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針線包
總監發表完祝詞, 就從臺上下來,路過沈木星的時候停了下來,難掩目光中的驚豔。
沈木星的這條禮裙, 乍看上去只是簡單的白色綢緞裙, 腰臀處的面料服帖順滑, 溫柔奶氣,趁上她白皙的皮膚,仿佛是養尊處優的小公主, 猝不及防地走出卧室,肩部做了堆疊的立體設計,胸前深V開口,合身包體, 又有種不可言喻的性感。
“小沈,你今天穿得蠻好看。”
沈木星盯着她,頭一回沒答話。
總監眯眼笑着, 小聲附到她耳邊說:“我讓你幫我拿的絲襪帶了吧?”
沈木星想起确實有這麽回事,便木讷地點點頭。
總監“嗯”了一聲,打量着她的目光忽然變得陰鸷,但這抹陰鸷很快便消失了, 臨走前她在她腰間摸了一把說:“這料子還行, 很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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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會上響起了小提琴聲,四個年輕女孩拉着小提琴在會場裏一邊走動一邊演奏,他們像美麗的天使穿梭在人群之間,優美的旋律整齊悅耳。
所有人都在享受着這場酒會,只有一個人例外。
嚴熙光從樓上下來,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蝴蝶群舞間, 她像一株無花的禿莖,不會被人注意到,也不和誰巴結。她看起來有點神思恍惚,一雙眼睛盯住毫不相幹的東西。
像是某種感應一樣,她也遠遠地擡起頭,望向樓梯上的他,四目相對,他眼裏有朝她奔過來的沖動,可很快,那些小提琴女孩邁着曼妙的身姿,一步一舞地将他圍住了。
滿座賓客不是禿頂就是大腹便便,嚴熙光算是最惹眼的男人了,身旁的史磊更是焦點人物。
史磊戴一副金絲邊眼鏡,斯文中透着精明。
嚴熙光則沒動,目光灼灼地望着沈木星。
鎂光燈打在他的身上,瞬間讓他與這富貴榮華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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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正愣怔間,耳邊卻癢酥酥地響起了一個暧昧的聲音,沈木星的身子僵住,總監黏膩的聲音傳進耳廓……
“我禮服的胸口被紅酒弄髒了,你來洗手間,幫幫我……”
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總監已經走向了洗手間,腰身扭得格外妖嬈。
沈木星站在那裏,像是中彈的敗兵。
她的心髒哆嗦着,感覺血糖一下子就低到要昏迷的程度。
恰在這時,有人叫她。
“木星。”
沈木星轉過身去,嚴熙光朝她快步走來。
尚且還跟他堵着氣,沈木星沒給好臉色,嘴微微嘟起,扭過臉去。
生平第一次見她穿成這樣,嚴熙光有些移不開視線,但當視線落在她胸前的風景時,臉色陡然變得嚴肅起來。
沈木星被他盯得耳根燒紅,立刻轉過身去不讓他看。
“Dean這是……做的什麽?”
他有些生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沈木星微微側頭,窩火地說:“我自己喜歡就行。”
嚴熙光嘆息一聲:“跟我來。”
“喂!”
他的雙手摁在她的肩膀上,将她整個身子扭過來,攬着她的身子徑直往洗手間的方向帶,沈木星也不願拉拉扯扯博人眼球,便乖巧地縮在他懷裏走着,二人行至燈光冷癖處,四下無人,他從西褲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皮袋,袋子有手指長短,信封式的開口,裏面裝着一個金屬盒,他從盒裏捏出一根穿好了白線的針來,手朝她的胸前伸過來。
沈木星捂緊胸口,聲音綿軟輕細:“你要幹嘛呀?”
嚴熙光拿開她的手,修長白皙的手指捏合住她的領口,前後比量一番,說:“縫到這裏,還可以接受,就兩針,嗯?”
他說完,長腿一彎,單膝跪地,沈木星吓了一跳,趕緊向後退了一步,又去瞧四周有沒有人。
一雙巧手已經攀上她的衣領,利落靈巧,針走線飛,縫得極其認真,沈木星羞極臊極,又環顧左右怕有人來,便做賊一樣催促:“你快點!萬一讓人看見了多丢人!”
