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六章
再次帶金宥延進家門，是尤靜萬萬沒想到，也萬萬不願意想到的。
這只金毛依舊仗着自己憨厚可愛的外表，恬不知恥地舔了她的腳踝，然後在炫酷的金光中化成人形。
尤靜自诩脾氣好，但是面對金宥延，短短兩天她已經失态數次，現在甚至無力吐槽了。
她懶得管他，自顧自拿出碘酒，開始塗抹手心上的傷口。
她有時候真不明白，這種倒黴催的事情怎麽就偏偏到她頭上了。當初父母相繼離世也是，生活中突然闖入一個莫名其妙的人也是。
命運總是在她已經喘不過氣來的時候，再次給她壓幾座山。
一人一狗對峙到深夜十一點，尤靜突然嘆了聲氣，翻箱倒櫃了起來。
随即，一堆零零碎碎的錢幣出現在金宥延面前。
她想了想，中午強硬地把人趕走，确實是有些強人所難。
正如金宥延所說，他身無分文，又居無定所，連生活下去都是一個問題。
有句話說得好：“因為自己淋過雨，所以想給別人撐傘。”
她曾經也有這樣窘迫的時候。
她把自己現存的現金仔細清點好。
“這一百五十七你拿着，”尤靜低着頭，“我上個月省的錢不多，本來想存起來的。”
“現在，都給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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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待在我家一晚，明天，你拿着錢買些吃的，将就幾天。住呢，就變成狗睡在公園裏，那裏多的是和你一樣的流浪狗，不會太差的。”
“白天你就變成人去找工作，你不是狗神嗎，你去寵物店應聘，你就告訴店長，自己能馴服所有種類的狗。不可能找不到的。”
“最後，真的真的，不要再來我家了，”尤靜仍然埋着頭，看不到表情，聲音悶悶的，“這一百五十七，也是我能給你的最後東西了。”
死皮賴臉地待在一個人類小姑娘家，其實不是金宥延本意，也并非他作為狗中之神的風度。
只是，他在離開以後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
狗神在人和狗的形态之中切換，是需要耗費一定靈力的。
不知道為什麽，從他第一次被尤靜召喚後，他的靈力就開始變得非常不正常。他嘗試後發現，只有對尤靜進行舔舐等親密動作，才能從狗變成人。
為了驗證這個奇怪的現象，他又來到了尤靜的住址，結果還沒和她說清楚這個現象，就被塞了一百五十七塊三毛錢。
看着尤靜無可奈何的表情，金宥延實在不好意思繼續待下去。之前發現的這個現象也不敢再和她講。
待在尤靜家的最後一晚上，他一直沒有睡着。他在寂靜的夜晚中，清楚地感受到了靈力正一點一點耗盡。
沒過多久，他就又變成了一只金毛。
天空剛泛白，它靜靜地伫立在尤靜的床頭。
金宥延其實很不明白，為什麽這樣一個獨居女生，充滿戒心的時候恨不得把所有的防備都樹立起來。可單純的時候，卻又能夠同意他一個異性留宿家中。
她的手伸到床邊，很放松地張開。金宥延能夠清楚地看到手心上還未完全愈合的傷口。
天空才剛剛破曉，房間內只有微弱光亮，在這樣不明不暗的環境下，金毛伸出舌頭，輕輕地舔了舔女生受傷的手心，動作溫柔地幫她舔舐傷口。
不過片刻，一個高大的男孩從默不作聲地從尤靜家離開。
起床後，家裏已經沒有金宥延的痕跡。尤靜像往常一樣換衣、洗漱，裝作沒有在意終于消失的生物。
她壓住心底異樣的情緒，一遍一遍告訴自己，這才是她原本的生活。
尤靜做好一切，準備出門前再上一遍藥，卻突然發現手心上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幾乎沒有一點痕跡。
可是昨天晚上還是近乎結痂的狀态。
尤靜呼吸一滞，百思不得其解。
街道上，金宥延思考，或許靈力的穩定不止與尤靜有關。說不定還和饑餓程度有關聯呢。
他來人類世界已經大約有一周了，期間只吃了尤靜在面包店門前喂他的兩口面包。而上次尤靜做的送別餐，因為不想被尤靜發現他不會用筷子，金宥延壓根一口沒吃。
