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看到了他的名字
王主管在企業做了有五年了, 要走自然悲從中來,喝得有點多,被兩個同事架着去吐了。
歌手唱罷一曲流行歌, 突然又唱起了一首老歌《飄搖》, 沙啞的聲線, 悲傷的唱腔,讓沈木星不自覺的也拿起了酒杯,慢慢地就着歌聲喝了下去。
風停了雲知道
愛走了心自然明了
他來時躲不掉
他走得靜悄悄
慢慢的, 她也跟着哼唱起來,她唱歌不怎麽好聽,索性就不唱了,靜靜地喝着女歌手唱。
“我飄啊飄, 你搖啊搖,無根的野草……愛多一秒,恨不會少, 承諾是煎熬……”
Gianna一見王主管走,立刻就聚過來說:“你們知道王主管為什麽要辭職嗎?”
Judy知道內情,冷笑一聲。
有個男同事問:“不是說被總監的變态逼走的,不堪受辱嗎?”
阿敏搖搖頭:“王主管不是總監的菜, 總監喜歡清純挂的。”
Gianna:“确實不是為了總監, 是因為感情!”
男男女女的臉都湊在了一起。
Gianna的臉上泛起濃濃的八卦,說:“王主管的男人跟她說,她要是辭職跟着他回西安,他就立刻娶她!否則他倆就沒戲!”
突然,一個突兀的笑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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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笑聲像是一張布突然間撕裂開一樣刺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沈木星捏着酒杯,笑得肩膀發抖, 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幾個同事面面相觑,仿佛從沒認識過沈木星一樣。
阿敏平時和沈木星算走得近,此時沈木星的笑容有些反常,她連忙拍拍她的肩膀,擔心地說:“喂,你中降頭啦?”
沈木星在阿敏肩膀上拱了拱,一邊笑一邊醉醺醺地說:“沒有沒有,我只是……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給我講過的故事……”
阿敏趴在她耳邊小聲提醒說:“好了好了,你喝醉了,我先叫車送你回宿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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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敏本想給沈木星叫車,卻被Gianna支走了,Gianna趁機給小鄭打電話,讓小鄭開車來接人。
沈木星想了好半天,也想不起來小鄭叫什麽,只記得在白石洲那邊吃過一次飯,情人節的時候還送過她一捧花,好像是在人民醫院做藥劑師的。
小鄭戴個黑框眼鏡,個子不高,寸頭偏瘦,牙齒白白的,一笑有兩個酒窩,Gianna介紹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小鄭就告訴沈木星,他說:“沈小姐,我對你印象挺好的。”
同事們都散了,沈木星坐上了小鄭的車。
馬路兩旁的高樓大廈變成了一道道彩色的流影,夜風吹掀了劉海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用不用給你買點醒酒藥?”小鄭笑着斜睨她一眼,悠閑地開車,心情很好。
“我沒醉。”
“也對,你看起來不像傻女孩,聰明的女孩肯定不會在酒吧這樣的地方喝醉。”小鄭笑了笑,頗有幾分男人的潇灑:“我知道,他們就是想撮合我們。”
沈木星發出一聲讪笑,閉眼感受車窗灌進來的風。
小鄭把她送到樓下,又解開安全帶跑下車來扶她:“你行不行?要不要我送你上樓?”
大廈樓道的光線很暗,潮哄哄的。
作為一個畢業生初入深圳時,就有前輩吓唬她說,深圳是世界治安倒數第三差的城市。心知是誇張的說辭,但也并非空穴來風。以前在家鄉,也有高樓大廈,但沈木星沒見過24層還用安防盜鐵窗的,在深圳,所有人都像是住在鐵籠子裏的小老鼠,誰家不安鐵窗,警察會找上門提醒。
沈木星剛來公司實習的時候,剛住進這個員工宿舍,沒多久就聽說隔壁B座的三個打工妹被人尾随殺掉了,于是特意買了一把鎖把裏層的鐵門也鎖上,吓得她整夜都不敢睡。
這座城市,讓她沒有安全感。
不過世間之事都在“習慣”二字,孤獨也是,忘卻也是。
“你随便。”她這樣回答小鄭。
是因為想到了他說的那句“你看起不來像傻女孩”。
聰明的女孩不會在剛見面時就允許男人進自己的家門,聰明的女孩對男人都該有防備,聰明的女孩知道矜持愛自己,聰明的女孩才是男人最後要娶的那一類。
小鄭顯然愣了一下,吞聲踟蹰半天,才說:“行,那我就送你上去吧!”
