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原來還有一種叫傷感的情緒
從縣衙到東街,一路上風起雲湧,顏峤和徐粲在前頭走着,沈均程遠自然有眼色,不會上趕着去惹老大不痛快,孟寒卻是一個勁兒地想往前沖。
“你們倆幹嘛一直拽着我啊?老大傷還沒好,我去扶着他!”孟寒被沈均程遠一人拽住一根胳膊,饒是力氣大也半天沒有掙脫。
“吶,孟寒,我從以前就覺得,你好歹也是武林高手排行榜排名前三的人物,為什麽一直搞得自己像個丫鬟似的?”沈均手上用了些巧勁,孟寒胳膊一陣酥麻,掙紮的力度頓時小了些,總算能安靜聽人說幾句話。
“老大是個男人。”程遠揉了揉自己有些發酸的手腕,保持自己寡言少語的品性,掐頭去尾地只說了這麽幾個字,但凡有個腦袋的都聽得懂啥意思,偏偏碰上孟寒這個認死理的,卻是如同對牛彈琴。
“我還不知道老大是個男人啊?我只是怕他再受傷而已,我眼睜睜地看着他被那個顏大人打成這樣,你們又不許我去照顧他,這會兒好不容易見了,還不讓我跟着保護嗎?”孟寒委委屈屈地說着,卻聽得沈均程遠一陣惡寒。沈均着實後悔問他那個問題了,孟寒對徐粲的忠心程度,自己這麽些年難道還沒有覺悟嗎?
“放心,老大的傷早就沒事了,你以為我真的會放任他自殘啊?我只是在藥裏加了些東西,讓傷口看起來紅腫,其實早就沒什麽大礙了。”以防孟寒再說出什麽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的話來,沈均索性告訴他事情真相。
孟寒求證地看着程遠,後者面無表情,卻不反駁。他這才相信了,老老實實地放慢腳步,和他們走在一處。
他們後面這麽大動靜,徐粲和顏峤在前面又豈會全無察覺,徐粲偶爾回頭沖他們揮揮“鐵拳”,示意他們适可而止,顏峤看在眼裏,笑在眉梢。能像徐粲一樣,活得無憂無慮,只随着自己的心願說話做事,該是一種何等潇灑的境界。
新開張的明醫藥鋪,就是之前徐粲和劉大塊兒搶破了腦袋的那間鋪子,在東街上最好的地段,四通八達,也難怪會是必争之地。
李滿帶了一大幫兄弟正在布置,瞧着幾個人走過來,他小嘴一咧,三下兩下就跳了過來。
徐粲搶在他撲到自己身前時長臂一伸,硬生生地把他推在離自己一臂遠的距離。這孩子無論什麽時候都跟吃了興奮劑一樣,千萬不能讓他近身,否則就是一陣唾液橫飛,聒噪不已。
顏峤一身便服,認出他的倒沒有多少,只是瞧着他與仁義堂的人站在一處,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難免駐足。
“桑桑,你先進去喝杯茶,我幫他們安排一下,等會兒再讓你出來主持大局。”徐粲伸手拉了顏峤就往鋪子裏走去,他自己和桑桑百般嬉鬧可以,卻萬不能在人前損了他的聲譽。
顏峤雖在官場混跡多年,卻不曾有像他那般城府,這大概也是他多年不曾升官的原因。只是對于開業這種事情,他也是第一次經歷,不知自己能幫得上什麽忙,只能順着徐粲的話,先進去等待,讓他們安排好了一切,自己再出面說幾句祝福之語,也算是盡了自己一份心意。
“沈均,你進去陪着桑桑。”沒過一會兒,徐粲從鋪子裏出來,一步三回首,直到看不見顏峤了,才轉頭看着在門口與李滿說話的沈均。
沈均笑着點頭,果然還是自家老大,知道心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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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粲瞧着他進去才有些安心,這人雖然性格惡劣,但真正處事卻圓滑得緊,這也是為什麽在人前他一直不曾叫自己老大。仁義堂無論怎麽說都是一個江湖門派,而且還是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多少有些上不得臺面,做起事來有時候難免不便。而他置身仁義堂外,還有明醫館主這樣一個受人尊敬的身份,卻是可以名真言順地做這些事,這樣一明一暗,互相配合,不得不說,徐粲還真有些佩服自己這個身體的本尊,能有這樣的智慧和先見。
其實,徐老大完全是想岔了,仁義堂如此布局,都是程遠一手安排的,別看這位副堂主平時蔫不唧唧寡言少語的,其實滿腹韬略,運籌帷幄,只是不屑表達罷了。
唉,可憐的徐粲,到現在還沒認清,自己穿越過來的悲慘程度,究竟有多嚴重。真正的他,連個自由的混混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個被架空的主兒啊!
