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姐姐會想我嗎
他們離開METEORS時,才剛過十點,阮蘇臨走時,特地看了一眼門口的牌子,今晚要表演的樂隊果然是鹿野。
遲月在幾分鐘前給她發了微信:[我讓認識的人去幫忙,他說已經有人去了,誰啊?]
阮蘇:[……弟弟。]
遲月:[他不是還在上學嗎?]
阮蘇:[嗯,正好他有個朋友在這裏工作,跟他說了我在這裏,他就過來找我了。]
她想了想,又說:[不過,我看了一下,今晚是你最愛的鹿野樂隊演出,可惜我在裏面坐了那麽久,都沒見到人,我就先回去了。]
遲月:[是的,我聽我朋友說了,他說今晚的演出取消了。]
阮蘇:[怎麽突然取消?]
遲月:[不清楚,說是主唱今晚上有事。]
兩人又聊了幾句,阮蘇因為嫌打字太凍手,就收了手機。
交流會過後沒幾天,淺川大學就放假了,阮蘇之前從梁七七那裏接的影視顧問的兼職,也漸漸忙碌起來。
編劇給她發了幾個主題,讓她簡單寫幾篇通俗易懂的小論文出來,以便他們使用,也可避免到時候動不動就要來找她詢問。
故而,放假之後,阮蘇大部分時間都窩在家裏寫論文。
期間她去參加了一下遲月的婚禮。
遲月是淺川本地人,她丈夫是個內科醫生,平日裏工作忙碌,跟人調休了很久,才騰出這麽一天結婚的時間。
這還是阮蘇第一次見她的未婚夫,看起來是個很靠譜的男人——就是傳統意義上長輩眼裏的那種靠譜,襯衫和西裝都扣得一絲不茍,鼻梁上駕着金絲眼鏡,可能是職業的原因,不愛笑,看起來很嚴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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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月化妝的時候,阮蘇在後面陪她說話。
“緊不緊張?”她問。
遲月從鏡子裏看過來:“沒什麽感覺。”
阮蘇說:“小時候總好奇自己以後會嫁給什麽樣的人。”
遲月嗯了聲,像是有些心不在焉,阮蘇便沒再說話。
她沉默下來後,遲月反而又不習慣了,化妝師彎着腰,拿一把很大的腮紅刷在給她刷腮紅。
她微微仰着臉,講話時顯得含糊不清的。
“反正,絕對不要随便結婚。”不等阮蘇接話,她又道,“也不要聽別人說覺得你們很合适,就覺得可以跟這個人在一起了,合不合适不是別人說的,需要你自己去感受。”
她話裏有話,阮蘇看了一眼化妝師,沒有接話。等她妝容徹底完成,化妝師出去了,阮蘇才問:“老實說,你是不是不想結婚?”
遲月瞥她一眼:“我不是之前就跟你說過嗎?”
阮蘇說:“我當時以為你就是那麽一說。”
遲月嘆了口氣:“我想不想結重要嗎?”
阮蘇也不知道要怎麽接話,如果幾天前遲月跟她這麽推心置腹地表達想法,阮蘇或許還會勸她悔婚,但如今……
遲月說:“你覺得我逃婚怎麽樣?”
她看着阮蘇,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手甚至已經提起裙擺,仿佛下一秒就能逃離。
阮蘇愣了愣,有些緊張地看了一眼門口的方向,她抿起唇,說:“那我……我去幫你把人引開……?”
“噗——!”遲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阮蘇的臉,“你真是傻得可愛。又不是在演偶像劇,逃了只會更麻煩。”
阮蘇其實也知道她剛剛只是在口嗨,她那麽配合,也只是想讓她開心一點。
遲月說:“江問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就是——我跟他其實沒認識多久,互相根本不了解,所以覺得很沒意思。”
江問是她的未婚夫。
她說完,又跟阮蘇說:“反正,你以後要是結婚,一定要嫁給你喜歡的人,別讓自己後悔。”
阮蘇其實覺得結婚的事還離她很遙遠,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好哦。”
到了一月底,淺川大大小小的中學基本上就全放假了。
臨近過年的前幾天,于秀芝給阮蘇打了個電話,問她回不回去過年。
前幾年阮蘇都以學業繁忙為由沒回去,故而想了想,今年還是決定回去一趟,只是——
她收起手機,看向正在廚房裏忙碌的陳在野,她走過去,靠在廚房的門框邊,問他:“你今年過年回家嗎?”
陳在野問她:“姐姐呢?”
阮蘇如實答道:“應該要回去一趟。”
陳在野說:“我應該也要回去一趟。”
阮蘇想了想,說:“之後還回來嗎?”