員工宿舍是個套間,兩室一廳,另外一個房間的阿敏還沒回來,沈木星收拾了一下沙發,請小鄭坐。
沈木星自顧自地回屋換衣服去了,回來時叼着一根細煙從房間裏走出來,打火機的幹澀聲響吓了小鄭一跳。
“突然好餓。”沈木星透過煙霧,眯起眼望着他。
“我……我也是,要不下去吃個宵夜?”小鄭坐在沙發上望着她的煙明明滅滅,有些愣怔,身子因為拘謹而坐得筆直,不停地用手搓着膝蓋。
沈木星用指間挾着女士香煙,笑了:“我又不會吃掉你,你放松就好。”
她轉身,去冰箱裏給他拿了一顆蘋果。
小鄭握着蘋果沒有吃,說:“我能叫你木星嗎?”
“叫小星、小木、星星、木木,什麽都成,就是別叫木星。”
“那叫木木吧!”
“木木,其實我挺喜歡你的,你和我在深圳認識的女孩都不一樣,沒他們那麽輕浮。”
“呵,你還遇到過輕浮的啊?”
小鄭剛要說話,卻指了指她的包:“你手機一直在震動。”
她這才察覺,心說糟了,在地鐵上就有人打電話給她,本想下了地鐵再接,結果一去就把就給忘了,怕別是什麽重要的客戶!
她把煙一刁,趕緊去掏包,拿出電話一看,十幾通未接電話都是一個陌生號碼。
以及……
一條未讀短信——
“木星,我是嚴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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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足足有十幾分鐘,她看着那串歸屬地為深圳的號碼,久久都無法平穩呼吸。
嚴熙光……
六年了,看到這個名字她還是難以平靜。
他是如何拿到她的號碼的?
沈木星一時間有些亂了手腳。
在這長達十幾分鐘的沉默後,那頭的電話又一次不知疲倦的打了過來。
沈木星突然很慌,迅速挂斷,回短信過去:
“對不起,您打錯了。”
果然,電話那頭便再沒有了動靜。
打開房門出去,小鄭已經不在了,客廳的茶幾上端端正正地擺着一碗面。
沈木星有些詫異,她走過去坐下來,面前的那碗面上規規矩矩地擺着一雙筷子,面上鋪着一個荷包蛋,熱氣騰騰,很有食欲。
她忍不住動作輕柔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在咬斷面條的那一刻,眼眶有些濕熱。
小鄭發來短信說:“面好吃嗎?可以加個微信嗎?”
沈木星趴在桌子上,默默地流起眼淚。
記憶慢慢回到大一上學期的寒假,最後一節課一結束,沈木星就迫不及待地拖着行李逃離了學校。
坐上去溫州的卧鋪,沈木星冥思苦想,為什麽嚴熙光會和她斷了聯系,為什麽弟弟永遠只是發短信而不接電話。
她想啊想,想到雙眼通紅。
闊別了幾個月再回到那個小鎮,所有的道路都還是原來的樣子,卻已物是人非。
裁縫鋪裏只有活死人一樣的老裁縫,沈家也再沒有了麻将聲。
沈木星問老裁縫,嚴熙光呢?
老裁縫眼底烏青,滿嘴酒氣,胡言亂語:“出國喽,出去就聯系不上喽,國外是個吃人的怪獸……”
沈木星絕望極了,她拖着破行李箱跑回家問母親,母親見到她時先是詫異,随後眼圈通紅,問:“你回來做什麽?”
沈木星也哭了:“我怎麽就不行回來了?你嫌我給你丢人?”
母親把她的行李箱拽進門,冷着臉說:“一個兩個都是讨債鬼……”
“我弟呢?”
“死掉了。”
沈木星沖到母親面前攔住她:“我問你我弟呢!”
