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廟中有不少僞裝成普通百姓的江湖人,意欲對謝觀河出手。
但敵不動,他們也最好不露聲色靜觀其變。
廟中香火灰煙混雜着潮濕水汽,廉價的香味越發刺鼻。
泥塑神像靜靜地注視着人間百态,無恨無愛無悲無喜。
屋外暴雨滂沱如銀河倒瀉,凄凄風雨聲點綴着廟中虛假的安寧。
半柱香後,遲肆掌心再次出現讓他心中地動山搖的龍飛鳳舞。
齊季在他手中寫道:迷煙。閉氣。
有人神不知鬼不覺将迷藥掩蓋于竹香的煙火味道中。
周圍人吸入迷煙,接二連三倒了下去。
遲肆感覺肩上一重,竟是齊季昏昏欲睡,把頭靠在了他肩上。
全身頓時一僵,砰然跳動的心髒幾欲停滞,甚至忘記了該如何呼吸。
随着迷煙的加重,他也軟綿綿躺倒在地,選了個讓壓在身上的人能舒服一點的姿勢。
随着廟中人的昏迷,隐藏在懦弱皮相之下的惡鬼撕去了虛假的僞裝。
王老頭目露兇惡精光,揭開覆蓋在獨輪車上的薄布,露出藏于其下,幽光閃爍的淬毒兵刃。
他的幾位同夥接過武器,慢慢朝倒在地上的謝觀河靠近。
寒光從高舉的刀鋒上閃過,又跟着白刃一同以閃電之速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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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塑神像漠然看着人間生死,無喜無悲亦無念。
铛的一聲脆響,尖刀刺入薄木地板,昏倒的謝觀河已不在原地。
襲擊者倏然一驚,還沒回過神,一股赤紅鮮血澎湧而出,熱氣噴灑在原本該是目标所在的地方。
微散眼瞳失神黯淡。他死前最後一眼,見到的是貫穿自己身軀的那一點劍尖。
謝觀河一躍而起,以追風逐電之迅勢,鋒銳銀光寒芒一閃,一息之間便将計劃暗殺自己的敵人斬于劍下。
接着腳步一動,旋身如流風飄然似回雪,又一劍刺穿了另一個敵人。
餘下的襲擊者心中一震,紛紛舉刀向他砍去。
誰知步子還未邁出,喉間一陣陰風掃過,一道豔紅細痕赫然現于脖頸之上,劃出觸目驚心的凄戾。
齊季出現在他們背後,漆黑的短劍背對着日月光輝,在神像注視下慈悲得利落而幹脆。(*)
兩人本就武藝卓絕,又假意倒地裝作昏迷不醒,趁着敵人不備有心算無心,手起刀落不到片刻已反殺掉了所有妄圖偷襲自己的敵人。
速度快到遲肆都還未來得及出手。
虛僞的安寧瞬間變為了真實的死寂。
廟中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人,一半是陷入安眠的死,一半是陷入昏迷的活。
“現在怎麽辦?”三人相互看了片刻。
“讓他們再睡會吧。反正雨也沒停。”謝觀河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師弟和文靜。
“只是……”他又皺眉看向了幾具屍體。
“處理起來有點麻煩。”齊季眉梢微彎,溫潤風雅的眼裏全是無情冷漠的淡淡笑意。
那些無辜被卷入的普通百姓,等下醒來之後見到屍體,回家容易做惡夢。
遲肆方才還未來得及出手,一點力也沒出到,此時見他們面有難色,忍不住想賣弄一番自己毀屍滅跡的獨門絕技。
“要不我畫一個陣法,将這些東西弄走?”
齊季一楞:“還有這種陣法?”
遲肆眉眼飛揚,恣意張狂:“我無所不能。”
齊季戲谑:“那殺人越貨豈不是挺方便。但是老四……”
幽雅眼睑微沉,暗藏的鋒銳一閃而過,淬着一種不容抗拒的淩人威勢:“你忘了我說的話嗎。”
若非必要,不要再提陣法。
若是不小心再讓其他人知道,說不定又會引來禍端。
遲肆心裏想着無所謂,他這麽厲害沒什麽可擔憂的。
但看着對方藏鋒隐銳的淡怒,他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狠扯,心尖驟然悸動,再一次染上不知名的病症,話都忘記了該怎麽說。
三人趁着雨勢稍小,将幾具屍身拖入神廟後面的草叢,讓其化于泥土與草木同朽。
縱橫江湖的少俠,劍影驚鴻,路遇敵手管殺還管埋。
一個時辰之後,中了迷香的人陸續轉醒。
謝觀柏揉了揉惺忪睡眼,想不起自己是何時睡着的。
恍惚間似乎做了黃粱一夢,醒來後卻又什麽都不記得,只覺得心中空落落,似乎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
文靜也已清醒。
空氣中還未消散幹淨的混雜氣味和地上殘留的血痕,讓她瞬間明白廟裏發生了些什麽。
她立刻轉向謝觀河,見他面色如常毫發無傷,一邊安下心一邊暗罵自己的大意。
幸好沒出事,否則她也難辭其咎。
她本想問問具體情況,他是如何逃過一劫,但這裏人多眼雜不是詳談的地方。
一些人覺得廟中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卻也無人替他們解答疑惑。
山雨漸漸停歇,雲破天青。
廟中躲雨人又重新踏上各自路途。雲卷雲舒,緣聚緣散。
四人隊伍又多了兩人同行,暮色時入了一家客棧結束了今日行程。
第二日遲肆起床,整理好後下到客棧大堂,只見齊季,謝觀河,與新認識的衛彬,三人低頭垂眸各坐方桌一方,神色乖順得有些瑟瑟可憐。
遲肆心中一驚:怎麽了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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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注:少司命—魅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