此刻也終于感受到了饑餓。
他拿兩塊錢買了一個叉燒包，沒吃飽。
于是他又花了十塊錢，吃飽了。
做完這一切，沒有任何靈力上的改變。
他終于得出結論，原來無論吃飽與否，都沒辦法自由控制自己變身。
猜想得到了證實——
只要舔一舔尤靜，或者幹其他比較親密的舉措，他就能迅速恢複靈力，從金毛變成人形。
而當靈力耗盡，他就會再次變成一只不能說話，只能“汪汪汪”的小金毛。
就像人類的某些電子産品需要充電一般。
可特別的是，人類有很多充電器，而他的充電器，只有尤靜一個。
今晚，考慮到家裏已經不再有一只多出來的生物，尤靜在學校食堂解決了晚餐。吃完又在學校自習了好一會才回家。
入秋以後，南城的氣溫逐漸降低，到了夜晚更甚。一陣秋風吹過，尤靜打了個寒顫，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校服外套。
還沒走到小區門口，就看到昏黃的燈光下，兩只髒兮兮的流浪狗正為了一個快要腐爛的包子争食，場面極其兇殘。
空曠的大街上充斥着兩只狗尖銳而兇狠的叫聲。
換做以前，她恨不得掉頭就走，就算繞道也到遠離街邊争食的兇狠流浪狗。
可現在，尤靜緊張地看去，仔細分辨後發現是一只哈士奇和一只田園犬。
确認不是金毛，尤靜第一反應是松一口氣。
她小跑着經過，生怕兩只狗撲上來，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之後路上，尤靜的腦海中一直浮現金宥延那毛茸茸的耳朵和水汪汪的眼睛，怎麽也忘卻不了。
走到家門口，聲控燈依舊不聽使喚。摸黑找到書包裏的鑰匙，尤靜不知為何停頓了一下，沒有立刻拿出開門。
而是在一片黑暗中靜靜地等着，她試圖感受空氣中是否有狗的鼾息和氣味。
或許幾秒以後會聽到一聲熟悉的狗叫，開門之後這只狗會屁颠屁颠地扒在她腿邊舔她一會，然後在金光下變成一個豐神俊朗的少年。
少年會依仗自己的狗神身份，恬不知恥地賴在她家。
但是她沒等到。
她不知道心裏那股近似于失望和失落的心理從何而來。
尤靜重新整理了下呼吸，像往常一樣，開門，開燈，換鞋，迎接一個狹窄又空蕩的家。
剛剛兩只流浪狗打鬥的畫面在她眼前一遍遍重現。
尤靜的心裏突然湧現各種各樣的猜想。
他能在把她給的錢花光之前找到一份工作嗎？
他在公園裏睡覺的時候會和別的流浪狗搶占地盤嗎？
他會因為饑不擇食去翻找路邊垃圾桶或是和剛剛兩只狗一樣嗎？
他會因為突如其來的暴雨找不到庇護之所而全身濕透飽受寒冷嗎？
狠心和冷酷有時候是難以做到的。尤靜強迫自己不要想，按部就班寫作業，洗澡，打掃，洗衣。
可幹什麽都心不在焉。
這算是後悔？
可是，如果她當時同意收留金宥延，她也一定會因為大大小小、層出不窮的風波而同樣感到後悔。
兩個選項都會擾亂她原本正常有序的生活，這是毋庸置疑的。
她能做的，只是權衡利弊之後做出一個更為理性的判斷，能夠支撐她平穩度過高三一年，慢慢改變現狀生活的判斷。
所以，她真的選對了嗎？
尤靜打開冰箱，裏面還剩了一些菜，是那天為金宥延做的送別餐。尤靜特意做了很多菜，本來是想臨走前好好招待他一下。
畢竟他們倆的相遇确實也是一件玄幻奇妙的事情。
卻沒想到他根本沒有動筷子。
他是生氣了嗎？
因為她義正辭嚴地要把他趕走。
尤靜把這幾個盤子收拾好。剩了這麽久的菜肯定是不能吃了的，她準備下樓倒掉。
出了單元樓，倒完垃圾之後，她也沒有直接上樓回家。而是獨自在小區附近轉悠。
或許金宥延又回來找她了，但是他不記得路。
她所居住的宜年小區算得上是南城的“老破小”，住在這裏的，也大多都是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夫婦。年輕一點的居民要麽已經搬走，要麽出去打工了。
所以一到晚上，宜年小區就顯得格外寂靜。
小區的路燈也快壞了，個個都比較昏暗，只能散發出微弱的亮光。
尤靜盡力睜大雙眼，仔細察看路邊的每一個草叢亦或是不知名的角落。
走了兩三圈，尤靜嘆了口氣。不明白自己這樣子的舉措到底是為何。
