或是王爺,依依只好将信紙燒掉,然後又故意大聲了些,對小姐說道:“小姐,你也不要太擔心,老爺只說夫人是頭痛犯了,大夫已經看過了,了,夫人喝了藥,應該過兩天就會好些的。”
薛晴霎時間明白過來依依為何會對自己這麽說,于是強忍着心中的仇恨,沉悶道:“家裏出了事,你叫我怎麽可能不擔心呢?要是,要是能回去一趟,哪怕是能在母親跟前侍奉半日也好啊!”
二人含沙射影地說着話,暗衛不明真相,便也在心中覺得這世子妃真真是個孝順的女兒。尤其是看她自接到信之後,愁眉苦臉,悶悶不樂了一整日。
暗衛将這件事告知了世子,世子的心中則是與他們的想法又截然不同了:恐怕她不是在擔心趙夫人,而是想到她如今沒了家,孤苦伶仃一人,想替誰擔心都找不出一個人來,想要誰為自己擔心也找不出一個人來。
她……該是想家了吧!
雖然不能還她一個家,但至少會很快為她的家人洗清冤屈。
誤打誤撞相識一場,即便不是夫妻,念她一十六不到的小姑娘,流亡到了今日也是不容易,一定也是吃了不少的苦。
事情還是得要盡早處理了,免得到了後面夜長夢多。
派出去的人沒有從江州回來之前,世子決定先暫時不要把世子妃的身份告訴八王爺,畢竟這背後又牽扯到了趙太傅。
現如今這個節骨眼上,朝中很多人都在盯着八王府,甚至有些人早已恨不得在背後放冷箭。要是‘假世子妃’一事傳了出去,只怕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想到世子妃的身世,顏朗覺得她頗為可憐,便對她卸下了防備,不打算以她為餌,放什麽長線釣什麽大魚了。于是就私下裏把她身邊的暗衛撤走,說是以後都不用再盯着她了。
因為顏朗已經在心中認定,薛晴她沒問題,只不過是誤打誤撞湊巧當了被趙太傅給找來頂替真正‘趙琬兒’的一個傀儡。
……
日子很快就到了八月十五。
中秋晚宴上,薛晴再一次見到了太子妃。
和上一次太子妃留給自己的印象不同,這一次,薛晴覺得太子妃整個人突然變得很溫柔。尤其是有太子在她身邊的時候,太子妃整個人身上好像都散發着幸福的光芒。
也是,太子妃現在應該算是舉國上下最最幸福、未來身份最最高貴的女子。
太後是她的姑祖母,如今成了皇祖母。
太子妃的父親是鎮守南境的大帥,她嫁的又是當朝太子,未來她便是皇後。
即便抛開這一重重高貴的身份,她仍是讓自己羨慕不已。
因為,她什麽都有,有父母,有親人。
而自己呢?
什麽都沒有!
父親死了,家被抄了,所有人都不在了,身邊只剩下依依一人。就連自己今日忍者心中一萬個不樂意進宮來,卻還是因為身份緣故不能将依依帶在身邊。
觸景傷情,薛晴越想越看越覺得傷心、悲痛。
她沒心情去注意案上擺着的究竟是什麽酒食,于是就這麽眼都不帶眨的,目光空洞地一下接着一下喝這眼前案上的果酒。
宮宴講究,男子身前的都是清酒,而女眷身前的則是甜甜的果酒。
長到這麽大,薛晴生平也只喝過一次酒,還是一杯一來就有點猛的清酒,正是之前成親那晚喝的。所以,便也不知道眼前放的也是酒,酒的另一種,只當是什麽果飲。
心裏一苦,唯有喝一點甜甜的東西,才能稍稍好受一些。
世子對她此時心中所想并不了解,也不知道她酒量究竟如何,她究竟能不能喝,一時間就沒有攔着,就任其撒開了喝,偶爾看她一眼,看她有沒有醉。
前面的八王爺和王妃注意不到身後的情形,反倒是上方的太後遠遠瞧見了,見世子妃一個人在那裏喝得還挺暢快,便叫身邊的人又送了些別的果酒過去。想着晚輩既然喜歡,便多賞她一些。
果酒又不醉人,年輕人,多喝一些果酒,又不傷身。
無人注意到的是,太子早已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世子和世子妃許久。
在他身旁的太子妃又給太子夾了菜過來,太子看向太子妃,嘴角上揚,面上雖是笑着,可心裏……誰又知道呢?
人生就像是一局棋,一開始的棋局非我所想,我亦無可奈何。
等到了如今能漸漸掌握的時候,那麽,這棋盤上的每一顆子就必須要為我所用。
即便是一顆不在預料之中的棋子,既是入了我的這一盤棋,何去何從,可就由不得她了。
見對面的世子妃既沒把心思花在世子身上,也沒去注意前面的八王爺,只是自己一個人在那裏喝悶酒,反倒是世子的心思似乎大多都在世子妃身上。
太子側身在太子妃耳邊不知是說了一句什麽,只見太子妃眼中先是氤氲着一團怒火,但很快便煙消雲散,恍然大悟地轉頭看向太子,然後笑着點頭。
随即,太子妃起身向八王妃這邊走來:“琝琝聽聞前幾日世子妃做的糕點祖母很是喜歡,今日好不容易見到世子妃,皇叔、皇嬸可否允許琝琝單獨向世子妃請教一二?”
八王爺向來是最喜歡這個表侄女兒的,原本是想着兩家親上加親,沒曾想聖上一早開了金口,将趙太傅的女兒指婚給了自己兒子。直到現在,八王爺都懷疑聖上、他的這位皇兄當初是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還是踹着明白裝糊塗。
八王爺剛才見太子對琝琝很是關懷體貼,一時間便漸漸消退了不少之前對太子的不滿,加上現在琝琝又親自開口,一切又都是為了孝順太後,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于是便一改往日的嚴肅和沉厲,不等王妃開口,自己先笑着點頭:“琝琝有心了,你們年輕人想說什麽就說!”
王妃聽後,回頭看了一眼。
只見世子妃此刻明顯有了幾分醉态,于是有些猶豫道:“我見琬兒好像喝得有些多了,擔心她會在太子妃面前失态,不如……改日吧?”
太子妃心想着今日定要不負太子所托,借此機會一改太子在皇叔眼中的形象,于是笑着說道:“無妨,不如就讓世子妃去琝琝那裏醒醒酒就好。這果酒也不醉人,出去吹吹風說不定就好了。”
正說着,太子妃已經走到了世子妃身邊。
太子妃一邊親自彎腰扶着世子妃,一邊對世子妃身旁坐着的世子說道:“阿朗,我借你的世子妃說說話,可以吧?”
顏朗眼中帶着疑惑看向太子妃:你們就見過一面,都沒說過話,能有什麽話好說的?
盡管如此,顏朗卻也找不到任何理由駁了太子妃的美意,只好眼睜睜看着人被帶走。
卻不想,她們這一去就是一個時辰。
等到最後人都散了,宴席也撤了仍不見回。
八王爺和王妃先回府去了,顏朗等了一會兒實在不放心,于是便去了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