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岑思顏從杜阿姨的身邊走過去,一邊尋思着,既然重生一場知道一些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她是不是應該找個機會提醒杜阿姨的兒子一下,讓他別光顧着搞事業掙錢,也要關注一下自己母親的身體,好歹定期體個檢什麽的。
免得以後子欲養而親不待,後悔莫及。
正想着,忽然“砰”地一聲,杜阿姨雙眼緊閉,直直地倒在了她的面前。
岑思顏立刻上前兩步,蹲下來細看,只見她面色潮紅,汗水濕透了額前的頭發以及衣領,四肢滾燙,嘴唇卻在發白,看起來像是中暑的症狀。
岑思顏看了看頭頂上的炎炎烈日,毫不猶豫地把杜阿姨哪怕倒下還緊緊握在手中的掃帚抽出扔在一邊,然後吃力地把她撐了起來,擱在自己的背上,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回了岑家的小洋樓。
走在路上的時候,岑思顏想起來了,這樣的事兒其實上輩子也發生過。
只不過上輩子她膽小,沒敢自作主張把人往家裏帶,只是把人帶到樹蔭底下,給她喝水,用冷水擦臉。
後來回家想要找藥的時候,還被岑思靈冷嘲熱諷她多管閑事,讓她在韓麗華回家之前趕緊把自己身上好好洗洗,沾了一身的汗臭味。
家裏的保姆張阿姨也為了為難她,故意說家裏找不到治療中暑的藥。
岑思顏知道,這大院裏很多跟她們差不多大的年輕姑娘們,對待像杜阿姨這樣的社會底層勞動者,都是這樣的态度,倒不是說真有什麽壞心眼,只不過是習慣了眼高于頂,冷漠而不自知罷了。
後來岑思顏其實也并沒有幫上太大的忙,杜阿姨是自己慢慢地緩過來了,可那時候杜阿姨還是對她十分感激。
回家以後還特地給她送來了家裏自己曬的菜幹。
結果岑思靈又是一通嘲笑,張阿姨還當着杜阿姨的面把那些菜幹直接扔到了門外的垃圾桶裏:“哪裏撿來的垃圾,我們家怎麽可能吃這種東西。”
岑思顏羞愧得滿臉通紅,杜阿姨也窘迫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只好一個勁兒地道歉。
更讓岑思顏無地自容。
如今的岑思顏,可不會再讓她們做這樣的事,當然也不會在意他們的目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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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思顏直接把杜阿姨背回家裏,放到客廳的皮質長沙發上躺着。
“張阿姨,麻煩你把家裏的十滴水拿出來一下。”上輩子在這個家裏住了那麽多年,她知道這些常備藥家裏的藥箱都是有的。
十滴水是很好的祛暑藥,喝上幾滴,就能很好地緩解中暑之後頭暈、惡心的症狀。
說完,岑思顏忙着打開了家裏的電風扇,又趕緊去衛生間打水。
張阿姨匆匆忙忙從廚房裏跑出來:“怎麽了怎麽了?好端端的怎麽要十滴水?”說完,就看見了沙發上躺着的人。
急忙沖過去一邊想要把人拽起來一邊嚷嚷:“你這人怎麽回事,怎麽躺我們家沙發上了,弄髒了你賠得起嗎?”
這年頭家裏有皮沙發的人家不多,金貴得很,韓麗華又是個講究人,平時這沙發上都罩着白色的棉紗鈎織成漂亮花紋的紗巾,好看是好看,但一旦弄髒,就很難洗得幹淨了。
“你放開!”岑思顏手裏端着一盆涼水,站在張阿姨身後疾聲厲色地喝道。
張阿姨手一抖,杜阿姨又躺回了沙發上。
岑思顏走過去,無視一旁的張阿姨,擰了盆裏的毛巾,給杜阿姨擦臉,拉開衣領擦脖子:“十滴水呢?”
張阿姨這才回過神來:“思顏,你在幹什麽?”
岑思顏冷冷地說:“她中暑了,沒看見嗎?還不去拿藥?”
這時看見杜阿姨清醒了些,岑思顏連忙拿起水杯喂她喝水:“杜阿姨,多喝點水,待會吃點藥就沒事了。”
“不是,這就是個掃地婆,你管她那麽多幹什麽?家裏的藥是随便能給別人的嗎?思顏你趕緊讓她走,你看把這地上沙發上都弄髒了,待會你媽回來怎麽交待?”張阿姨一臉嫌棄。
“該怎麽交待是我的事,用不着你管,怎麽,我不是這個家的主人,還叫不動你了?麻煩你去把十滴水拿來。”
張阿姨悄悄地翻了個白眼,不情不願地去翻了藥箱,找了一瓶十滴水拿過來:“給你,到時候韓老師問起來,你可得說清楚,是你非讓我我拿的啊!”
岑思靈的聲音從樓上傳下來:“怎麽回事啊,吵吵吵的,還讓不讓人休息了。”她昨晚一夜沒睡好,正補覺呢!
