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你還是很喜歡我
從小到大,他獲得過很多掌聲,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來自于“自家人”的獎勵,哪怕是一句贊揚的話。
阮蘇是第一個。
而且絲毫沒有敷衍之意,她那麽誠懇,看起來真的很為他驕傲。
然後,他突然就不想騙她了。
原來極致的善良和溫柔真的會感化別人,他開始相信小時候看過的那些童話故事的真實性了。
“所以呢,怎麽了嘛?”遲遲沒有等到他的回答,阮蘇又問了一句。
她講話時,喜歡把每一個腔調都拖得很長,特別像是在同別人撒嬌,不知道她自己發現沒有。
陳在野依舊沒有說話,他像一個等待審判的罪犯,在絕望與希望之間徘徊。
他的手掌在腿側攥出一個拳頭來,青筋凸起。
然後他聽見阮蘇又用她特有的那種又輕又軟的腔調說:“我知道,你那時候一定受了很多苦吧?我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雖然人生裏也有着很多亂七八糟的事,但總體好像還算平順,所以我沒有辦法去想象你那時的心情。”
她頓了幾秒,又說:“還好你那時候沒有由着他們欺負你,還知道鼓起勇氣去反抗,不然我豈不是見不到現在這樣的陳在野了?”
她這樣說着,又想去摸他的腦袋了,她手剛擡起來,陳在野後背就忽地靠到了後面的樹幹上,然後腦袋貼過來。
少年默不作聲,眼皮和腦袋一起耷拉下來,像只做錯了事的小狗狗。
他這麽配合,阮蘇一瞬間沒有反應過來,正茫然間,便見陳在野擡起了眼。
“姐姐不想摸嗎?”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阮蘇卻不知怎麽臉爆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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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咳了聲,手最終還是放到了他的頭發上,語聲慢慢的:“剛剛你朋友那些話,是不是讓你想到了當時被欺負的事情,所以不開心了?”
“沒關系呀。”她說,“以後我會保護你的。”
“不會再有這樣的事了。”她又補充。
卻是誤會了他情緒低落的原因。
沒等他們買完蛋糕回去,自知可能說錯了話的老袁等人,在反省之後,給陳在野發了條微信,就先開溜了。
阮蘇挑完蛋糕走過來,看到陳在野立在門邊,手指在手機上不知在敲敲打打些什麽。
旁邊的射燈打過來,将他整個人都攏在一片明亮的光裏。
這個點,蛋糕店裏沒什麽人了,兩個店員站在櫃臺裏,不時往陳在野的方向瞟,還低頭說着什麽。
這種場景他大抵早已見慣,沒什麽反應。
阮蘇付完錢走過去,看到陳在野已經在打車軟件上叫好了車,回南苑的。
阮蘇問:“不去找你朋友了嗎?”
陳在野說:“他們吃完飯已經走了。”
阮蘇揶揄道:“怕你回去打他們啊?”
陳在野側頭看了她一眼,阮蘇撐開紙袋,正試圖把裏面的泡芙拿出來吃。
他抿了抿唇:“嗯。”
阮蘇突然說:“打架是不是很痛?”
陳在野頓了兩秒:“被打更痛。”
這家店的泡芙很有名,做得很大,外面酥軟,裏面的奶油甜而不膩,他剛說完,阮蘇便捏着一只泡芙遞到了他的嘴邊。
她彎着眼,哄小孩兒似的:“啊——”
陳在野垂着眼皮,從善如流地張開嘴,奶油的香氣瞬間盈滿他的舌尖。
阮蘇見他吃下去,也從裏面拿了一只泡芙塞進自己的嘴裏,夜漸深,溫度越來越低,她輕輕往自己手上呵了口氣,等了大約五分鐘,車就來了。
陳在野打開車門,讓她先坐進去,司機打開了車裏的頂燈,但光亮還是不足。
這輛車的空間不算大,阮蘇把紙袋放到座位的另一側,她與陳在野的手臂幾乎挨在一起,但她好像絲毫不覺得這樣的距離有什麽問題。
“你剛剛……”她想了想,又問他,“你剛剛是不是怕我嫌棄你?打架的事。”
她努力将自己的語調放緩,做出一副不怎麽在意的模樣。
可并沒有等陳在野回話,她就又自顧自地說道:“我當然知道打架并非你所願,每個人處在那樣的環境裏,肯定都會想要反抗的。你那麽乖,如果不是被逼急了,肯定不會這樣的……那些人很過分。”
“那時的老袁也跟過分。”
她剛剛喝了點兒酒,當時沒感覺到什麽,到了現在,酒勁兒好像慢慢地上來了,她的話比平時要多一倍,護短的特性也暴露無遺。