“孟寒,你過來。”徐粲這邊放下心,遠遠瞧着程遠他們幾個站在一邊咬耳朵,當然,程副堂主只是被咬。
“老大,怎麽了,也要我進去陪着顏大人嗎?”孟寒屁颠颠地跑過來,一臉興奮。老大終于想起自己了,就說老大最信任的是自己嘛,怎麽會不理自己。
徐粲瞧着他那副白癡的笑容,就恨不得撲上去撕個稀巴爛,這人是傻沒錯吧?沒錯吧?誰來告訴他不是只有他一個人這麽想。
“我問你,你怎麽擺平劉大塊兒那幫人的?”強壓下心中沖動,徐粲擺出個老大的架子。
“我來說,我來說!”
孟寒還沒開口,李滿已經大呼小叫地沖了過來,一張小嘴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就吧啦吧啦吐了一堆字句出來。
徐粲充分調動了自己的腦細胞,建立起不少突觸,才勉強把他的話組織到一起,變成自己能聽懂的語言。
原來,自上次打過一架之後,用武力再來解決問題,相當于直接挑戰顏峤的底線,兩邊人馬自然不會這麽傻。所以劉大塊兒采取了于內威脅原來的店主人,于外可着勁兒地诋毀徐粲的辦法,搞得店主人三心二意,有所動搖。而仁義堂這邊,明着沒什麽動靜,只孟寒那日帶人去吓了吓店家,砸了些東西便打道回府了。可是接下來幾天,鋪子裏卻是怪象橫生,不是半夜有女人孩子哭,就是大清早起來門前有一攤黑狗血,甚至劉大塊兒帶着人來查看的時候,還被一個白衣女鬼咬掉了半只耳朵,那般血淋淋的模樣,讓人看了心驚肉跳。
至此,鋪子裏鬧鬼的傳聞算是坐實,劉大塊兒回去休養生息去了,鋪子主人不敢再耽擱,趕緊脫手,将鋪子轉讓給了仁義堂,這樁買賣才算落地生根。
“好啊你們,連鬧鬼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兒都敢用,不愧是我帶出來的人,夠氣魄!”
徐粲跳起來一巴掌拍在孟寒肩膀,語氣裏滿是自豪。
孟寒咧嘴傻笑,李滿叉腰仰頭,程遠站在不遠處,卻是嘴角微抽。什麽叫你帶出來的人?要是真被你帶出來,早被劉大塊兒收拾四五次了,也不知道是誰上次逞能,不帶着孟寒,非要自己去和人談判,被打得鼻青臉腫,若不是孟寒後來及時趕到,一條小命恐怕都要交代在那兒了。
“副堂主,吉時到了!”