母親還是不說話。
沈木星急了,拿起手機給弟弟打電話,手機卻在母親的口袋裏響了。
母親的臉上閃過一抹驚慌。
很快,母親就在沙發上坐下,板起臉孔:“沒錯,你弟弟的短信全都是我給你回的。”
沈木星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看着母親好半天,突然膝蓋一軟,就跪下了。
這些天以來,她所有的焦慮和無助全部化成了眼淚,跪在地上,像是一攤被融化的雪人。
沈木星的眼淚不停地掉。
“媽……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我給您丢人了……”
“媽,求求你,你告訴我嚴熙光為什麽不理我了,求求你告訴我出了什麽事……”
“媽……都怪我不好……我知道錯了……你告訴我到底是怎麽了!”
她哭,母親也哭,母親比她還要委屈無助,泣不成聲地說:“你知道這些日子我是怎麽過的嗎?我不停地跑關系……借錢……他們說……重傷就是刑事責任……坐牢是免不了的……他還那麽年輕!都毀了……”
母親說,沈冥毀了。
沈木星在監獄裏見到沈冥的時候,他的頭發被人剃光了,身上穿着橘黃色的監獄服,形容枯槁。
她哭着狠狠地拍那鐵窗:“你這個混蛋!媽罵你罵得輕啊!你怎麽就那麽混蛋!”
沈冥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了,說:“姐,你別哭。”
她說:“媽說你把卡卡砍成重傷。”
他磨了磨牙,說:“姐,別問了。”
沒有人知道沈冥和卡卡到底發生了什麽,母親說卡卡的傷好了之後就去了深圳。
卡卡的去向、沈冥的入獄、嚴熙光的失聯,像是一張巨大的網将她罩在了無盡的黑夜。
看完沈冥,她就拖着行李回學校了。
……
小鄭的打電話打過來,問沈木星,面好不好吃,沈木星回答的鼻音很重。
“你哭了?一碗面就感動成這樣?”
沈木星從回憶中抽身,突然很想找個人說說話,她深吸一口氣,說:“大一的那年暑假,所有人都回家了,我一個人躺在寝室裏,燒到39度,我不下床,不吃藥,不喝水,我的心情糟透了,我以為我就快死了……”
小鄭嚴肅地問:“發生什麽事?怎麽想到死?”
“不是想死,就是覺得活着沒勁。我躺在床上,頭很痛,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就在我以為我快死了的時候,宿舍門開了,宿管大媽端着一碗面進來,見我燒成那樣,就說:孩子,整個四樓就你沒回家,你怎麽不回家呀?你都兩天沒出屋了,是不是病了?吃口面吧!”
小鄭說:“救命恩人哪!你很感動吧?”
沈木星吸了吸鼻子,笑了:“我當時心裏就想啊,不讓我們用違章電器,宿管大媽怎麽就能煮面呢?”
小鄭說:“你真是……你是不是理科女?”
沈木星頓了頓,情緒緩和了,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失态:“小鄭,謝謝你的面。”
小鄭默了默,問:“怎麽謝?”
“你想怎麽謝?”
“好友驗證通過一下。”
沈木星幾乎沒過腦子,就同意了他的申請。
小鄭沒給她任何的反應時間,發來一句話:“做我女朋友,給你兩分鐘考慮,不行我還可以撤回。”
“說話。”
“還有一分鐘了。”
“還有三十秒。”
沈木星忽然捶了捶頭,她真是喝多了。
“你現在撤回吧!”
“已經兩分鐘了,撤回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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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S集團新聞發布會召開的前一晚,沈木星和同事忙得團團轉。予會的媒體陣容和嘉賓陣容是她從業以來見到過最大的陣勢,做名牌的時候看到有好幾個名字都是她兒時的偶像,部分予會嘉賓及相關工作人員會提前入住酒店,史磊、Aurelio Yan的名字也在其列。
忙完手裏的工作,已經是晚上八點,出了電梯走到一樓,手機鈴響,是小鄭打來的:
“餓壞了吧?”
沈木星:“還行。”
“你回頭。”
沈木星一轉身,意外的看見小鄭站在員工通道的門口,正朝她搖晃着她最愛吃的那家潮汕粥。
沈木星遠遠地站在,望着他,一時沒敢動。
小鄭隔着玻璃門朝她笑,笑得很溫暖,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不知為什麽,今天特想送你花,但又怕你是個薄臉皮的人,送花怕你在同事面前尴尬,Gianna說你們今天要加班,我就想着你一定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