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白辭的危險
五條悟雙手插兜走進來, 大長腿邁了兩三步,便到了白辭座位身後。
然後,他一只手離了衣兜, 修長的胳膊把人一攬,彎了腰, 腦袋湊過?去, 臉蹭了蹭白辭柔軟的頭發,道:“我們該去食堂吃飯了,琉璃。”
白辭敏銳地發現不對,在外人面前, 五條悟很少當面叫他的小名。
他看了看五條悟,從表情到肢體語言, 并無不妥,便沒有多想, 應聲道好。
埋頭在少年脖頸處蹭了會臉,五條悟擡起臉, 仿佛這才發現對面的人,“啊”了一聲。
“上?面今天派來的人?”他問,溫熱的呼吸吹開少年的頭發, 宛如麥田微微搖蕩。
白辭道是. 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五條悟吐出兩個字:“誰啊?”
局外人伊地知看了,只想豎大拇指。
高啊, 五條先生實在是高。這兩個字輕慢至極, 蔑視之極。
一句話完全拉開了自己跟情敵的等級, 直接作出他與其的差距——天塹之別。
月泉蒼介蹭的一下站起來,氣得?不行。他眼睛從五條悟看到白辭,再從白辭看到五條悟, 看着二人始終貼貼,五條悟的胳膊摟着白辭的脖子,而白辭一點不抗拒,顯然習慣到熟稔。
他暗暗咬了牙,胸膛劇烈起伏。
五條悟悄悄跟白辭咬耳朵,問:“他怎麽了?”
“我說他喜歡我,然後他就變得很奇怪了。”白辭誠實地說道。
聲音不大不小,恰好整個辦公室的人都聽到。
……不愧是你,木下君!
伊地知欲哭無淚,想跑跑不了。而五條悟微微挑眉,“哦?”
然後,他彎下的腰直起,挺拔地立着,望着對面的月泉蒼介。空氣中,驟然爆發出一陣咒術的震蕩,像是原--子---彈爆炸,周遭空氣先是急速膨脹,然後猛然收縮,接着,一瞬間,狂風暴雨般的高壓沖擊波蕩平了在場所有的一切。
在場所有人為之一凜。本打算偷溜的伊地知僵在當場,腳動也不動。連教職員辦公室外面的伏黑惠,心髒忽然收縮,感到難以言明的恐懼。
這就是最強的咒術師五條悟。咒術界所?有上?層人物都忌憚的存在。
月泉蒼介他感覺自己像是赤--果---果---地在荒蕪的冰原之中。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感到刺骨的寒冷,沒有一根手指擡得起來,全部凍住了。
“哥?”白辭擡起臉,看看五條悟,只看到他流利漂亮的下颚線。
逃不掉的伊地知悲憤地看着白辭,他是在場受到影響最小的人,因其咒術極強,也因為五條悟沒有針對他。
“你?認為他喜歡你嗎,琉璃?”比之平日的不正經,現在的五條悟語氣淡漠,像是個不近人情的神祇。
也許,他只是恢複了本身的身份,伊地知忽然想到。
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五條悟身上。五條悟站得?筆直,個子極高,面無表情,直接給予人一種?威圧感。在剛才,他的胳膊松開了少年,現在,只一只手搭在少年肩上。
那只手,仿佛是綜藝節目上嘉賓按着的紅色按鈕,只要臺上的人答案不對,随後一拍,舞臺地面露出一個黑洞,所?有人都得跌落陷阱裏,萬劫不複。
謹慎回答啊,木下君你?這個罪魁禍首!伊地知在心底吶喊道,知道自己小命保住就在白辭的一句話之間。
然後,白辭笑了。
他似乎一點都沒被辦公室緊張到窒息的氣氛影響,搖了搖頭。接着,他擡起頭,對着五條悟說:“哥,這個問題我們讨論過的。”
這,這算什麽?回答!
伊地知內心慘叫着,覺得?自己今天就要命喪于此。
聞言,五條悟擱在白辭肩膀上?的手,微微一動,想起白辭那套“尋常人只喜歡幻想中的自己”理論,明白他壓根沒當回事。
低聲說了句“是嗎”,五條悟收起咒力,威壓瞬息全無。
???這是什麽?啞謎?