陳在野切菜的手頓了一下:“我不想在那個家裏。”
阮蘇點了點頭,沒問他原因,只說:“那你回來的時候跟我說一下,我估計在家裏也待不了幾天。”
“好。”
淺川離南城并不算遠,阮蘇因為沒有提前買高鐵票,最後只能擠大巴回去。
還是夜間的車,裏面滿滿當當坐了很多人,陳在野将她送到車站,候車的時候,他又去車站旁邊的超市裏買了一大包零食遞給阮蘇,讓她車上吃。
這段時間阮蘇一直跟陳在野在一起,乍然分開,還有些不習慣。
客運站裏的空調打得很足,人特別多,悶得要命。
阮蘇看了一眼手機,快到了進站的時間,她對陳在野說:“快回去吧。”
陳在野半蹲在她面前,正在檢查她的密碼箱有沒有鎖好,聞言,他擡起眼:“姐姐會不會想我?”
他的語調微微上揚,像是在開玩笑,阮蘇便說:“當然會呀。”
話音落時,眼前的人突然站起身,緊接着,她整個人便被拉入一個溫暖懷抱,陳在野的下巴虛虛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我也會想你的。”
嗓音又輕又軟,莫名還帶着點兒可憐意味。
阮蘇最受不了這樣了,她覺得自己整顆心都化成了一顆棉花糖,她想了想,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撫道:“我很快就回來。”
陳在野:“嗯。”
阮蘇說:“會給你打電話。”
陳在野:“好。”
阮蘇想了想,好像也沒有什麽要交代了,身後的廣播在催促他們快點進站,阮蘇從陳在野的懷裏撤開,她的頭發在他的胸膛裏蹭得有些亂了。
陳在野低下頭,認真把她的頭發理好,才說:“快去吧。”
阮蘇拉起行李箱,走了兩步,又轉回頭。
冬日青白的天光攏上來,她彎起眼睛,燦然一笑:“新年快樂呀,我們在在。”
阮蘇到達南城時,正是深夜。
于秀芝他們早就睡下了。
方家的房子在南城的老城區,是一個三居室。
于秀芝和方之凜住在主卧,起先阮蘇和方媛是一人一間側卧的,後來随着小弟方慕漸漸長大,而方媛和阮蘇在家裏的時間也越來越少,阮蘇的房間就換給了方慕,而她搬去跟方媛住在了同一個房間。
方之凜特地買了一個兩層的實木床,方媛睡下面,她睡上面。
阮蘇蹑手蹑腳進屋,因為怕吵醒他們,她連客廳的燈都沒有打開,而是開了自己手機的手電筒照亮。
前兩天于秀芝給她打電話時,她順嘴問了一下方媛的事,知道她已經回來了。
自從上次在黎應南那裏見過那一次面之後,兩人後來還沒有見過,更加沒有通過任何社交軟件聯系過。
雖然她早已經對黎應南沒什麽感覺,但這會兒突然要見方媛,還是有點尴尬的。
她在門口站了大約五分鐘,才深吸一口氣,準備進去。
未想她還未行動,門就突然被人從裏面拉開。
房間裏開了空調,用了很多年的機器不斷發出轟轟的響聲。
方媛穿着睡衣,雙臂抱懷站在門口,語氣顯得有些不耐煩:“你還要多久進來,在門口站那麽久裝鬼呢?”
她說話時,語氣有種尖銳的刻薄,阮蘇沒接話,直接把行李箱拖了進去,問她:“你怎麽還沒睡。”
“怕你吵醒我。”
說完,她就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結果等阮蘇洗漱完回來,她還睜着眼躺在那裏,她的眼神一直跟随着阮蘇的動作晃來晃去,阮蘇本來想無視的,但又實在覺得煩,問她:“你有話要跟我說嗎?”
方媛默了默,問她:“你最近跟黎應南還有聯系嗎?”
自從上次在METEORS見過那一次之後,黎應南奇跡般的沒有再來騷擾阮蘇,她搖搖頭:“沒有。”
方媛說:“他是不是又跟別人在一起了?”
阮蘇說:“我不清楚。”
方媛說:“你不生氣嗎?”
阮蘇問:“生氣什麽?”
“他劈腿啊。”方媛說。
阮蘇瞥她一眼:“你生氣了?”
方媛默了默,像是被踩中心事般冷哼一聲:“誰生氣了?”
阮蘇收回目光,說:“是呀,沒什麽好生氣的。”
方媛說:“但你那時候不是看着挺生氣的嗎?”
她說這話時,許是想到了當日的情景,語氣裏帶了點微妙的笑。
阮蘇實在不懂她的腦回路,只好說:“你知道從小到大我們倆一直被拿過來比吧?我當時那種反應,只是在想我怎麽輸給你了?但後來仔細想了想,我本來就對黎應南沒有多少喜歡,所以你如果很喜歡他就讓給你好了。而且,這件事怎麽看理虧的都不是我,你都不羞愧,我難受什麽。”
她跟方媛一向相看兩厭,故而兩個人對話也格外的不留情面。
說完全不生氣是假的,只是她對黎應南的喜歡本就不多,後來更是很快就消失殆盡了,因而她當時的生氣也并沒有持續多久。
但直到此刻說出這句話,她才真正覺得自己那口氣終于順了。
她不由得笑了笑,又補充道:“黎應南算什麽,也值得我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