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有件證物,可請大家看看。”
在雷萬鈞示意下,一個山莊弟子捧上兩本年久發黃的書冊。
“一本是安縣戶籍冊,一本是遲家的家譜。”
他正欲讓弟子傳下去,讓天下英雄翻看,卻被人阻止。
一直靠在圈椅上笑着看戲的楊輝羽忽然開口:“遲家家譜無所謂,那本戶籍冊可是官府的珍貴檔案。你們翻看的時候小心點,誰要是碰壞一個角我就砍了誰的手。”
他下颌微揚,語氣一貫的高高在上,也不知是真看重這本戶籍冊,還是想借此挑事。
大殿內卻有真情實意關懷民生的俠士:“把家譜和戶籍與之相關的那一頁摘抄下來,再讓衆位傳看可行?”
雷萬鈞一點頭,山莊弟子急忙尋來筆墨。
方才那位方臉俠士正欲翻書抄寫,楊輝羽再次阻止:“你手粗,找個動作細膩點的。”
方臉俠士一楞,他确實長的五大三粗,不像做精細活的。可抄書又不是繡花,楊輝羽吹毛求疵像是故意找茬。
他心中暗罵了一句這個小白臉,神氣活現得像個太監,卻又畏懼對方功夫了得不敢罵出口。
旁邊一個女俠士站出來緩解了這凝結的尴尬:“還是讓我來吧。”
她先是翻開了遲家族譜,一邊摘抄一邊念:“母:遲向婉,父:遲風。”
“他父親姓遲,不姓雷啊。”有人道。
“父母都同一個姓,難道不是同族?”
又聽到女俠接着念出其餘遲家人,衆人恍然大悟:遲向婉才是遲家的小姐,遲風是個入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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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完族譜,她又小小翼翼翻開官府戶籍冊,同樣一邊摘抄一邊念念有詞:“遲風,原籍涼州,本名遲厲風,因行商遷居我縣……”
雖然姓還是不對,但名卻和摧雷山莊二莊主雷厲風對上了。
衆人紛紛看向雷厲行,只見他聽到遲厲風三字後瞬間一愣,随後一臉真相已明的慘然。
看他的樣子,基本已能确信,遲厲風就是雷厲風。
果不其然,雷萬鈞開口道:“犬子行事無狀,幼時就給自己取了個化名,每當偷偷溜出家門的時候,就用的這個名字。”
這一舉動,倒是符合頑劣的富家少爺,經常背着家裏人偷溜出門時會做的事。
原籍涼州,又和摧雷山莊二莊主曾用過的名字一模一樣,年歲也相差無幾,若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
遲厲風就是雷厲風無疑。
而遲肆,的的确确是雷家的骨肉血脈。
方才被真氣沖散的雲霧,此刻已經重新缭繞在大殿之中。
淡淡熏煙如流雲沉水,煙濤微茫。
遲肆身份的重大轉變,讓天下俠士瞠目結舌,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身懷絕藝,又孤身一人并無家族門派可以倚靠,人人都當他是塊無主的肥肉,都在打他的主意。
九大門派本已商量好,将他暫扣于摧雷山莊再從長計議。
誰能想到,他搖身一變,一飛沖天飛到枝頭由麻雀變成了鳳凰。摧雷山莊竟成了他的家。
如今有了摧雷山莊做為靠山,天下沒幾個人敢動他了。
“你們搞錯了。”
一聲清朗嗓音如風過長林,暗卷松濤。
遲肆手按後頸,懶散的痞相中露出一縷難以解釋的無奈。
“我跟你們無關。”
“肆兒,我知道你從小在遲家長大,一時難以接受突如其來的身份轉變,這也是人之常情。”雷萬鈞慈愛和祥地看着他,眼前的年輕人勾出他深埋二十多個春秋流年的過往回憶,“厲風以前也是你這般……我還時常罵他行容不端……”
過分親昵的語氣讓遲肆起了一背的雞皮疙瘩,再度否認:“你們真的搞錯了。我不是……”
老頭打斷他:“爺爺不奢求你即刻就接受素未謀面的新家人。但你既已歸家,在莊內多習慣一段時間,咱們爺孫慢慢培養感情。”
誰他娘的是你孫子。
要不是知道眼前的老頭沒有惡意,遲肆真想破口大罵。
可老頭認定了他是雷家人,無論他如何否認,只會被當做從小在母族長大,不願立刻就改名換姓認祖歸宗的倔強孩子。
誰也不會把他的極力否定當回事。
這破地方待不下去了,還是直接走吧。
他側頭看了齊季,可對方全然沒有要離開的打算,不僅如此,還示意他留下來。
遲肆:“……”
沒辦法,他只能違心負願再待幾天。
“厲行,我帶肆兒回房休息,這裏的事你好好處理。”雷萬鈞眼神淩厲,環視了一圈大殿內的俠士。
無論之前遲肆和哪個門派有什麽過節,如今他已歸宗,天下人休想再打他注意。
“既然遲少俠是摧雷山莊的公子,”楊輝羽忽然出聲,打破氣氛古怪的安寧,“那是否還需要我派幾個捕快前來,幫忙洗盡身上冤情?”
遲肆搖身一變成了枝頭鳳凰,殺害衛彬一事大家都極有默契的緘口不提。
他卻在此時故意點出,無非是想再挑撥是非。
蒼山派長老臉色煞白,坐于椅上沉默不言。
雷厲行臉色黑沉:“我們摧雷山莊自會查個清楚,不勞楊大人費心。”
楊輝羽對他視若無睹,嘴角揚起傲慢笑意,一臉事不關己地笑看着遲肆。
對于衛彬之死,遲肆并未有多上心。他倆不過同行了幾天,沒有結下多深的因果。
然而文靜看他的眼神,含着五味雜陳的悲傷愁緒。
她想相信他不是兇手,卻又害怕得到一個令人心寒的真相。
恣心随意游樂塵寰如遲肆,若是不洗清罪名,面對她的哀怨眼色,也難免生出半分于心不忍。
即便知道楊輝羽沒安好心,但論查案,還是得靠官府的那些探案高手。
如今這局面,想必也是他一早就已算好。
遲肆濃豔的眼角一挑,笑得比楊輝羽更加不可一世。
他又不是雷家人,摧雷山莊和他沒有半點關系,用不着為他們考慮。給文靜一個交代才是要事。
他打算叫楊輝羽派幾個捕快來。
他現在的身份不是原二莊主的兒子嗎?叫幾個官府的人入莊證明自己清白,不是理所應當?
話在喉間剛要出口,人群裏有個俠士已先他一步:“雷盟主,關于衛彬的死,在下剛剛想到一個疑問。或能證明……”
他看了一眼遲肆,不知如今該繼續稱他為遲少俠,還是改口稱“雷少俠”。
頓了幾息:“或能證明小莊主的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