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節
想,還是不明白:“阿寶,他們為什麽要把我關起來?”
頭上沉默。
得不到回答,顧朱朱又問:“那,我什麽時候才能出去呢?”
“……”
她不安地蹭了蹭,過了會兒,頭上仿佛傳來一聲嘆息。
“不怕,過幾日我便接你出來。”蕭伯謹低低道。
“嗯!”朱朱雙眼一亮,安心了,瞬時連這幾日的苦惱都一并抛到腦後。聽了阿寶的話,她總是信的。
“……這兩日,你身子可有什麽不适?”頓了頓,蕭伯謹問她。
顧朱朱可憐兮兮擡頭:“阿寶,我餓——”
“還有什麽沒?”
“肚子一餓就冷。”
“……”
離開時,蕭伯謹又被喚住。
“阿寶!”
朱朱忽然想起來,忙道:“你的朋友一直在睡覺,我走時她好像醒了,可我沒顧得上同她說話……”她支支吾吾地說,有些歉疚。
“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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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頓,蕭伯謹又加了一句:“你顧着自己便好。”
朱朱忙忙點頭,忽然覺得鼻子一陣發酸。
他走後不多時,果然有人送來了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饅頭,還有禦寒的衣物。顧朱朱惡狠狠咬下一大口熱饅頭,狼吞虎咽地想:噢噢,還是阿寶最好!!
******
幾日後。
明日,借住在饅頭庵裏的衆人便要離開。
書房裏,鄭總管正在一一回禀回程事宜。說話間,他擡頭觑了一眼,據經驗揣摩,上頭這兩日心情好似不大好。他度量着,便不再絮絮叨叨地一一說明,只拈些要緊的先回話:“公主自從醒過來,這幾日已能下地走動,又用了些膳食……看是将好了。”
蕭伯謹淡淡應了聲。
鄭總管算是看出來了,這位主子——今日有些心不在焉。這,卻極少見。
他正想着怎麽繼續回話,沒想到蕭伯謹突然開口,卻轉了問題:“這幾日齋飯都是你親自送去?可——都還好?”
鄭總管心領神會,忙道:“确是屬下送了過去,其他人并沒見着。”
見蕭伯謹看過來,他忖度着又道:“早晚添加的衣物都已送過去,那,那位,看起來精神尚且不錯。”其實,某人何止不錯,簡直是活蹦亂跳,就像那砧板上的魚一般。
蕭伯謹點頭,頓了頓,又道:“問問她,可還有什麽想要的沒,一并添上。”
鄭總管忙應喏。面上雖不敢露出來,他心裏卻着實疑惑的很:人是上頭要關的,不讓放出來,每天回話時卻都會問上一兩句,問寒問暖,對那人确實不同。若說不在意吧,不該這般;若說在意吧,又為何……這主子的性子是越發難測了。
莫說鄭總管感嘆,此刻,連蕭伯謹自己心裏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做什麽。權衡利弊間,明明已經定計,便不該再多慮,更不該猶豫,這不是他一貫行事的性子。
夜,黑蒙蒙一片,偶有星光一閃,迅即又消失在沉沉天幕。
過了今夜,他也該回朝了。
蕭伯謹獨立院中,眸中沉沉,便如同這濃黑的天幕一般。人都羨慕他年少得志,豈不聞高處不勝寒。朝廷風雲莫測,即便身在此處,離都中有些距離了,舉目青山隐隐,聞聽暮鼓晨鐘,梵音聲聲,他只怕也難以擺脫。心裏有太多放不下,這一世,縱然遍覽經卷,他也早已注定與空門無緣。
度人?還是先度己罷了。
蕭伯謹心裏自嘲好笑,擡望濃黑夜空,不自覺擡腳朝後院走去——
或許,還想再見見她——最後一面。
“轟!——”忽然,廂房頂上猛地騰起一束紅光,在漆黑中格外耀目。
“着火了!着火了!”緊接着衆人驚慌的呼喊。紅色的火舌在夜空中升騰、肆虐,毫無顧忌地吞下所及,木頭橫梁的斷裂聲“噼噼啪啪”響起,驚心動魄。
這場火來得突然,有些讓人不知所措。火光飛舞,映在青年男子濃墨一般沉靜的眼底,變幻莫測。
電光火石間,一個小小的身影突然自腦海裏晃過,蕭伯謹心中沒來由一提,轉身疾步向東北側走去。
“大人,大人,”鄭總管氣喘喘跑來,上氣不接下氣:“西廂房出事了,公主,公主還在屋裏——”
蕭伯謹眸中一沉!