一個留了兩撇小胡子的屬下擡頭看看天色,精明的小眼神一眯,看了看遠處與孟寒李滿打鬧的徐粲,他還是走到程遠身邊回報。自家堂主實在有些瘋瘋癫癫,若無要緊事還是莫靠近得好。他這麽多年修為,自認觀人無數,多少也能看出些眉目來,唯獨這個堂主,讓他怎麽都摸不透。大抵是什麽特殊的存在吧。
程遠臉色恢複正常,叫了一聲李滿,示意他可以開始了。
平時這些事情都是李滿負責,他自是十分熟練,一溜煙地就張羅去了。其實本來不必這麽興師動衆的,只是先前徐粲當衆被劉大塊兒打了,丢了面子,後來又有公堂之上的流言傳出,對仁義堂名聲有損,程遠和沈均商量,這才決定趁着明醫藥鋪開張的時機,替自家老大擦擦屁股,挽回一下他的顏面,樹樹威風,省得再被人欺負。
“各位,今日是明醫藥鋪開張的日子,承蒙仁義堂徐堂主幫忙,将這間鋪子租給沈某,沈某才能再多一處為百姓看病解憂之地,竟自身救死扶傷之志。而且,今日咱們這一縣的父母官——顏峤顏縣令,也不惜屈尊,親自來參加典禮,讓明醫藥鋪蓬荜生輝。”
沈均和顏峤你讓我我讓你地走出來,站在鋪子正前,圍着看熱鬧的百姓聽了沈均一席話,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那位溫文儒雅的公子竟是青天大老爺,趕緊施禮下拜。
“大家請起,本官今日微服到此,就是與民同樂。沈大夫妙手仁心,懸壺濟世,開設藥鋪是福澤百姓之舉,今日這開業典禮,又為柴陽添了幾分喜慶,大家盡興開懷就好,不必拘禮。”
顏峤連連擺手,扶起靠自己最近的一位老丈,他态度平易近人,言語溫和可親,着實是讓百姓寬慰的父母官。
徐粲在一旁瞧着,一顆心頓時溫柔成一塊噴香的芝士蛋糕,不愧是自己的桑桑,越看越讓人愛得不行。
“各位,沈某為答謝顏大人的厚望和各位鄉親父老的支持,在此承諾,從今日開始,明醫藥鋪免費贈藥三日,只要大家有需要,盡可來明醫藥鋪取藥,分文不收!”沈均再接再厲,一番現實利益的承諾,讓百姓頓時一片歡呼。
百姓的歡呼未歇,開業的鞭炮聲未停,忽然又有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舞龍舞獅的隊伍到了。大家自發讓路,幾只色彩鮮豔的大獅子便在空地中央歡騰跳躍,輾轉騰挪,好不生動靈巧。兩條十三節長龍,則圍在獅子兩邊,相互追逐打鬧,時而穿雲迫日,時而入海破浪,更顯大氣磅礴。
“好!”柴陽是個小城,一年像這樣熱鬧的時候也只有逢年過節,一時之間萬人空巷,都來觀賞這明醫藥鋪的大手筆,叫好之聲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顏峤和沈均并肩站在鋪子正前,微笑着接受衆人尊敬祝福。兩人一個風流不羁,一個清俊脫俗,果然是賞心悅目之景,讓人如沐清風。
徐粲站在一旁,一張眉清目秀的俊臉不知是被獅子的如火紅衣,還是被兩邊燃放的煙花爆竹,映襯得一片通紅,分外英氣勃發,神采飛揚。只是不停在那人身上流連的目光,有淡淡的失落傷感。
第一次,徐粲真正覺得自己穿越成個混混是一件讓人嘔到死的事,但凡他是一個平民百姓,只要家世清白,現在也能心安理得光明正大地與桑桑站在一處,彼此的手臂相觸,心靈也是最近的距離。
程遠和李滿站在他身後,李滿自然注意力全在場中,如果不是有些掉價兒,李副堂主恐怕早就親自上陣,舞他個龍飛鳳舞了。至于程遠,對這種吵吵鬧鬧的東西卻是全部在意,眼神無焦,随意着落在天邊的雲彩上,任誰也看不穿他的心思。只是在聽到徐粲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之後,他眼神往那裏偏了偏,眸光中閃過一絲了然,又移了回去,繼續細數流雲。
作者有話要說: 徐粲(眼冒小星星地期待着):桑桑,你覺得我長得帥還是那四個歪瓜裂棗長得帥?
顏峤:帥?
徐粲:哦,就是英俊的意思。
顏峤(瞥他一眼,毫不猶豫):你那四個手下都是鳳毛麟角之姿,相比之下你确實有些遜色。
徐粲(小星星碎了滿地,一臉受傷):桑桑,你再想想嘛!
顏峤(義正詞嚴):君子貴誠,我從不騙人。
徐粲(無語望天):......桑桑,你真的不用再想想?
顏峤(拂袖而去):這麽簡單的事,何須再想?
徐老大,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