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怎樣正确引導早戀
阮蘇走到窗邊,才發現絨毛般的大雪正簌簌往下落着。
而窗外的樓下,少年清泠泠立在一棵桂樹下。
他當初出來得匆忙,任何行李也沒帶,衣服都是後來阮蘇陪他一起去買的。
是一件米白色的中長款羽絨服,羽絨服很厚,包裹住他半個身子,從上往下看,像一只胖胖的不倒翁。
阮蘇覺得可愛,忍不住拿出手機拍了一張,奈何距離太遠,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黃點。
等她走下樓,又覺得陳在野這副模樣近看更加可愛了。
大概因為在冷氣裏站久了,他的鼻頭都被凍紅了,臉頰也紅紅的,偏他皮膚白,眉眼漆黑,被風吹得氤氲起淺淺的水汽。
軟乎乎的,讓阮蘇想起了大白兔奶糖。
她發現自己又手癢了,忍了忍,還是伸手去捏了捏他臉頰兩旁鼓出來的奶膘,然後心滿意足地誇獎:“好軟哦。”
辦公室裏暖氣開得很足,阮蘇手上還殘留着淡淡的暖意,溫溫軟軟的指腹擦過他的皮膚,阮蘇個子不夠高,做這樣的動作,還要踮起腳。
連呼吸也是香香的,是她慣用的那款香水的氣息,仰着頭,眼睛彎彎,唇邊還有兩顆小小的梨渦。
陳在野垂下眼,目光在她的梨渦那裏滾了一圈,轉開視線:“怎麽這麽晚?”
“沒辦法,要賺錢嘛。”阮蘇走到陳在野的自行車旁邊,看了看被大雪覆蓋得白茫茫一片的大路,問他:“你剛剛怎麽騎過來的?”
“車技好。”他的語氣淡淡
臭屁的。
阮蘇跟在他後面,兩人一車一起往南苑的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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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阮蘇才發現,陳在野的頭發今天好像特意打理過,沒再像往常一樣随意地垂在耳邊,而是用發膠做了點造型。
難怪她剛剛見他,就覺得哪裏不太對。
他額前的頭發今天被捋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頭,高挺的山根,一雙眼睛更加明亮如星。
後來兩人一起上樓的時候,狹窄的樓梯裏,阮蘇又聞到陳在野身上有一股陌生的香水味。
香味很濃,是一陣極其馥郁的玫瑰香——她平時不太會用這麽濃烈的香水,陳在野更是沒買過這個東西。
她的眉毛微挑。
莫非是談戀愛了?
雖然她跟陳在野非親非故的,但是陳在野現在畢竟還住在她家裏,她自認為自己要擔起一點點“家長”的責任,趁男孩開門的時候,她鼻尖往前湊了湊,狀若無意問道:“你今天噴香水啦?”
陳在野動作一頓,門鎖被打開,他的肩膀往後撤,卻不想正好撞到還沒來得及撤開的阮蘇的鼻子上。
少年很瘦,肩膀上沒什麽肉,硬邦邦的肩胛骨直接撞得阮蘇鼻頭一紅,眼眶也跟着熱了起來。
她不由得“嗷——”了一聲,擡手去揉自己的鼻頭,卻被一只溫涼而骨節勻稱的手擋開了。
樓道裏燈光昏暗,房門被打開了一條小小的縫隙,陳在野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伸進去按開了門旁的開關。
室內亮光流瀉出來。
陳在野微微彎下腰,手指輕輕在阮蘇鼻尖上點了點,阮蘇眼角溢出一滴生理性的眼淚,她的眉頭微蹙,男孩目光太專注,她一時間竟然忘記躲開。
“疼嗎?”他問,吐息就落在阮蘇的臉上。
“你說呢?”阮蘇拖長了強調,聲音裏不由得帶上了幾分埋怨,陳在野眼裏蓄起淡淡的笑。
“對不起。”他說。
他這樣一本正經的道歉,阮蘇反而覺得不自在了,兩人身體挨得極近,她輕輕側開臉,陳在野便從善如流地松開了捏着她下巴的手。
“冷死了。”她說。
陳在野跟在她身後進屋,已經過了零點,兩邊的人都睡着了。
這層樓一共住了四戶人家,阮蘇的房子在左側的最裏邊,旁邊有一個敞着的陽臺,阮蘇剛住進來的時候,還是夏天,那會兒經常在陽臺上看月亮。
但這會兒陽臺的護欄上堆了厚厚一層雪,阮蘇想到什麽,問陳在野:“你堆過雪人嗎?”
陳在野想了想,搖搖頭,又點點頭。
阮蘇說:“到底堆沒堆過?”
其實是堆過的,很小的時候,跟外婆一起。
只是他那時候太小了,雪人小小的,矮矮的,根本看不出是人,反而像是一個小山丘。
所以,也不知道算不算堆過。
阮蘇卻已經對他的答案不感興趣,她說:“我沒堆過雪人诶。”
陳在野打開了客廳的空調,又去衛生間裏打開熱水器,倒了杯牛奶放進微波爐裏,才問阮蘇:“為什麽?”
阮蘇愣了愣,說:“小時候特別喜歡下雪,每次下雪都想跟爸爸一起堆雪人,但他總沒空。”
“後來呢?”
“後來,我就長大了呀。”
她輕描淡寫講完理由,微波爐發出“叮”地一聲響,陳在野走過去把牛奶拿出來,遞給阮蘇。
阮蘇剛剛吃完一只烤紅薯,這會兒确實有點渴了,她淺淺啜了一口,牛奶裏被陳在野放了一點點白砂糖,很好地中和了牛奶本身的腥味。
這麽細心,一看就是戀愛經驗特別豐富的那種人。
但之前薛枞又說他弟不近女色的。
但是,他身上那些香水味怎麽解釋?
