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聘禮到迎親來
“将軍,這是彩禮清單,請您過目。”
白饒從老管家的手裏接過清單簿,草草的看了一眼,轉交顧青,“夫人看看可還缺少遺漏什麽?”
黃金五千,白銀三千,茶器兩具、銀盆兩組、各色錦緞數匹、全副鞍辔文馬十匹......一本聘禮清單簿上,工工整整,密密麻麻的記錄着禮品項目及數量。
顧青看得仔細,從頭到尾,一項一項過目,尤為謹慎,“不曾缺少。”
“那好,管家貼上喜對兒,咱們這就去相國府上過禮提親。”白饒捋着胡須,和顧青對視一眼,相互都笑了起來。
家丁開道,白饒跨上高頭大馬,身後的家丁們排列成行,有挑扁擔的,還有擡杠子的,每個人都笑呵呵,擡着加了喜對的禮品,往宰相府方向去了。和蕭相爺約好,白饒一行人順利将聘禮送上。穿過街道,過往行人無不駐足觀看,如此聘禮排場,也實屬難見。白饒将禮品送上,和蕭昂聊上幾句,又商議了一些婚禮流程,便又騎上馬,回府去了。
庭院裏擺滿了貼着喜對的物件,白家管家對着聘禮簿,一項一項核對,吩咐家丁,逐一将這些聘禮,搬運到各處。前廳的丫鬟,沒見過這等排場,因和小桃較好,便到廚房叫了看火的小桃,跟着去看上一眼琳琅滿目的聘禮,過過眼瘾。
算算時辰,需往藥膳裏再填草藥了,蕭姍喊了兩聲小桃,未見回應,便自行前往廚房。取上幾支挂在牆上的藥草,用刀軋成小段,掀開鍋蓋,青煙升騰,赤唇輕啓,口吐香蘭,水汽浮動,草藥段兒如數下鍋,擡起柔荑,輕提袖口,右手蘭花,握着湯匙,在鍋中來回攪拌。
小桃回房想要告訴蕭姍關于聘禮的見聞,裏裏外外尋覓,都不曾見着蕭姍,忽的想到爐火上的藥膳,拍拍額頭,一路小跑。
廚房裏,一個和竈臺并不相稱的桃粉色倩影,正背對着門口,認真的攪拌着什麽。
“小姐,您快放下湯匙,小心燙着。這等粗活,讓小桃做就好了。”小桃上前,擔心得看着蕭姍,不敢冒失的搶奪湯匙。
蕭姍挑眉,一雙杏核眼亮亮晶晶,彎彎唇角,放下湯匙,“你也小心燙着,這藥膳在炖上半個時辰就好。”說着取出湯匙,放到小碗裏,退了兩步,站到爐火旁邊。
站在門口的蕭姍,身着白色煙羅軟紗,逶迆桃粉拖地煙籠牡丹花百水裙,用那淺青的織錦腰帶将那不堪一握的芊芊水腰束住,烏黑秀發绾成發髻,插上一對兒蝶翼琉璃簪,晌午的太陽,斜斜的照在身上,為蕭姍鍍上一層金裝。
“小姐,你就像下凡的仙女一樣。”
蕭姍癟癟嘴,眼中含笑,嗔了一句,“淘氣。”緋色撲面,一朵桃花,悄然綻放。
小桃捂着嘴笑,蕭姍平日帶小桃,如同姐妹,從不曾刁難,亦或指使,再加上小桃生性直爽,有些話直接說出來,蕭姍也不生氣。“小姐,白府今日過禮了,小梅方才叫我去看了,就光上等的绫羅綢緞,就有好幾箱呢,這能做多少漂亮衣服啊,小姐等你嫁去白府……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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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姍有些心不在焉,一條繡着蘭花的淺黃手帕,握在手中,手指輕繞,竟是扭了手帕,卷成螺旋。忽的心中添了幾分惆悵,蕭姍輕鎖眉黛,目光稍顯暗淡,查而不覺的咬咬下唇。白府過禮,出閣時日便近了。能與父親相處的日子,彌足珍貴。
小桃不停攪拌着鍋裏的食材草藥,肉香藥香湊成一味,湯水沸騰,香味撲鼻。蕭姍放了小桃半日假期,親手盛了一碗藥膳,放上托盤,親自端上送去父親書房。
“爹,用膳。”蕭姍端着紅木托盤,踢着小步,從外面走進來。
“姍兒來了啊,來來快放下,小心燙着,”蕭昂說着,忙收拾出桌上一角,結果蕭姍手裏的藥膳,放到上邊,“小桃呢,這等粗活,你一個做小姐的,怎能如此。小心燙。”
“小桃随時丫鬟,去也還是個孩童,姍兒放小桃半日假期,讓她玩去了。”
