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清風染思(十) (15)
雙腳點地的同時,四面八方撲來多個敵方将士,他冷笑,炎焱潲,看,這就是你培養出來的好兵,他們一個個兇神惡煞,要殺我呢。
他旋身而起,狠狠回身揮劍。血水飛濺,屍體倒在地上的聲音,是那麽不起眼。
不堪一擊。
他輕蔑地笑着,想要用雙手葬送更多的人……來給自己陪葬。
炎毒蠱蟲侵蝕着他的身體,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雙手,但他的意識是清醒的,然而,他卻沒有阻止自己傷人的手。
都說人在死前會有一種特別的感應,茛觽總算是親身體驗了一回。在炎府的那幾天,他的身心收到了極大的創傷,這在他僅剩的生命裏,又是一道裂痕。預感告訴他,他看不到明天的黎明了。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七)
阿千說,他什麽都知道了,也就是說,焱潲很快就會明白這一切。他一定要趕在真相大白之前,結束這一切。
體內蠱毒侵蝕着,他真的痛苦。
“殿下,有一大批南軍上來了。”龍簾拖着傷勢未愈的身體,硬是要跟着上懸崖,只能做通傳。
茛觽面色不改,閃身掠出戰圈,對龍簾道:“看來,他們這次想要來個魚死網破。”
龍簾道:“殿下說得不錯。看這陣勢,能上來的人全都上來了。”
茛觽似有似無地點點頭,轉身欲要殺進去,被龍簾拉住,“殿下,你現在的身子,真的不适合親自上陣。”
茛觽推開龍簾的手,忘了眼手裏以滿是獻血的長劍,“龍簾,殺戮,才是現下唯一能夠讓我真正上心的。殺戮有時候,并不代表就是殘忍與冷血,更多的,是為了守護。他守了我三年,可我終究不能護他半分。除了殺敵,我沒有機會再在我死前做出一些有意義的事情。”
龍簾愣了,茛觽卻笑了,“古人說,人生自古誰無死?龍簾,其實你真的不該忠誠于我。若我真的死了,便去書房暗道裏将遺昭取出來,好好輔佐烈兒。”
他縱身越起,身形沒入戰圈中終不得尋見。龍簾垂眼,心中苦悶難耐。
Advertisement
茛觽他這哪裏是殺敵?他這是為自己在挖墳堆!他明明知道的,焱潲發現他不見,一定會親自上來尋他,為什麽偏偏要留在這裏?
人人都嫌自己命不該絕,命數太過坎坷,可他呢?從來沒有在乎過,面對黃泉他是那麽從容,從容到當他一坐上帝位就已拟好遺昭。
良久,冰冷的地面上多出了許多橫屍,他笑着喃喃:“殿下,龍簾從來就沒有跟錯人。”
或許茛觽從來就不是一個好主子,但是龍簾這輩子,只認準他一個人。
身邊的南軍包圍層裏裏外外厚了幾圈,茛觽知道,南國援軍到了。那個人,也到了。
他輕笑,擡頭看向天空。戰争的硝煙為碧空蒙上了厚厚的灰,再也看不到本來的顏色。沒想到那天在炎府看到的天空,是他這一次來人間最後一次看到藍天。
嫣的,他握緊了手裏的劍。
兵器與兵器相碰摩擦發出的“嗤嗤”聲不斷萦繞在他的耳畔,與耳邊風的呼呼聲融為了一體。
他殺紅了眼,連喘息都彌漫着獻血的味道。有多少人會怕,他這幅來者誅之的神情。
對,他不是那個清歌,不是那個榕樹下的清歌。不是,再也不是……
人都會脫胎換骨,而他呢,脫胎換骨的不僅僅是他的性子,還有他的心。他也嘗試着想要去表達自己,嘗試着去笑,去哭。他人眼裏看起來冷漠無言的君茛觽,實際上也有一顆熾熱的心。這心,由誰來撫?