阮蘇思考事情的時候,臉上表情也跟着心理的變化而變幻多端,正思索着要如何開口,陳在野卻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似的。
“沒有。”他說。
“诶?”
陳在野說:“沒噴香水。”
原來他還記着她剛剛在門口問的問題,阮蘇摸了摸鼻子:“那……”
才剛開口,就被陳在野打斷:“也沒早戀。”
他連連否認,阮蘇的話全被噎回了肚子裏。
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時,她左思右想,還是覺得放不下心來。
畢竟,陳在野之前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聽說考京大都沒問題的,如果在她這裏住了一段時間後,成績驟然下降。
她都覺得對不起薛枞。
想到薛枞,她的思緒短暫停滞了片刻,嘆了口氣,開始搜索:
【高三生早戀怎麽辦?】
【怎樣才能正确引導小孩早戀?】
……
網上給的答案五花八門,但沒幾個是正經回答的,都在胡扯八咧。
她看了半天,也沒看到幾條有意義的信息,只好又給沈佳言發了條微信,沈佳言這個夜貓子果然還沒睡覺,直接給她回了個電話過來。
“怎麽突然問起小孩兒早戀的問題了你?”
阮蘇說:“就,我有個朋友的弟弟吧,現在正在念高三……”
她隐去了身份和姓名,三言兩語将陳在野的情況同沈佳言說了一下,然後又說:“我記得你之前有個表弟,那會兒早戀,你不是給治服了嗎?”
沈佳言說:“認識你這麽多年,沒看出來你這麽熱心啊。”
阮蘇說:“是關系比較好的一個朋友。”
沈佳言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意思,聽她這麽說,就也沒追問,她說:“簡單啊,我每天早上送他去學校,晚上接他放學,讓他沒空早戀。”
阮蘇說:“那課間呢?”
“查崗,給他打電話。”
阮蘇:“……”
阮蘇:“那會不會耽誤他學習?”
沈佳言:“誰下課的時候還學習啊?”
阮蘇想了想每天晚上陳在野挑燈寫作業寫到半夜的樣子,默了默:“我這個朋友的弟弟,他特別熱愛學習……”
“熱愛學習還會早戀?”
阮蘇說:“我就是有點懷疑嘛。”
“是你懷疑還是你朋友懷疑?”
阮蘇一愣,才察覺到自己說漏嘴了,她抿了抿唇,聽沈佳言問:“薛枞他弟又去找你了?”
阮蘇沒說話。
她又問:“現在住你那兒呢?”
阮蘇說:“我就是看他可憐……”
沈佳言嗤笑一聲:“就你那個四十平的小房子?”
阮蘇說:“你不要人身攻擊。”
沈佳言說:“我知道,我也勸不住你,你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想着誰也不辜負,讓誰都滿意,但這世上沒有人能做到這樣的,你就是給自己找罪受。”
阮蘇低着頭沒接話,沈佳言又說:“你自己心裏有數就行,畢竟跟薛枞認識一場,照顧一下他弟弟也沒什麽。”
阮蘇“嗯”了一聲,沈佳言又說:“最近你爸媽沒有再找你吧?”
阮蘇想到早上給于秀芝轉錢的事,沉默了片刻,沈佳言說:“得,我懂了。”
阮蘇說:“我就是想着把之前這些年花他們的錢,都還給他們,還完之後,我心裏就沒有負擔了,也不欠他們什麽了。”
沈佳言懂她的意思,就是覺得她這樣活得太累了,她說:“就怕他們不願意跟你不虧不欠。”
阮蘇眨了眨眼,說:“到時候的事情只能到時候再說。”
沈佳言嗯了聲,知道她這位好閨蜜,雖然性子軟,但也不是放任別人欺負自己的人,兩人又聊了兩句,就挂了電話。
阮蘇望着天花板發了會兒呆,才給陳在野發了條短信。
阮蘇:[明天醒的時候喊我一聲。]
陳在野正在群裏跟程池他們幾個聊天,主要是程池他們幾個在說話,陳在野挨數落。
程池:[不是我說,你這都多久沒來酒吧了?最近那些老顧客都開始問我你是不是跳槽了。@野]
阿熾:[我證明我證明,我也被問過,還有小姑娘讓我悄悄告訴他們你現在在哪裏高就,說要換個地方捧場,笑死。]
程池:[你自己看着辦吧,你要再不來,我看咱們就可以關門了。]
陳在野手指在鍵盤上随意滑動了兩下。
野:[最近忙。]
程池:[忙個屁!忙着追人吶?]
程池:[把妹子一起帶來呗,人知道你高嶺之花外表下的另一副面孔嗎?]
“高嶺之花”是程池故意嘲笑陳在野,因為有一回他去他們學校找他,碰巧聽到兩個女生在讨論他。
說什麽好清冷好溫柔之類的。
從那以後,程池就時不時拿這些詞兒來調侃陳在野。
陳在野早已免疫,他雙腿交疊坐在床上,按住手機語音鍵,嗓音慢悠悠的:“不去。”
“操啊。”程池也發了個語音過來,“你要是不來,我明天就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住哪裏。”
老袁:[來一趟吧,最近寫了首新歌,手癢得很。]
與此同時,阮蘇發來一條新消息。
蘇蘇:[明天送你去學校。]
陳在野沒有回複,因為這個點,“作息規律”的他已經睡着了。
他返回微信群聊天的界面。
野:[行。]
程池:[你同意了?]
野:[嗯,心情好。]
程池:[?]
野:[又不是小孩了,還非要送我去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