張阿姨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思靈,你快下來看看吧,你這妹妹怎麽回事,什麽香的臭的都往家裏帶。”
岑思靈帶着一肚子起床氣,不耐煩地下來,看見沙發上的人,就捏住了鼻子:“張阿姨,你不知道我媽媽有潔癖嗎?怎麽把這掃垃圾的人也帶進來了,你看她鞋子上還沾着垃圾呢,待會這紗罩趕緊拆下來扔了,也不知道有沒有虱子。”
岑思顏喂杜阿姨吃完藥,又讓她喝了不少水,這才站起來,直視着岑思靈的眼睛:“岑思靈,你長這麽大,沒有人教過你尊重這兩個字怎麽寫嗎?”
“嗤,我幹嘛要尊重她呀,不過就是一個掃垃圾的,她弄髒我家的地方,我說幾句怎麽了?”
“首先,她是一個人,一個年紀比我們大的長輩;其次,勞動不分貴賤,靠自己的雙手勤勤懇懇努力工作就應該得到尊重。”
岑思靈氣得跳腳:“我不管,這是我家,我就不喜歡這樣又髒又臭的人來我家,你愛做好人到外邊做去 ,別在這裏礙眼。”
“不好意思,這裏也是我家,我愛在這裏做什麽就做什麽,你管不着!”
“你這樣做,媽媽肯定會不高興的,你就等着她厭惡你,嫌棄你吧!”這句話,是上輩子岑思靈一直用來壓制岑思顏的法寶。
因為上輩子的岑思顏實在是太想得到韓麗華的認可了,所以只要是岑思靈說是韓麗華不喜歡的事情,她就不敢做,在這個家裏畏首畏尾,活得完全沒有了自我。
如今的岑思顏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媽媽也跟你一樣,是個冷漠、沒有愛心,看見別人有困難也不願意伸手幫忙的人嗎?”
岑思靈被她說得語塞片刻,急忙辯解:“我,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你不要亂說。”
杜阿姨掙紮着要起來:“姑娘,你們不要吵了,我這就走。”
她不認識岑思顏,但知道岑思靈,這姑娘脾氣不好,她不想讓幫了她的姑娘跟岑思靈産生矛盾。
岑思顏用力按住了她的肩膀,語氣堅定:“您好好休息,不用管,這裏我說了算。”
然後轉身看着兩人:“你們,該幹嘛幹嘛去!”
岑思靈和張阿姨莫名地覺得她身上的氣場好強,居然有一種被她唬住了的感覺。
這時,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雙手各拎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網兜,從廚房裏走了出來,正要往門外走去。
“站住!”岑思顏一聲斷喝。
那男人吓了一跳,一只手沒拿穩,網兜裏的東西撒了一地,是一些家裏儲存的幹貨,香菇、木耳、黃花菜什麽的,還有一些鹹鴨蛋、皮蛋和臘鴨臘肉。
“你是什麽人,拿的什麽,去哪裏?”岑思顏語氣嚴厲地問,她當然知道這人是誰,就是張阿姨那個一把年紀了還游手好閑在家待業的兒子。
上輩子他沒少趁岑解放和韓麗華不在家過來搬東西,碩鼠似的。
岑思顏都碰見過好幾次了,只不過那時候張阿姨每次都是說這些東西都是韓麗華說不要讓他來拿的,她傻乎乎地就信了。
後來家道中落,張阿姨卷了家裏的細軟逃走,她忍不住在韓麗華面前抱怨了幾句,以前吃了拿了他們家那麽多東西,一點都不知道感恩,看見韓麗華愕然的神色,才知道韓麗華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家人早就從她家裏螞蟻搬家似地搬走了許多東西。
張阿姨的兒子沒見過這種陣仗,有些慌了。
張阿姨連忙說:“這我兒子,是這樣的,韓老師昨天不是讓我整理儲藏室嘛,這些東西放的時間太久了,平時也吃不到,天氣太熱怕壞了,讓我趕緊處理掉,該扔就扔了。我是想着這些東西反正都不要了,扔了也是浪費,就讓他過來,帶回去送給鄉下的親戚,鄉下人吃得糙,不介意。”
說着,她還刻意看了岑思顏一眼:“思顏啊,你剛從鄉下來,鄉下人看這些可能是好東西,可在咱們眼裏,這些都是不值錢的,随便丢了也就丢了,思靈,你說是吧!”
岑思靈似乎也沒弄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不過她天生就是要跟岑思顏作對的:“這點兒東西,有什麽大不了的,丢了就丢了,就你們鄉下人小家子氣,一點都不大方。”
岑思顏走過去,抓起一把香菇聞了聞,香氣新鮮純正,幹幹爽爽的,可半點沒有快放壞了的跡象,其他的東西看得出來,也都是新鮮上好的。
可能才買回來沒多久,絕對不是張阿姨所說的快放壞了需要處理掉的東西。
“呵!”岑思顏冷笑,“想不到你一個當保姆的,口氣還挺大,不知道你在我家當保姆,一個月多少錢工資啊,可以買多少只這樣的臘鴨呢?”
“呵呵!”門口的方向傳來一聲清朗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