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回村路上,謝觀河把廟裏發生的事告訴了師弟。
“就這麽點事?”謝觀柏目瞪口呆。
師兄他們進廟也就待了不到一刻鐘。
雖然心知逢山村神仙是假,可這假得也未免太過無趣。
“那些許願成真的百姓又是怎麽回事?”
謝觀河:“以我之見,其中一大部分可能都是編造的。”
齊季點頭贊同:“打着神仙名號編纂幾個故事,再找些人故意散播,百姓迷信又愛添油加醋,人人都是道聽途說,又有幾人見過那些幻想成真的?”
“也不盡然。”遲肆哼笑,“即便不是真神,那老道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世外高人。”
“哦?”齊季不以為然。那道士是個練家子,會一些江湖功夫,卻絕不是隐世高手。
他揶揄道:“那你要不去客棧裏等着,說不定他真會找個人扮作神仙,收你為弟子。我看他對你态度挺特別的。”
遲肆輕拍自己的臉:“沒想到他一把年紀,仍然被我的美色所惑。”
張揚俊豔的眉眼滿是恣心輕狂的笑意,仿佛一切都是那麽理所應當。
“呸!遲肆你要不要臉!”謝觀柏吐舌朝他做了個鬼臉。
遲肆常常自誇自己的相貌,謝觀柏每次都起一身雞皮疙瘩。以前關系生疏,他只能暗自腹诽,如今覺得兩人熟絡了,便毫不留情罵得直言不諱。
“我們都知這是一場騙局,可如何說服百姓卻是一大難題。”謝觀河不善談笑,把話拉回正題。
即便他們将真相如實告知,百姓也不會相信神仙是假,反會指責他們對神佛不敬。
Advertisement
“這種粗鄙的騙術維持不了多久,過段時間就會不攻自破,謝兄不必多慮。”
齊季不會告訴謝觀河這樣行事光明磊落的名門正派弟子,這世上有的是非常之法,對付非常之事。
“那我們現在……離開村子回客棧去?”謝觀柏有些懵,他來了一趟逢山村結果什麽都沒做。
見三人一副“這還用問?”的神情,急忙閉了嘴。
幾人安靜地走了一小段路,謝觀柏嘴閑不住,又用手肘戳遲肆:“诶,你那句話什麽意思啊?就那句,什麽不變,看什麽的那個。”
沒等遲肆開口,他又接着道:“我好像做了一個夢,夢裏你給了我什麽東西。”
可是一醒來就全忘了,似乎忘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遲肆嘴角一揚,正想着這回要編個什麽玩笑話來逗他,驀地感覺頭上一暗。
一息前還晴空萬裏豔陽高照的天空,驟然之間烏雲壓頂,翻湧不止。
亮堂的天色須臾就被染得灰暗陰沉。
“怎麽回事?”突如其來的變化讓路人皆驚。
又聽得有人倉惶大喊:“着火了!”
循聲望去,只見神仙廟的方向火光沖天,竟是古廟燒起來了。
遲肆一向悠閑懶散的神色難得有了幾分收斂,俊眉微微一皺,随後又勾着嘴用無人聽到的聲音小聲低喃了一句:“沒想到還挺行。”
半是稱贊半是嘲諷。
雖然不知發生了何事,敏銳的直覺讓齊季預感到危機的接近。
“先走,離開這裏再說。”
然而沒等他們走幾步,那個老道士的身影卻忽然出現在正前方,擋住他們的去路。
随後,一些村民面色不善,拿着鐵鍬釘耙等農具,将他們團團圍住。
“就是他們放火燒了神仙廟。”老道面色冷峻,一揮手上拂塵。
路上的行人聽了,臉色一變,也加入到攔截他們的村民當中。
還有許多攢動的人影飛速朝這裏湧來,屋裏的,田裏的,似乎整個逢山村的人,以及前來村子上香的外村人,都在朝此處聚集,沒多時便黑壓壓圍了一大片。
謝觀河拱手朝衆人解釋:“此事并非我們所為,其中必然有什麽誤會。”
“就是,”謝觀柏鼓着腮幫子,一臉的不服氣:“我們離開的時候那廟還好好的。怎麽就算到我們頭上來了?”
老道冷笑一聲,矍铄的目光此刻閃着一股鬼氣陰森。
“不用朝他們解釋了。”齊季已然明了。那破廟許是這個妖道自己燒的,為着栽贓嫁禍給他們。
為了不讓他們揭穿這個騙局?一舉銷毀所有證據?那還真是下了血本。
可他本來也是打算偷偷燒廟的。
既然他們敢來,就讓他們血本無歸。
“我怎麽覺得這群人有點不對勁。”謝觀柏本想同村民理論,可說了一兩句之後,發現沒人搭理他,這些人的動作讓他莫名覺得有些不正常。
翻湧的黑雲之下,白日暗比黑夜。
村民們舉着農具一動不動,兇惡的眼神緊緊盯着他們,動作僵硬又統一得不像是活人。
“殺了他們。”
人群中不知是誰的低吼,粗粝冰冷,毫無半點波折的音調聽得人心生一股涼氣。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忽然爆發出劇烈吼聲。
“殺了他們。”
一些人還在拼命嘶吼,一些人已經展開行動。
前排村民拿着農具朝他們揮去,似乎想将幾人拍成肉泥。
齊季溫雅隽逸的眼底浮現出陰翳,他早有準備。這些村民不會武藝,即便人再多也不過一群烏合之衆,想對付他?早了八百年。
飄逸身形如流風似回雪,輕輕一晃,輕而易舉閃過側面攻來的幾把農具。接着手腕一轉抽劍回刺,三尺青鋒與鐵鍬短兵相接。
铛的一聲悶響,金鐵相撞,擦出點點星火閃耀,在暗色霜寒的空中亮劃一抹流華。
然而村民手中的武器并未如預想中的嘩嘩落地,齊季反倒被震得虎口生疼,長劍差點脫手。
他未曾将這些人放在眼裏,只使了三分力,沒想到卻是輕了敵。
這群不會武功的農人竟有如此巨大的蠻力。
眼角餘光瞥了眼身旁三人,他們也遇到了同樣難題。
“這些村民不正常。”謝觀河道。
和劍走偏鋒,以速度和靈巧見長的齊季不同,他的劍法走正面迎敵,剛硬迅猛的路子。又有瑤山派獨門內功心法為輔,若論臂力這些沒有內力的村民無論如何不該是他的對手。
但這些人力大得不可思議。
“師兄,這些人怎麽好像不怕痛啊……”
謝觀柏武藝稍差,以一敵衆做不到他們那樣游刃有餘,左支右绌身法微亂。即便瑤山派有規矩,不得随意傷害尋常百姓,此刻他為了自保也顧不上這些清規戒律。
他的劍刺傷了幾個村民,按理說,他們的行動應該受到影響。可這些人卻像無知無覺的木頭一般,眉都沒皺過一下。
淡淡血氣在陰沉的空氣中彌散,村民似乎是受到血腥味的刺激,一個個眼底通紅,表情猙獰得彷如地府中爬出來的惡鬼,要将人敲骨吸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