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遲肆嗤笑一聲,豔色無雙的眉眼染上一層陰鸷,宛如傳奇話本中為害衆生的妖邪鬼魅:“若是我要走,你覺得你們能攔得住?”
連辯都不辯解幾句,不等找出真相,就直說要走?
這目中無人的狂傲态度,讓在場之人皆驚。
“這小子未免太過狂妄。”
“他武功是不弱,然而惡虎還怕群狼,他一個人能對付得了九大門派?”
“嗨,年紀輕輕不通世故,武藝又不弱,難免狂得找不到北。”
“等遇上幾次挫折,自然就知道收斂。”
繼武林盟主之後,蒼山派長老也被他當衆掃了面子。
老頭子身處高位多年,好久沒遇到說話如此不尊不敬之人,鶴發雞皮的臉從白變紅,又由紅入青。
“若是少俠執意要硬闖,就別怪老夫以大欺小。”
殿內卷起一陣淩厲罡風,吹得門戶窗框咔咔巨響劇烈震蕩。
以為擋住淩陸舟一擊,就真的天下無敵?
蒼山派長老并指為掌,打算給這個夜郎自大的年輕人一點教訓,讓他知道什麽叫天外有天。
勁風咆哮出半聲虎嘯龍吟,一道利如龍爪的風影橫掃而出,帶着勢不可擋的迅猛朝遲肆當空而去。
掌風未至,卻與另外一股長驅直入的真氣當空相撞。
兩股真氣狹路相逢,在香煙缭繞的大殿之中纏繞撕咬,氣浪盤旋翻滾,空氣中的水霧似乎都要凝結出一層霜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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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後發先至的那股真氣占了上風,一道龍形煙雲無聲破碎,另一道騰空而起,嘶吼出勝利的尖嘯,随後化為一道清風,氣碧煙橫。
“我倒要看看,誰敢傷他。”
一聲威勢懾人的雄渾肅殺之音傳入衆人耳中,讓人頭疼欲裂。
許多俠士忍耐不住捂住雙耳,卻還是被震得心頭血氣翻湧,疼痛難當。
一位目光炯炯的老人,虎步生風邁入大殿。他身後跟着幾個摧雷山莊的弟子,各個持刀拿劍,都是武藝不凡的高手。
“爹,您怎麽來了?”雷厲行匆忙上前迎接。
“老莊主!”那些穩坐高位的武林泰鬥們,也紛紛起身行禮。一向居高臨下的态度此刻也轉為幾分嚴肅恭敬。
雷萬鈞沒有接受衆人的邀請走上高臺主座,他徑直走到遲肆面前,如炬的目光微眯着仔細打量了遲肆片刻,緩緩問道:“你就是遲肆?”
他此刻的聲音和藹慈祥,完全沒有方才的半分淩人威壓。
遲肆散漫地點點頭。
“你爹,可是叫遲風。”
遲肆懶洋洋一挑眉,不置可否。
“你爹他……”
“早死了。別問我,沒印象。”
雷萬鈞雄健渾厚的聲音終于染露了一些屬于他這個年歲的沙啞蒼老,挺直的脊背似乎也有了點意相佝偻。
“孩子,這麽多年你孤單一人,日子一定過得很苦。”
關于遲肆的身世,一直存在一個難以澄清的誤會。
很多時候他也不打算澄清。
可他日子過得不苦,一天天滋潤着呢。
“沒,我家挺有錢的。”
遲家曾是富甲一方的大戶,家底豐厚,若不是遭遇地震埋入黃土,夠揮霍好幾十年。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眼中露出慈祥的欣慰,“你雖父母早亡,但能平安長大,老天待我雷家不薄。如今你又在機緣巧合之下回到摧雷山莊,可見這是天意。你既已歸家,從今往後再也沒人敢欺負你。”
這老頭是不是老糊塗了?胡言亂語些什麽東西?
遲肆本不想理會對方,但這老頭态度挺好,他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冷漠。
他耐着性子回了幾句,怎麽這老頭的話越來越奇怪,完全弄不懂到底什麽意思。
他正想着是不是該徹底不搭理對方,卻聽得雷萬鈞道:“孩子,你可知你本該姓雷,是我雷家血脈。”
啊?
遲肆此刻覺得自己像是交任務的NPC,頭上一個又大又亮的問號。
他不知這老頭犯了何種癔症,正欲開口打碎對方的妄想,又聽見他一句:“我是你爺爺。”
老子是你爺爺!
他的年紀都能當這老頭的祖宗。
一句污言穢語沖上喉間正要破口而出,殿內驟然爆發的鼎沸人聲,一浪高過一浪,驚濤拍岸将他一絲愠怒瞬間撲滅。
“怎麽回事?”
“這遲肆怎麽又和摧雷山莊有關?”
震驚和疑惑不絕于耳,混雜在一起幾乎快要沖破屋頂響徹雲霄。
慣見風波的雷厲行此時也忍不住神色大變:“爹,你說他是……”
“老夫膝下曾有兩子,”雷萬鈞深厚內力包裹着雄渾嗓音,如風吹皺湖面迅速擴散,将沸騰的喧鬧瞬間壓了下來,
“長子厲行,大家都知道。還有一子雷厲風,不知各位可曾聽過。”
衆人再次私語。
“這麽說來,我似乎曾有耳聞。二十多年前,雷厲風也是聞名天下的青年才俊。”
“後來不知為何,突然間銷聲匿跡。”
雷萬鈞繼續道:“犬子當時年少氣盛,和家裏人吵了幾句嘴,便學着別人離家出走,至此一去不回。”
父子倆為何争吵,這是雷家家事,外人不便過問。
但許多年長之人都留有印象,雷厲風從此隐匿江湖,雷萬鈞不久之後也将山莊事務交由長子負責,逐漸隐退。
“老夫也曾派人四處尋找,卻尋不到那不孝子的半點蹤跡。沒想到他早已身故,讓老夫白頭人送黑頭人。”
他慈愛地看向遲肆:“沒想到時隔二十四年,老天将你送回摧雷山莊,讓雷家重新找回骨肉血脈。”
這老頭瞎說些什麽。
遲肆剛想開口,告訴對方他認錯了人表錯了情,已有人先于他口:“按老莊主的說法,二莊主離家之後再無音訊,老莊主又是從何處得知,這個遲肆是二莊主的兒子?”
“摧雷山莊名揚四海,不知多少人意圖冒充二莊主子嗣,老莊主可要擦亮眼,別被有心之人騙了。”
“爹,”雷厲行一臉不可置信,“你如何能肯定他是二弟的孩子?”
他帶着深深疑惑仔細審視遲肆:
遲肆長相身材都無可挑剔,但他的眉眼太過濃麗,雖是男子卻陰美如女子,不太像雷家的人。
可那副不可一世的輕佻狂妄,又幾乎和當年的雷厲風一模一樣。
除去相貌,一言一行可說是照着鏡子印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