“很快。”
他挽手結線,在小袋子裏拿出一把迷你剪刀來,了無痕跡地剪了,從地上站起來,沈木星低頭看禮服,領口收斂許多,針腳隐秘,天衣無縫。
他揣起針線包,滿意地打量着她的禮服,如釋重負。
他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
沈木星咕哝道:“下次不要這樣了。”
“沒有下次了。”
“啊?”
他說的是……不會做這樣瘋狂的舉動?還是不會再讓別人給她做衣服了?
沈木星往會場走,他也跟在她身側。
“我都長大了,穿什麽衣服還要你管……”越想越沒有人權。
沒想到,他負着手,身子一低,輕聲在她耳邊旖旎地說:“是長大了……”
“啊!”沈木星猛地停住腳步,在他胸膛上捶了一拳:“嚴熙光你夠了!”
嚴熙光老實地把雙唇抿得死死的,面頰上浮現起一抹滿足,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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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雖然表面上嗔怒,但經他這麽一哄,心裏堵着的石頭已經被他敲開了一條小縫,透出光來。
嚴熙光正了正色,問:“剛才那個總監跟你說什麽?”
沈木星方才緋紅的臉上忽然愁雲密布,她沉重地吐口氣,緊張、害怕、想要隐藏、卻又想求助。
這樣複雜的情緒下,一開口,就成了結結巴巴:“總監……總監她說讓我……讓我……讓我和她去洗手間……我不知道……唉……”
嚴熙光一側的眉毛挑高,看着她的手足無措的樣子,起先是一副耐心模樣,可聽到最後,忽然變得嚴肅,面色陡然霜冷下來。
“你要去嗎?”
“我要……我要去嗎?”
她想起了阿敏剛才的那通電話。
“我不想去……”她說,“阿敏被她騷擾,已經辭職了,王主管也是,現在又是我。”
嚴熙光走了,留給她一道高大的背影,他朝一個端着托盤的服務生要了一杯紅酒,朝她走回來,走到她近前,把手裏的酒杯遞給她,接着說出一句讓沈木星震驚的話——
“木星,去,潑到她臉上。”
“什麽?”
潑誰?
潑誰臉上?
他是讓她把這杯酒潑到總監臉上?!
嚴熙光見她不動,把她冰涼的手拿起來,将高腳杯塞進她的手裏,然後沉着臉,将她的肩膀扳過去,沈木星的身子就被迫面對洗手間的方向。
他輕輕的推了她一把,沈木星就向前邁出了一步!
她回頭看看他,嚴熙光的眼睛是那麽沉靜,那麽堅定,仿佛全世界最厲害的暴風雨降臨,都不會動搖到他。
沈木星忽然像是一個被暴曬的流浪者,找到了一棵大樹,叫她莫名的有了底氣,在他的注視下,她竟然真的鬼使神差的邁步走進了洗手間…
兩分鐘後。
她從洗手間跑出來,劉海亂了,手裏的高腳杯空了。
她跑到他面前站定,上一秒還繃着的臉突然就笑出了聲。
“噗……”
“爽麽?”他問。
“爽!”
洗手間裏傳來高跟鞋追出來的聲音。
嚴熙光突然摟上她的腰,朝着總監出來的方向,投去威懾的目光,巋然不動,氣勢淩人。
總監一臉狼狽地追出來,拄在門口剛要說話,卻在看見嚴熙光時,張了張嘴,愣住了。
嚴熙光冷冷的收回目光,握住了沈木星的手,轉身就走。
“喂,嚴熙光,酒會還沒結束呢!”
“管他呢。”
“我們去幹嘛?”
“去吃點人吃的東西。”
“我知道有一家湯粉不錯!我想吃湯粉!”
“那我們就去吃湯粉。”
“走走走!你開車嗎?”
