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些忐忑,道:“衆位師姐,這念想不妥,是為貪!是為惰!”
顧朱朱慚愧低頭裝沒聽見。
悟即不屑輕哼。
悟色圓圓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三師姐,你明明吃的也不比我們少!”
悟是撫撫自己近來稍顯圓潤的臉頰,默默無語。
快入秋了,山上的蚊子還是猖狂,叮一口一個大包,紅腫幾天都消不了。屋裏的熏蚊子的草葉燒完了,顧朱朱爬到後山又撿了一大堆,直到懷裏再也塞不下了,方才匆匆忙忙往回趕。這時,将近天黑。
月亮還沒出來,樹高林密,已是漆黑一片。幸虧沿途熟悉,顧朱朱一腳高一腳低,踩在高低不平坑坑窪窪的山路上,循着感覺向前摸。
聽得林子裏隐隐有聲,似人在說話——吓得她一個激靈!
咦,前面好像有人。
顧朱朱抱着草葉恭恭敬敬朝西方拜了拜,方才小心翼翼地朝前探出個頭。
樹後果然兩道青色的人影,再看,依稀辨認出是兩個男子。
“大人以退為進,此計……”
原來是人呵。
她摸摸心口,舒了口氣,又往回走去。
“誰?!”一聲低低厲喝。
朱朱站住,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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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微搖,一個男子從樹後步出,紫袍廣袖,面容冷俊。
朱朱就這麽直直望向他,愣了——
眼前人俊眉修目,薄唇微抿,似喜似怒。
一道月光映下,宛如醍醐灌頂!
悟空小尼姑忽地一拍手:這、這人,不正是同她定親的小相公麽?
2、阿寶 ...
“阿寶!”朱朱歡快道。
蕭伯謹眸光一閃,微微怔住。
“阿寶,阿寶,你不記得我了麽?”朱朱急道:“我是朱朱,顧朱朱啊——”她記得小時候阿寶依稀也是這般模樣,現在,嗯,五官更深邃了,個子怎地突然拔高了這麽多,好似也更好看了些。
對方沉默。
朱朱望着他,就在她差不多快要以為自己認錯人時,對方平靜的眸光中仿佛投下了一粒石子:“你是,顧朱朱?——顧大人之女?”
“噢,嗯!”朱朱歡快地點頭。
自從來到山上,她從沒再見過一個舊時的“熟人”。這時,忽然見到阿寶,她很是歡喜,嗯,很是歡喜。
蕭伯謹也詫異,在他如雲的記憶裏,是仿佛記得有個活潑可愛的小丫頭,還曾許給他做妻子,是兩家長輩定的娃娃親。後來,據說她入了佛門,他心底還稍感詫異,過幾天也淡然了。後來,他入翰林,習文武,年未弱冠已名滿晉都。再後來,便順理成章入朝為官……
不想,如今卻在這裏遇見了她。
詫異,也僅僅是詫異而已。
蕭伯謹俯視着面前傻傻歡喜的小尼姑,背在身後的手微一擡——一道人影無聲無息地在樹後一閃,仿若鬼魅般霎時消失。
夜幕降臨,兩個人一左一右并行在山路上。
“阿寶,你這些年怎樣,過的好不好?”朱朱道。
蕭伯謹淡淡“嗯”了一聲。
朱朱眼睛彎彎,不待他問便接着笑道:“哦,我也過得很好。”
蕭伯謹掃一眼身旁抱着一堆草歡快走路的人,道:“你怎麽來了這兒?”
話一出口,他便後悔了。當年的事,若說少時他不明白,現在早該看懂了。她,不過是顧家棋盤的棄子而已。
朱朱腳步一頓。
蕭伯謹正想轉個話題,忽見她又繼續蹦蹦跳跳向前走去,“我也不知道,想必爹爹覺得這裏好,才讓阿娘送我過來——”
蕭伯謹落在後面。聽她嘟嘟囔囔着什麽,低頭摸黑看路,又似在哼歌,卻是自在歡快。
蕭伯謹擡腳跟上,唇角不由微彎。
回到庵堂,兩人道了別,各自回房。蕭伯謹心中有事,雖熄燈躺下腦中還是清醒得很,兀自思量。
過了不多時,忽而——“阿寶,阿寶。”
門外咚咚響了兩聲,在靜夜裏顯得格外突兀。
“阿寶——”
蕭伯謹眉頭微皺,披衣開門——
顧朱朱喘氣不平,臉頰跑得通紅,“阿寶,這個給你,可以熏蚊子——”說着,她獻寶似的捧過一大抱草來,草葉間還帶着泥巴,因為走得急不注意,灰灰點點沾滿了她上襟衣袍。
沉沉月光下,她的眼睛透明清澈,宛如一泓清泉。
“我不用,”蕭伯謹稍頓,道:“你留着罷。”
看一眼滿滿的懷抱,她幾乎将剛才拾回來的一多半都拿了過來。他房裏燃有從都中帶來的熏香,自然不須這個。
“不用,我留的有,明天還可以去山上撿更多的回來。”朱朱只當他客氣,不由分說便将一大堆草葉抱進了屋裏。
“阿寶,你屋裏好香呢。”
蕭伯謹無奈,看她在屋裏轉了一圈,饒有經驗地尋了處寬敞角落放下雜草,站起身拍拍手又道:“阿寶,你待會兒點燃它,不消半個時辰便沒有蚊子啦!”