伊地知擡了擡手,發覺自己五指顫抖着,從胳膊到手背,皮膚底下每一處肌肉都抽搐着。費了老大勁,他才掏出絹巾擦了擦汗。
擡眼望過?去,站着的月泉蒼介沒有比他好到哪去。他手勾着西裝口袋的棉巾,半天都扯不出來。
五條悟再次彎着腰,兩條胳膊摟住少年的脖頸,下巴抵在他腦袋上?,擡眼看了看對面僵立着的月泉蒼介,宣示主權似的晃了晃腦袋,然後催促道。
“還不走嗎,今天上層叫你來,走個過?場罷了,快點回去回複,早點辦好白辭繼續當咒術師的批準哦。”
月泉蒼介面色鐵青,礙于五條悟實力不好發作,但他也有幾分自己的驕傲。
“五條前輩,你?忘了嗎?我是月泉蒼介,是與木下家齊名的月泉家長子。我們兩家,是咒術界禦三家之下的華族家族……”
五條悟截斷他的話:“什麽?月泉家啦木下家啦,我只知道琉璃而已。”
月泉蒼介的臉色青到發紫,終于受不了這般羞辱,匆匆告辭。
·
送走人,五條悟拉着白辭吃午飯。
出了教職員辦公室,五條悟白辭二人看到教室外面的伏黑惠。白辭“哦”了一聲,看着他意味深長地笑了。
五條悟擡手拍了下他肩,白辭會意,低聲跟他說了幾句。五條悟“哦”了一聲,看着伏黑惠意味深長地笑了。
……這兩個人同出一轍的煩人。
伏黑惠氣得?太陽穴突突直跳,直接扭頭裝作看不到二人。然後,白辭走了過?來,招呼道:“伏黑,要一起去吃飯嗎?”
“……要。”伏黑惠低聲道。
高專的食堂,老師學生都是同一個食堂,菜式方面并無分別。三?人打了飯菜,找位置坐了下來。很快,虎杖釘崎兩個一年級的學生找到他們,幾個人聚在一張桌子上?。
食堂菜式繁多,白辭選了幾樣,炸蝦天婦羅、日式煎餃、清炒菠菜、土豆泥、湯豆腐。
正要開飯,五條悟被校長夜蛾叫走,叮囑幾人先吃。
望了一眼桌上?的菜式,金燦燦的炸物,綠翠翠的菠菜,白嫩嫩的豆腐,白辭不由食指大動,正要下箸,卻聽見伏黑惠在叫他。
“前輩,剛才來找你的那個人,是誰?”
白辭擡眼看了看,道:“咦,你?居然問起這個人。”
想起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指責自己有失禮儀,伏黑惠不悅道:“看他不爽。”
“噗嗤”一聲,白辭笑了:“我讀高專的一個前輩罷了,人特裝。”
“什麽?什麽??”虎杖看看二人,然後開口道,“是那個穿西服氣哼哼跑掉的人嗎?”
“啊那個人。”釘崎野薔薇做出反應,“白辭前輩你?說的很對,那個人一臉裝X。”
原來他們二人在來食堂的路上,偶遇了回去的月泉蒼介。白辭擺擺手,毫不在意道:“吃飯吃飯。”
“他走的時候,一路罵罵咧咧,說什麽?‘松原的事不是他們的錯’……”虎杖悠仁多說了一句,白辭下箸的手微微一頓,撥了撥炸蝦天婦羅,沒有動。
“松原是……”第一時間,伏黑惠便想到了之前戰鬥視頻裏,白辭提起的那個松原。
是白辭的朋友,也是同班同學。然而,在學校裏,一年級的三?人從未聽聞有人提起過?這個人。
他目光轉向白辭,白辭沒說話,筷子撥了撥日式煎餃,外焦裏嫩,黃焦焦的表面刺激着人的食欲。然後,他把餃子翻了個面,沒有夾起來。
忽然,白辭失去了食欲。
他撥拉了幾口米飯,然後放下筷子。
“我吃飽了。”
等他站起身,看着一年級三?人錯愕的神情,只略了略點頭。
“是因為松原的事嗎?”伏黑惠問。
白辭低頭看了看一年級的學生,三?人都擡頭看着他,表情隐約透露着忐忑擔憂,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是個前輩。
再想到五條悟說過要培養後輩的話,他勉強一笑,道:“工作很多,我得?繼續去完成。”
尋了這借口,算是給了三?人說法,他便離了食堂。
走在碎石小徑,樹影搖晃,而白辭過?去的部分回憶,帶着黑色的陰影,化作了心頭冷硬的石頭,沉甸甸地梗在胸口。尖銳的棱角,似乎要撐破了他整個胸膛。