她最後在小區門口望了一眼，只看到剛剛散步回來的老年人。她只好放棄。還是回家。
時針指向十一點。
尤靜今天心裏亂亂的，數學卷子也寫得格外慢。尤靜幹脆放棄，大致收拾一下，準備睡覺了。
只留一盞小夜燈，她平常是不留的。
在床上輾轉反側很久很久，卻始終難以入睡。
真奇怪啊尤靜，當初趕他走的是你，現在擔心他的人又是你。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機械手表發出“滴滴滴”的細小聲音。
這是在說，十二點了。
而她還沒有睡着。
老城區沒有夜生活，全世界好像陷入睡眠，她在機械手表的鬧鈴聲中擔心一只和她一樣沒有“家”的小狗。
一分鐘後，報時的機械手表也歇業，正式向她宣告結束。
而一片寂靜之中，她的心卻開始猛烈跳動。一股莫名的沖動湧上心頭，尤靜突然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讓一只小狗留下來又有什麽呢？
她驚坐起，胡亂套上衣襪，莽莽撞撞地沖下床，趕去門口玄關處換鞋。
她可能是瘋了。
可直到她開門的那一剎那，她突然愣住了。
一只毛絨絨金燦燦的小金毛正趴在門口休息。随着這扇門的開啓，屋內光線的洩出，它也仿佛被驚醒。小金毛抖了抖身子，突然精神抖擻地站起來，搖着尾巴哈着氣。
看到她之後，突然激動地跳起來，不可置信地“汪”了幾聲，聲音歡快而短促，像在唱歌。
聲控燈再次聽話地為它打光，落下一道柔和溫暖的濾鏡。
尤靜傻愣愣地持續着推門的動作，眼眶微熱，雙睫顫抖。
她的心潮起伏，漲漲落落，久久不能停息。
在外游走的一整天，金宥延的腦海充斥着兩個問題。
第一，如何在沒有身份證明、學位證書的情況下找到一份足以支撐他生活的工作。
第二，如何向尤靜說明這稀奇古怪的充電現象并說服尤靜收留自己。
然而，一天下來，第二個問題顯然更加緊迫。
因為他的靈力已經不足以使他維持人形。
是的，它又成了一只金毛。
一開始，它并不想再次纏着尤靜。
或許事情沒有那麽絕對，他還能遇到另外一個人，能夠幫助他恢複靈力。
它很聰明，直接去了市中心那邊最大的商業廣場，那裏客流量最多。雖然它是一只流浪狗，但還是有不少人看它可愛，過來摸它逗它。
熙熙攘攘的人群經過，金宥延除了承受各個來路不明的人的撫摸，沒有任何收獲。
并且，它覺得非常難受！
等人潮逐漸散去，城市進入沉睡，它也再次被冷落。看着天空中那輪圓圓的月亮，金宥延突然很想找到一個去處。
不知不覺地，就往尤靜家方向走。
它一邊唾棄自己的厚顏無恥，一邊又口嫌體正地走到了尤靜家門口。
它身上沒有鐘表這樣的計時工具，不知道确切的時間。但是他也能大概推斷，此時已經很晚了。
它在尤靜家門口站了很久很久，放棄了用力撞門的計劃。因為它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第一次到尤靜家的那個晚上，尤靜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大晚上突然出現在一個女生家，你是變态嗎！”
看着挺文靜的一個小女生，張牙舞爪的樣子還真挺吓人。
小金毛趴了下來，在門口找到一個舒适的姿勢準備好好睡一覺。
或許可以等到明天早上，再不濟，明天中午的時候和尤靜好好談一談。
直到細微的聲音響起，門突然開了。
屋內的光線一點一點地洩入，金毛抖抖身子站了起來，興奮又驚訝地開始叫。
片刻的功夫，金毛停止了吼叫，卻沒有進門。
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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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延入住靜靜家進度條：90％
沖鴨！小延狗勾，我看好你！
欲知後事如何，請快快收藏哇寶貝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