“多謝。”蕭伯謹淡淡道了一句。
他的神色淡淡,有些倦意。朱朱揉揉鼻子,好似有滿肚子的話,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說什麽。
“哦,那你好好睡吧。”
“嗯。”
蕭伯謹送出門,看她走得遠了。他望着那個小小身影消失的方向,微微有些走神。忽而,夜裏一陣冷風吹來,他猛然驚醒。
微微擡手,有兩個黑衣人悄無聲息落在他身前,跪地。
“把這屋裏的雜草收拾了。”蕭伯謹淡淡丢下一句,轉身離去。
半夜,顧朱朱卷在被子裏朦朦胧胧中忽然又有些擔憂地想起:阿寶,應該會弄那些葉子吧,應該不會被蚊子叮啦,已經安睡了吧……想着想着,她又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恍若,還做了一個夢。
夢裏,她好似又回到了幼時曾經,同阿寶在書房習字玩耍,阿娘也進來了,好像還有爹爹,小桃,老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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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屏山上,秋高氣爽。一個小尼姑屁颠屁颠跟在蕭大公子身後,一男一女,一尼一俗。護衛們飛快地擡頭觑一眼,又極快地低頭,所謂,“非禮勿視”。
“阿寶,阿寶——”
“在下蕭伯謹——”
“哦,我知道,阿寶。”
蕭伯謹撫額。
朱朱見狀,暗暗忖度,便照着自己的悟性,當即也學模學樣斂襟躬身還了一禮,端然道:“貧尼悟空。”
蕭伯謹眼角好似抽了抽。
蕭公子長嘆一聲,“悟空,悟空,該是你的法號——如此,你都悟了些什麽?”
顧朱朱想了想,雙眼一亮,她神态明确,語氣篤定:“空即是色!”
“……”
素來思辨有術的蕭大公子此時也茫然無語了。
“阿寶,阿寶,你平日裏做些什麽?看書麽,念經麽?”
“習文、學武。”
“習文、學武做什麽呢?”好奇尼姑問。
蕭伯謹挑眉,似笑非笑,“那你每日裏念經打坐又是為了什麽?”
顧朱朱不假思索:“悟禪啊。師太說,每人都有禪心,能悟方得。”
“那悟禪又是為了什麽,升仙成佛?”
“呃……”(這個倒沒奢望過。。。)
“欲為諸佛龍象,先做衆生牛馬。”蕭伯謹忽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
朱朱恍然大悟,撫掌歡喜道:“我從沒想過要做龍象,如此,就不用怕投胎成牛馬啦!”
“……”
風言風語傳開,兩日後,打坐時分,朱朱被喚到了師太房裏。剛進屋,乍一見座上師傅神色,顧朱朱不由心裏發怵,縮了縮頭。
幾個小尼姑無事,也曾私下偷偷議論過。若比相貌,自家師太仿佛天生一種氣場,慈眉善目,卻不怒而威,讓人低頭俯首,隐隐高貴,就好似座上菩薩般。談及此處,弟子們追根溯源,顧朱朱轉轉眼睛,篤定道:“這定是師傅長年累月、日日潛心誦經禮佛的結果。每天從早到晚望着菩薩,可不就潛移默化、移心易性,即便長得相似些,又有何好奇怪!”
此刻,朱朱忽然發現菩薩也會生氣。
師太神色很是嚴肅,眉頭皺着,就連說話也比平日裏更加嚴厲:“悟空,你該明白自己的身份,既是出家人,又是尼姑,怎能整日裏同一男子拉拉扯扯,牽扯不清!……”
朱朱低頭聽訓。
“……以後不準同他來往!”師太結案陳詞。
朱朱委屈争辯:“師太,他又不是別人,他是阿寶啊——”
師太臉色更沉:“管他阿寶三寶四寶,卻不是與你一路人!他們官宦人家,更是招惹不得。豈不知他們——”說至此處,師太似想起什麽,臉色微白,話語驟然停住。
見她一臉茫然,滅絕師太暗暗嘆了口氣。
頓了頓,師太臉色和緩了些,轉了口氣,方緩緩道:“我等既出家修行,便要絕了俗念,過往一切皆是浮雲,你入門最早,身為為師大弟子,更應以身作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