講話時,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跟着情緒一起動,看起來可愛極了。
陳在野被她用那樣充滿憐惜的目光直勾勾盯着,她的眼很大,裏面生理性地氤氲着一片霧氣,看人時,總給人一種含情脈脈的錯覺。
陳在野有些不自在地轉開了目光,他後腦勺抵在車座上,之前想要跟她坦白時有多麽忐忑,此時就被她那句“你那麽乖”弄得有多無奈。
這麽好騙,也不知道怎麽長這麽大的。
他不由得又想起以前無意間聽見哥哥與友人閑聊時,提起阮蘇時的話語:“你不覺得嗎?她有一張讓人充滿非分之想的臉,性格也是。”
不帶任何狎猊或者暧昧的,就是很單純的褒獎。
那時阮蘇還不是薛枞的女朋友,陳在野去冰箱裏拿水的時候路過他們,于他的手機屏幕裏驚鴻一瞥,後來再見她,腦子裏總回想起這句話。
元旦過去沒幾天,交流會就開始了。
阮蘇材料準備充分,得到了領導的大肆贊揚。
交流會一共舉行了五天,為了貼合年輕人的喜好,他們包下了一整間咖啡廳,然後又在徹底結束的那一天,以慶功為由,一群人浩浩蕩蕩去了附近一間酒吧。
不過,跟着去酒吧的基本上都是真正的年輕人了,院裏那些老教授們都沒跟着來,說是不想打擾年輕人的興致。
阮蘇本來也不想去的,奈何推不掉,打算進去象征性地坐一坐就走。
到底都是大學老師,他們沒有去那種很鬧的地方,而是選擇去了一家清吧。
這家清吧算是一個小型的live house,聽說經常有一些小衆樂隊會在這裏表演。
阮蘇老早就聽遲月推薦過,只是她對這些東西興趣不大,加上前段時間實在太忙碌,因而從來沒有應過她的邀約。
這會兒遲月聽說她們去了METEORS,開始發微信給她科普:[你看門口的牌子了嗎,今天是哪個樂隊過來演出?]
遲月:[這邊基本上每周都至少會有一個樂隊過來表演,常駐樂隊只有一個,叫鹿野,是本地的一個樂隊。這個樂隊有兩絕,一個是鼓手的手,一個是主唱的臉!]
遲月:[其實主唱的嗓音也很絕,但是他長得太好看了,所以大家通常會忽略掉他的歌聲……]
她講起這些時,好像有一股飛揚的神采在空氣裏跳躍。
阮蘇很少見遲月這一面,她微微挑了挑眉,故意揶揄道:[這麽喜歡,按你的性格,當時怎麽沒去追一下?]
遲月:[……太小了,下不去手。]
阮蘇:[?]
遲月:[聽說還在讀書,反正年紀挺小的,我安心當個姐姐粉就行了,如果我再小個幾歲說不定會考慮一下。]
她說到這裏,不知想到了什麽。
遲月:[突然反應過來,你可以去追啊!]
阮蘇:[?]
遲月:[目測你應該比他大不了幾歲的,而且你長得也顯小,又漂亮,我覺得你有戲!]
遲月:[而且,你前幾天不是還說想談戀愛了?]
她想一出是一出,越說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真的絕妙,開始喋喋不休地給阮蘇推銷起來。
阮蘇有些哭笑不得地發了個語音過去:“是你喜歡的類選诶,我們的喜好不一定一樣。”
遲月:[那是因為你沒見到他,可惜他之前演出的時候我都沒拍照,不然就能讓你看看了。怎麽給你形容呢?靜時像山上雪,唱歌的時候又完全是另一副模樣,野得要命。]
她這個描述,阮蘇腦海裏突然映入陳在野的臉。
阮蘇:[怎麽還文藝起來了?]
遲月:[在安利兒子。]
阮蘇:[剛剛不還是弟弟嗎?]
遲月:[……你是不是不上網?]
遲月:[對了,你看演出名單了嗎?說不定今晚是他們來呢,我覺得你肯定會喜歡的。]
阮蘇本來還有些興致闌珊,被遲月這麽一頓誇獎,倒真的生出了幾分好奇。
他們挑選的位置在一個不太顯眼的角落裏,桌上酒水堆成一片,阮蘇聽見她旁邊兩個老師正在讨論司馬遷父親對他文風的影響。
她揉了揉額頭,難以相信竟然有人會在酒吧裏談論這種東西。
趁大家不注意,她偷偷溜了出去,又給遲月發了條微信:[節目單在哪裏哦?]
遲月:[門口,你看一下,門口應該有個小黑板的。]
阮蘇:[好的。]
她收起手機,身後有個人大抵在和朋友玩鬧,向後跑時不小心撞到了阮蘇,她整個身子往前一個趔趄,視線中突然出現一雙手穩穩扶住了她。
然後那雙手的主人在看清她的模樣之後,手指往下滑了幾寸,頗為暧昧地捏了捏她的手指。
黎應南眼睛含笑,嗓音膩人,他看着阮蘇,輕輕嘆了口氣:“怎麽還跟到了這裏?阮蘇,你承認吧,你還是很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