他仰望天空,湛藍的天空明淨剔透,喃喃自語道:“我應該再去看看希望,不知道她在地下冷不冷……”
碧空如洗,宛如一滴眼淚,将墜未墜。
·
五條悟返回食堂,不見白辭。然後他聽一年級三?人說起這事。
“五條老師,我們不該提起松原這個名字。”虎杖小心翼翼道。
五條悟擺擺手,“嘛你?們也不清楚其中內情啦。”
“松原他,到底怎麽回事?”伏黑惠問。
五條悟臉轉向他,伏黑惠眼睛微微避開,找了理由:“是為了避免以後再觸碰到白辭前輩的這個禁忌,所?以覺得?有必要了解清楚。”
不管理由是否成真,五條悟并不計較,再次擺了擺手,借口學生不要太八卦,然後離去。
一年級三?人面面相觑。這時,吃了飯路過?他們的家入硝子,好心提醒道:“伏黑我說過吧,不要參與到他們二人之間的事。”
伏黑惠沉默,他記得硝子的話,但是,方才那一刻,情難自禁。
白辭是一口幽豔的古井,水中幽光粼粼,深不見底,神秘而莫測。
他放下筷子,攥緊拳頭,整個拳頭微微顫抖着。硝子察覺他的動作,擡手捋了下自己的長發,眼望食堂門外,外面天空碧藍,白光燦然,宛如一個新世界。
而這個新世界,白辭五條悟已經走進去,餘下的人只能跟随。
想到這,硝子生出幾分多餘的情緒,抿了抿水色的口紅,解答道:“松原子規是白辭的同班生。在高專時,他們二人是好朋友。
“松原子規是普通人家庭出生,但家裏除了他,妹妹松原希望也當上?了咒術師。後來,他妹妹松原希望因為詛咒衰亡,松原子規便叛出咒術高專,從咒術師堕落為恣意殺人的詛咒師。”
說完,留下震驚的一年級三?人,家入硝子插着她白大褂的外兜離開了。
這麽?多年,她安穩地活着,沒有像死去的人們那樣長眠地下,也沒有落到像活着的五條悟白辭那樣骨子裏早就瘋了大半,靠的便是這幾分置身事外的淡漠心性。
今天,她肯給一年級的伏黑惠說明這陳年舊事,是因為察覺到少年的心。
伏黑惠太在意了,他半只腳已經踏進這條叫白辭的神秘又幽深的河流。可是,他在淌入這河流之時,只會被其中美麗又危險的過?往漩渦卷走,不存自我。
他不了解白辭,越是追尋白辭過?去美麗的謎題,越是深陷漩渦而不得?解。
畢竟,沒有人能是五條悟。
正想着,眼前便出現了迎面走來的五條悟,家入硝子腳步一頓,打招呼道:“悟你?這是要去找白辭?”
五條悟拎着個包裝好的點心紙盒,點頭道是。硝子溜了一眼他手中的盒子,問:“做好點心去哄他?”在得到五條悟的肯定回答以後,她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
“松原子規的事我跟伏黑惠他們講了前因後果,以後他們不會在白辭面前提了。”
五條悟五指撐着點心盒底座,在手中轉了轉,随意地點了下頭,“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啦。”
“硝子。”他忽然叫道,“我跟你?說哦,白辭其實從一年前就開始跟我鬧別扭,他自己都不知道。”
分明被人嫌棄,還洋洋得?意道出真相的語氣,該說是毫無自知,或者是太自戀。要不是認識五條悟多年,硝子會選擇前者。
但是,五條悟明顯是後者。
硝子頓住腳步,看了他好幾眼,內心感嘆,真的只有白辭這種?從骨子裏半瘋不瘋的人,才真正能忍受五條悟。
想着,她的話溜出嘴:“你?才知道?”
“發現得也不算晚。”五條悟道,“偷偷生悶氣又不說,甚至連自己都騙過?去這點,還真是可愛。”
此時此刻,家入硝子真的對白辭抱着莫大的同情。畢竟,被五條悟這種?自戀惡劣的家夥喜歡上,是挺倒黴的。
本不涉及二人之間任何事的家入硝子,面對五條悟,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明面上,一年前的白辭是因為得罪上層,所?以被校長和你?決定送出國。但你?們沒有跟他解釋過?吧?”