“我有司機。”
“對對對,你有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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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到他的那輛豪車跟前,他替她開車門,幻影的車門是對開的,今夜顯得尤為震撼。
尤其此刻,她衣着華麗,妝容精致,這車就俨然成了一座巍峨宮殿,為她敞開金色大門。
沈木星放肆地邁坐進去,随意地将高跟鞋解開,雙腳着地,放松了好多。
嚴熙光也上了車,打開他和她中間的位置,一股白色冷氣從裏面冒出來。
“要來點飲料嗎?”他問。
“哇!”沈木星像個小土包子一樣,趴在上面看:“這裏原來是個小冰箱哎!”
“嗯。”
“這麽酷!”
“以後給你放點辣的,你邊吃邊坐車來陪我。”
“好主意!給我備點鴨舌鴨脖綠豆沙!我天天蹭你的車!”
“好。”
她笑,笑的燦爛。
“你看上面。”他指給她看。
順着他的手,車頂魔術般地亮起星空頂。
她啜着啤酒,滿眼歡喜,好像第一次坐他的車一樣,感慨:“真好,這個車真好!我喜歡!”
他低頭看她,眼裏被她感染上幾分激情。
……
漏勺舀起幾片牛肉,落到白花花的粉上,脆嫩挺括的生菜半生不熟,碧玉一般,勺勺湯頭澆下去,肉和粉被沖散在碗裏,一晚冒着熱氣的牛肉湯粉被端上了桌。
潑了總監一臉酒這件事,是在牛肉湯粉下肚之後才反應過來的。
沈木星放下一次性筷子,長出一口氣。
辭職、搬家、租房,換工作,後續的種種麻煩事盤踞心頭,倒了胃口。
嚴熙光挑起一筷子粉,擡眼看她:“怎麽不吃了?”
沈木星一邊的嘴角牽了牽:“辣椒放多了。”
他咳嗽兩聲,說:“以前你吃豬髒粉,不總是多放辣椒油?”
“以前是以前啊,來廣東之後,口味都變淡了,我第一次吃湯粉的時候覺得這湯汁簡直就是刷鍋水,現在卻是我的最愛。”
嚴熙光笑了笑,似乎十分享受她這樣的孩子氣,從前見過她很多少年愁,忘帶習題冊啦、被老師沒收了手機啦、被媽媽氣到哭鼻子啦……他們重逢以來,她第一次對他這樣毫無芥蒂的吐露憂愁,這感覺太熟悉。
後來沈木星幹脆又要了四瓶啤酒,兩個人邊喝邊聊,洗一洗肚裏的心事。
她喝了兩瓶,他也跟着喝了兩瓶。
“嚴熙光,你說……我可不可以把今天的事兒都怪你頭上?”她認真地盯着他波瀾不驚的面容看。
要不是他,用那樣哄小孩兒的語氣對她說:木星,去把這杯酒潑到她臉上,要不是他輕輕的推了她一把,沈木星又怎麽會做那麽沖動的事情?
嚴熙光說:“怪我,你就當我是……”
“是霸道總裁。”她接茬笑,臉上因為酒精而染了一抹紅。
嚴熙光搖頭苦笑,又咳嗽起來。
“你就當我霸道好了。”他說。
“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你有資本,我沒有,說不定,我下個月就連湯粉都吃不起了。”
嚴熙光很認真地看着她:“我的資本就是你的資本。”
沈木星讪笑,沒說話。
怪也只能怪自己。
于是一揮手:“哎,算了,破工作幹着也沒勁。走吧!回家!”
她急躁的站起來,粉飾住一腔混亂愁緒。
“木星,我還沒有吃完。”他看着自己的碗,無辜地皺眉。
他向來沒有剩飯的習慣。
沈木星又坐下,幹笑一聲,将急躁的情緒收斂住:“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你慢慢吃。”
她拿着用過的一次性筷子在桌子上畫圈:
“嚴熙光,我畫個圈圈詛咒你。”
嚴熙光不緊不慢地喝着啤酒,不說話,看着她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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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湯粉店回宿舍的路上,兩個人并沒有坐車,他和她漫步在夜間的街上,這一片的環境還算安靜怡人。
他走得很慢,沈木星心累,腳步沉重。
“一份工作而已,你不必擔心,想想開心的事。”嚴熙光安慰她。
“開心的事?潑總監一臉酒?我怕今晚會做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