“姍兒,你就寵着小桃吧!”蕭昂捧起藥膳,用湯匙撇撇湯水,盛上一些,放在唇邊吹吹,一點點的喝下去,“嗯,好喝。”女兒的藥膳湯,是蕭昂的補品,也是精神慰藉,每每喝上一口濃湯,心頭便會暖上方寸,煩惱清退消散。
蕭姍看着父親滿意的笑容,跟着彎彎唇角,露出一抹笑容,如同雨後碧荷含苞。木刻雕花案頭,又多了幾摞文書,父親的公務總是忙碌。父親又盛上一湯匙,細細品嘗,頭首輕搖,青絲間銀絲可見。
“姍兒,今日白府聘禮已下,婚期也已商定,本月十六便是你大婚之日。”蕭昂放下碗筷,如鲠在喉,給女兒讓了座,父女兩個,面對面,促膝而談。
“姍兒知道了。”蕭姍握着手指,一雙清波眼,水水潤潤,後天便是十六,與父親共處,不過短短兩日。
“姍兒,這兩日,你想吃什麽,想要什麽,想做什麽,盡管告訴為父,為父盡量成全。往後嫁作人婦,一切還要聽夫家安排,萬不能任性而為。姍兒成了人妻,為人做事,還需三思後行。如若白家對你有何不妥,盡管讓小桃告知于我。我定饒不了那姓白的小子。那日探姑爺,為父見了白饒之妻,也就是你未來的婆婆顧青。顧青性格溫和,待人有禮,應不難相處……”
蕭昂把能說的,能想到的,一股腦的全都對女兒說了,說教之時,方才察覺時間飛快,便縱有千萬依戀,也難免一朝分別。
……
笙、簫、唢吶、鑼鼓、銅镲齊響,走着喜樂,身着婚服的白顧靖騎着黑色駿馬,四蹄踏雪,跟在樂隊後面,一路鞭炮聲不斷,直至蕭府門口,挑起兩杆最大的爆竹,一起點燃,噼裏啪啦。
“老爺,白府的迎親隊伍到了。”
“知道了,”蕭昂看着女兒,一身繡有龍鳳的大紅喜服在身,如脂的肌膚更加粉白,霞帔披上身上,長發如瀑,喜娘一邊念着祝福語,一邊為蕭姍梳妝,每次落梳,蕭昂的心就疼上一下。
“上鳳冠,”喜娘托起鳳冠,上飾金龍一、翊以二珠翠鳳,皆口銜珠滴。前後珠牡丹花、蕊頭、翠葉、珠翠穰花鬓、珠翠雲等,三博鬓,有金龍二各銜珠結挑排。才上鳳冠,蕭姍的頭就跟着顫了顫,有小桃幫着扶着鳳冠,喜娘再為蕭姍調整。
“虹裳霞帔步搖冠,钿璎累累佩珊珊輕顫,”蕭昂念着白居易的《霓裳羽衣歌舞》,紅了鼻頭,酸了心頭,“姍兒,這鳳冠重,走路慢着點,小桃可要照顧好小姐,知道嗎?”
“是,老爺。”小桃也跟着難過起來,在看蕭姍,眼神氤氲,水波蕩漾,一顆淚珠兒晶瑩,劃過面頰,滴在喜服上。
“小姐,大喜之日莫哭莫哭。老爺,您還是回避吧。”喜娘見狀,忙着為蕭姍補妝,“笑一笑,喜氣洋洋。大喜之日,大吉大利,大富大貴……”
“是,是,喜娘說得對,這大喜之日,姍兒不哭啊,爹不在這礙事了。”蕭昂笑着背過身去,兩眼模糊,熱淚盈眶。
看着父親轉身的背影,蕭姍咬着唇,提起羅群,站起身,一聲爹爹,聲音輕顫,“珍重。”噗通一聲,蕭姍跪下來,泣不成聲,叩首道別。
一句爹爹,淚兩行,蕭昂兩步一停,走不是,留不行;一聲珍重,淚兩行,蕭姍雨後梨花一般,身子輕顫,起不來,坐不下。
白顧靖一行人,有一對兒金童玉女引着,走向深閨,恰恰在庭院迎上蕭昂。
“岳父大人,小婿有禮了!”白顧靖一身喜服,胸前用紅綢段系了一朵大大的紅花。
蕭昂摸了摸眼角的淚,扶起白顧靖,拍拍她的肩膀,“賢婿請起,老夫有幾句話與你講。姍兒向來內斂,不喜言表,你要多多體諒;姍兒怕黑,特別是雷雨夜,即便是睡着,也要點上一盞燈照亮;姍兒……”
白顧靖将蕭昂說下的話,一件一件記下來,眼前這位父親,已是幾近所能的為女兒謀着幸福,每一個小小細節,就是這麽的有依有據有對策。喜娘為新娘蓋上蓋頭,便喚上新郎,背了媳婦兒。蕭昂一路目送着蕭姍離開,白顧靖背上的蕭姍,只能趁着蓋頭上浮的時候,再看看蕭府的角角落落,她生活了多年的地方,心緒複雜。
上了花轎,樂隊吹奏的樂章,更加歡快,白顧靖跨上馬背,與蕭昂告辭。
花轎經過門前的時候,蕭昂終是忍不住喊了一聲,“姍兒!”
轎子裏的蕭姍,咬着唇,淚滴似若拖了線的珍珠,灑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