“還用解釋嗎?”五條悟反問道。
正如硝子所?說,一年前,白辭因為得罪了上?層,在夜蛾校長和他的決定下出了國。一年來,少年樂不思蜀,差點不想回家。最後,他威逼利誘,孩子才肯打包回家。
“硝子,白辭不是無理取鬧的孩子。”五條悟語重心長,用一種?家長教育孩子的語氣。
硝子決定不生氣,然後無視他這句話。
“随便你吧。”對于五條悟,這麽?多年的交流讓她放棄理論,“反正一年前捏斷他肩胛骨的,又不是我。”
她散漫地垂下眼皮,想要離開,身子卻沒有動。半分鐘以後,硝子說出她的看法:“白辭跟你?生悶氣,大概是因為你和夜蛾校長是他最信任親近的人,卻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時候,二話不說送他出國。
“雖然出國本身的目的,是為了避開上?層的問責,是真正的為了他好。但是……”
猶豫間,硝子還是說出一年前白辭的病症,“那時候,他的眼睛突然不好。以往只是偶爾看不見,一年前,開始頻繁失明。
“他沒有跟你?們說過?。白辭知道我不會答應保密,便只是懇求把這個失明時間延長。他說,至少不要是這個關鍵的時間點,要不然,只會讓大家為難。”
家入硝子從不參與五條悟白辭二人的事,十來年如此。只有一年的那次,關于白辭眼睛的病症,作為醫師的她介入了,修改了其眼睛失明的時間。
所?以,連白辭最親近的夜蛾正道五條悟,都以為,是這幾年越發頻繁,而不是在一年前。若非如此,他們絕對不會放心少年離開。
然後,少年孤身在外,異鄉漂泊。
這一年來,在清醒的淩晨半夜,家入硝子會扪心自問:她為什麽?要幫着白辭隐瞞這件事?
沒有答案。直到白辭回校那一天,喊她“硝子姐姐”,毫無芥蒂的模樣。家入硝子想,便是為了這一聲白辭從小到大的硝子姐姐吧。
“硝子。”五條悟叫她。
“愧疚的表情,跟你?的紫色眼影很不搭哦。”他如是道。
家入硝子白了他一眼,“你?以後不要安慰人了,講話爛透了。”
十來年的默契,便是用于此時。家入硝子低笑了一聲。
而五條悟手中轉着點心紙盒,“按照你所?講的,白辭的确是在生悶氣。
“……以為與我們分離,以為情感被斬斷。”他喃喃自語道,“唔”了一聲,然後語氣又輕松快樂起來,“我現在就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告訴他永遠被我所?愛着。”
家入硝子側目,想了下畫面,不忍直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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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職員辦公室。
打開筆記本電腦,白辭登錄郵箱,收到一份海外郵件。
其中兩份附件。
一份文件名為英國炸彈案資料整理。正是前幾日,意大利的喬魯諾轉手給他的海外案件。
另一份文件名為亡靈之海,與他眼睛痊愈有關的資料。
想也不想,白辭率先選擇下載亡靈之海這份資料。
作者有話要說:【小劇場】
關于開車。
白辭:我想開車。
五條悟:嘛你十八歲了,的确可以了。但一開始不要飚速,就簡單來。比如,哥哥我大腿內側幾顆痣?
家入硝子:五條悟,白辭才十八歲。
伏黑惠:你們在說什麽?
白辭:你大腿內側沒有痣。
五條悟:Bingo!猜對了!獎勵一個大大的擁抱!
家入硝子:呵,我還是小瞧了這兩個腦回路不對勁的家夥。
伏黑惠:這個開車,好像不是真正的開車。
五條悟:那麽下一個問題,白辭你覺得我覺得你哪裏最性感?
家入硝子:禁止套娃,以及禁止騷擾職場同事。
白辭:……我怎麽知道。
五條悟:是每一處!
伏黑惠:這好像真的不是準備開車。
家入硝子:錯了,這是在開車。
白辭:哦過分的玩笑夠了嗎,車鑰匙給我。
五條悟:好,要法拉利還是賓利,邁巴赫,或者勞斯萊斯?
白辭:蘭博基尼。
五條悟:嗯,開那個藍色的蘭博。
伏黑惠:……居然真的開上車了。
PS.白辭伏黑惠以為的開車,就是開轎車。至于五條悟家入硝子開的車,是小火車——嗚嗚嗚(污污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