曾經有過一個叫做炎焱潲的,溫暖了他。現在呢?沒有。多麽可悲的一件事情,茛觽甚至有些怨恨自己,怨恨鸾後将他帶來了這個世界,卻不将愛留在他的身邊。
他冷笑,這樣的君茛觽,炎焱潲看了之後,會怎樣?眉頭緊蹙,然後說他讨厭他?恨他?憎惡他?真的好期待呢。
一道熟悉的身影以常人不可追及的速度掠過所有人的頭頂,緩緩停在渾身是血的茛觽身後。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八)
茛觽早早就察覺到身後的人,從他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是沒揭穿。
自家将軍站在這裏,哪個南國士兵敢上前?茛觽的手慢慢停了下來。疲倦讓他想要休息,他将劍的半支沒入土中,單手撐着劍柄,低聲喘息。
他們彼此都在演戲,明明想要上前扶卻沒有,明明知道就在身後卻不回頭。
僵局。
誰都不待見誰。而二人眸子裏,滿是的,是心痛。
“你……來是為了殺我吧?”茛觽清冷一句。
他道:“被你料到那還真是不幸。”
前方沖來幾位南國将士,個個都是高手,舉劍就是往茛觽身上去。如果茛觽身手不快速,恐怕他的身上已經千瘡百孔。
焱潲很識趣地推開十步,環胸準備看好戲。
茛觽迎戰,準确說,他不得不迎戰。消耗了一天的體力,早就已經不如之前。對付幾個将士,還是有些吃力。身前身後左右夾擊,茛觽雙腳輕蹬一躍而起,在空中旋了個圈,俯沖下來。将士是機靈人,自然不會坐以待斃,踱步一閃。
焱潲繞有趣味看着,握住劍柄的手不自覺緊了。
一陣風撲來,他挾劍而入,“都退下。”
茛觽向後踉跄了幾步穩住身子,焱潲将他們幾個全部撤開。面對面,眸對眸。說不出的苦澀。
茛觽額角溢出血來,順着臉頰一直滑到那帶有嘲笑韻味的嘴角。焱潲揮劍向他而去,手法快、準、狠,毫不留情。
異物刺入肉體的聲音帶了點小小的詭異,開始蔓延在二人之間。
“為何不躲?”他冷眼看着茛觽手中并未擡起的劍,目光上移,停在他肩膀上血肉和長劍糾纏的地方。
茛觽的臉上沒有受傷的人該有的表情,相當鎮定,“我可以躲天下所有人的劍,但你的劍,我不能。”
焱潲聽完,手上冷不丁地加了加力道,深入了傷口幾分,“你以為你這樣騙得了我?”
他不說話,擡手握住焱潲的長劍,用力地指點發白。血花綻放落在地面,一滴,兩滴。
“炎焱潲,”茛觽不回答他的問題,握住劍稍的手沒有放松分毫,道:“那個賭約,我早就已經慘敗。”
焱潲一頓。那是他們兩個人的賭約,他明白茛觽指的是什麽。他說他慘敗,意思就是他……心裏有他?
不過,心有怨氣的焱潲根本就不會相信茛觽現在所語,在他看來,這是茛觽的緩兵之計。
一直緊跟着焱潲前來的阿千,這時候卻來的太遲,當他見到焱潲和茛觽的時候,焱潲殺心已起。
“少主!你不可以!”他上前抱住焱潲正要刺入茛觽胸口的手,哀求道:“少主你不可以,你不可以傷害殿下。”
茛觽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了地上,一手撐地一手捂着肩膀上的傷口,血流不止。
“炎焱潲,你還在等什麽?”他低吼:“殺了我……這是你報仇的唯一機會!殺了我!”
茛觽是一心求死,焱潲雙唇顫抖着遲遲下不了手,心裏猶豫了一遍又一遍。阿千急得不行,一時連話也說不出,抱着焱潲的手不讓他下手。
茛觽見他殺心動搖,有意激他,“炎焱潲,你忘記了麽?成親那日我騙了你,騙了你的人,騙了你的心。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當初心痛的感覺?忘了也罷,我們之間還有一樁帳沒算。你父親的仇,你一輩子都忘不了是麽,來,仇家就在這裏,你要殺的人就在這裏,你下手吧,彈指間就能為你的父親報仇,難道你不想麽?”