……
******
江水沿着山勢曲曲折折流下來,拐角激流處,一個大木桶被橫住了,撞在水面上打着旋兒。
年運遠遠見了,心裏一喜,登時甩了根繩子出去,那繩子似長了眼睛,恰恰勾住桶沿,被他一把一扯一帶,幹脆利落地過到了岸邊。
江邊停着一輛馬車,車簾掀開着,裏面卻沒有人。
“公子!公子——”年運忽然驚叫起來:“這桶裏還藏了個人呢!”
“公子——”
“年運,你又該找打了——”懶洋洋的聲音像醉人的桃花釀,明明是在責備,卻聽得人熏熏然,入耳入心。
說話間,從林中步出一位年輕公子,身着寬袍廣袖,飄逸不凡。端看那桃花粉面,唇邊三分笑意,卻生生讓人愣住了神,再移不開眼。
他說出的話卻讓人更開不了口。
“不過桶肚子裏有人,又不是人肚子裏塞桶,有何奇怪?”
年運嘆了口氣,但看他們家公子模樣俊俏非凡,只一說話便露了餡。想當初,公子剛落地時,團團圓圓一個小人兒,如寶似玉,光是模樣已震懾了整個洛陽。莫說老爺夫人喜得合不攏嘴,連宮中也驚動了,親自來探望。旁人豔羨,私下打趣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将來還不知如何如何呢。
誰知,公子果然不負衆望,随着時日過去,出挑得一日更比一日好看,連樹上鳥兒見了都歡暢地拍翅膀。“洛陽城,東府子”——有誰不知,誰不聞?可從識字開始,自家公子便漸漸與衆不同起來,說聰慧算不得聰慧,道頑劣比頑劣更甚,每每讓人無措。就連夫人見了也直嘆氣,悔不得把他塞回肚子裏再重生一遍……
這次不知為何,那頭疼的主子忽然起意要出游。臨行前,夫人殷殷切切反複叮囑:“年運啊,什麽都好說,你只需護着你的主子,切莫讓他被人打折了腿,你二人可要平安回來啊——”
公子微微一笑,灑灑道:“娘親大人只管安心,兒子就算是拼了命也會護着自己的腿——腿在人在,人不在腿在!”
夫人一愣,滿滿的淚花頓時停在眼眶。
老爺聞言,氣得甩手回房。
他們便在一片嘆息聲裏上了路。走到半路,年運後知後覺方才發現,他們竟是一路直向南朝而來!
這讓他吓出一身冷汗,若是萬一被發現,他們只怕真就有去無回了。
……
話說而今當下眼前,桶裏半蜷着個女子,光頭,布衣。渾身濕透,衣衫滿是污泥,狼狽不堪,腳上、腿上還帶着傷,想是随着木桶從河上游流下沿途在石頭上碰撞造成。
年運見他家公子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一人一桶,心裏忽然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公子手中的桃花扇“啪”一聲合上!
年運呼吸一頓,
只聽——
“妙哉!妙哉!年運,拎走!”
5、妖怪 ...
顧朱朱再度醒來時躺在一張床上,眼前一片漆黑。待腦中清明了些,方覺頭上臉上都被蒙了紗布,睜不開眼,只覺渾身發軟,又癢,卻一點力氣也沒。
屋外面偶爾傳來些響動。
她心裏忽然有些害怕,呆了呆,鼓起勇氣開口:“有人嗎?有人嗎?”
“咯吱”,門開了,有腳步聲進來。
“公子,她醒了。”一個聲音大聲道。
“霍霍霍……擦擦擦……”好像是磨刀聲。
“你是誰?叫什麽名字?”年運早已習慣,幹脆自己問話。
朱朱遲疑,道:“貧尼悟空。”
“……”
想了想,年運道:“你病了,生了水痘,我家公子把你綁起來,是怕你受不了癢撓傷自己,幫你醫治呢。你眼睛被煙氣熏了,一時半會兒也不要睜開。”
“……那我幾時能好?”朱朱小心翼翼問道。
“還等幾日吧,或者十來日?說不準,得看我們公子心情,沒死就能活。”年運不耐煩丢下一句。
“……”
腳步聲又匆匆走出去了。
“哎,施,施主,敢問你們是——?”
“擦擦擦……霍霍霍……”
“這裏在翠屏山附近麽?”
“霍霍霍……擦擦擦……”
“你們有沒有看見我師太,還有師妹她們?……”
磨刀聲突然停住。
“年運。”外面傳來一個好聽的男子聲音。
“你問她頭還暈不暈,困不困,還想不想再多歇息幾日?”男子聲音溫和、關切,似流淌的春水一般。
顧朱朱已經聽見,忙感激道:“不暈了,也不困,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