“少主不要!少主,清帝殿下那都是騙你的,你不可以信!”阿千的聲音在周圍一片嘈雜中顯得太過于渺小,很明顯,焱潲殺意已決。
他推開阿千,走近茛觽,蹲下身子,輕聲道:“君茛觽,你知道麽?你死了我會心痛,你活着更讓我心痛。我說過,我的存在,是為了不錯過你,那麽你呢?你的存在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心痛麽?”
胸口被撕裂的感覺侵襲着茛觽,劇痛,無限的劇痛讓他恨不能立刻死過去。
焱潲下手,很好,如了他的願,可為什麽他要流淚呢。
第七卷 一曲流殇(十九)
液體滴落在地面,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音。周圍的厮殺還在繼續,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邊。
阿千驚呼出聲,放開焱潲沖上前去,“殿下!”
龍簾原本站在外面遠遠的看,突然尋找不到茛觿的身影,心頭一慌沖了進來。當他看到眼前這一幕,他都明白了。
原來……原來他是已經做好了去死的準備!他不是在殺敵,他也不是在給自己挖墳堆,而是想要借焱潲的手了結自己!龍簾懵了。
焱潲心底一陣一陣絞痛,可他還是下手,狠心将刺入茛觿身體的劍突的拔出。劍梢帶着噴渤而出的血,染上了焱潲的衣擺。
龍簾跪坐在茛觿身前,看着他一步一步淪陷黑暗,痛苦地低吼出聲:“殿下!你這個笨蛋!你為什麽要這樣,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就這麽不愛惜自己,這麽希望自己死嗎?”
茛觿雙唇顫抖着,倒在阿千懷裏,閉着眼說不出話。
殿下太傻,臨死也不願意說出半個字,好,他來替他說!
龍簾背對着焱潲緩緩站起,轉過身直視着他,“炎大人,我想有些事情,是時候讓你知道了。”
焱潲持劍的手一抖,龍簾過分冷靜的雙眸讓他感到強烈的不安,他側過身體看向茛觿,茛觿雙唇輕輕動了動,用極輕的聲音道:“龍簾……不要說……”
龍簾只當做沒聽見,下了決心要把真相說出來,“炎大人,你所知道的炎父為北國先帝所殺,其實并不是真相的全部。當年炎父早就對君家人懷恨在心,便親自用血來培育炎毒蠱蟲,并且囑托谷無憂在火燒北宮那天下毒,就是殿下體內的蠱蟲。然而炎父還沒等到那一天,便失手死在了南北戰事上。”
焱潲心裏咯噔一聲,盡管對于這說法并不是完全信任,但他還是心頭一緊,“你憑什麽要我信你。”
龍簾苦笑,“之前殿下發作失了理智,誤喝了炎大人的血,此後一年內便再也沒有發作。這是因為,炎大人體內流淌着有着炎父味道的血,才足以讓炎毒蠱蟲安靜這麽久!炎大人,如若不信,大可親自去問谷無憂。”
茛觿微微掙了眼,是絕望。他維護了這麽久的秘密,居然在他死前被揭開,他真的想好好地守着焱潲,這是他唯一能為他做的事,可,不能。
焱潲震驚,雙眼睜得極大。等他反應回來,茛觿已經奄奄一息。
他沖過去,從阿千的手裏将茛觿抱過,緊緊地摟在懷裏,聲音裏充滿了悔恨與心痛,“你為什麽不告訴我……清歌,你好傻。”
茛觿将頭埋進他的臂彎裏,沿着嘴角滑落一滴紅色,“我……不想讓你……難過。”
淚滑落,跳躍在衣襟上,成花成雪,他無力地擡起被鮮血染紅的手,卻碰不到他已挂滿淚珠的臉頰,聲音輕到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焱潲……不要哭……”
“你騙了我,為什麽又要把自己往絕路上逼呢……”焱潲抱着他失聲哭了出來,“是我不好,是我,是我害了你……”
茛觿笑了,笑的好蒼涼,“不……我本來……就活不了多久了。焱潲……謝謝你,送了我……最後一程。”
猶如心被穿透,簡直比千刀萬剮更讓人心涼,焱潲托着茛觿的臉頰,哀求着:“清歌,求你,不要睡,不要睡……不要留下我一個人。”
“焱潲……抱歉……不管你,信還是不信我……我待你……是……真的。”
對不起焱潲,這劫,我終究還是渡不了。
第八卷 雲淡風輕(一)
北辰清帝四年十二月七日,清帝,時年二十一歲,崩。
北辰清帝四年十二月十日,清帝入葬,天下缟素。
清帝皇陵修于北國護城河懸崖,極其宏偉。入葬當日,全城百姓集聚護城河懸崖山下,目送清帝入陵。
清帝,北國第十三任皇帝之嫡子,登基四年,政事通明,為百姓所愛戴,無子嗣存留。
桌前,他一字一句讀着還未被燒毀的史書,氣得渾身發抖,“把寫史書的給朕找來!”
崩?他還沒死呢!說來也奇怪,他當時确實已經氣息全無,毫無活人的跡象,眼看着就要入葬,在皇陵封鎖前一盞茶功夫,被人将他的遺體取了出來。他還沒死呢,怎麽史官下筆都比他入葬都早了?
龍簾撿起被他摔在地上的竹卷,笑道:“殿下死裏逃生,本該是大喜,就不要生氣了。”
茛觽挑眉,“哦?那你倒是給朕解釋解釋,為什麽朕醒過來朕的侍人都嚷嚷是詐屍?一個個都盼着朕死?還有,炎焱潲呢?那個混蛋砍了朕一刀就想跑?”
龍簾對着茛觽的暴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茛觽醒過來半個月,一直都在恢複,也沒能來得及告訴他真相。
“殿下。其實,你醒來也是付出了代價。”龍簾認真起來,一字一句說的明明白白,“那日你氣息全無,大家都以為殿下駕崩。直到入葬那天血梓祭大人才帶着小七一起回來,阻止我們将殿下下葬。血梓祭大人是秘書師,他有辦法能夠讓人起死回生。不過必須要找到死亡的根本,殿下受得是劍傷,敷藥是可以根治,但是殿下體內的炎毒蠱蟲最是致命根源,必須要把這些炎毒蠱蟲逐一排出,否則,殿下也不可能活過來。”
茛觽一驚。他體內的蠱蟲是加了烈兒體內的份量,血梓祭要救他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難道是……焱潲?
焱潲是炎父之子,身體裏有着炎家的血統,可以說,焱潲的血其實就是炎毒的解藥。
“血大人說,要為殿下換血,并且能夠不讓炎毒再次複發。然而,這樣的要求,只有炎大人才有。”
茛觽明白大半。焱潲換了他的血。換了茛觽的血,焱潲必死無疑。
他急切道:“那炎焱潲人呢?他人在哪裏?”
讓他失望的是,龍簾并不知道。“那日我進來的時候,殿下已經恢複氣息,但是炎大人和血大人……都不見了。”
“阿千呢?小七呢?他們不是一直都在一起的麽?”他盡可能地尋找線索,來安慰自己內心的慌亂。
龍簾無聲地搖搖頭,眼裏充滿了無奈,“阿千和小七當時都不在場,小七在阿千房裏為阿千療傷。他們兩個也不知道血大人和炎大人的去向。”
也就是說,他們兩個人就這麽消失了?茛觽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消失?難道他,再也見不到炎焱潲了?這個笨蛋他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他絕對不會相信,焱潲會這麽輕易就死去。
“找,去找。無論用什麽手段,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一定要把人找出來!”
第八卷 雲淡風輕(二)
西周,雲滇島。
紅衣男子負手而立,站在這家曾經露宿過的客棧門口,面部冷淡:“人呢?”
龍簾流露出失望,遲疑着搖搖頭,“盡力了,找不到。”
他的臉色青了又青,咬牙切齒道:“好你個炎焱潲……藏得挺深啊?”
自從知道事情經過之後,茛觽放下手頭的事務,開始尋找。首先在北國,找了整整一個月都不見人影,接着又去了南國,發動所有人力物力搜尋,差點沒把南國翻過來。最後來了西周,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為此,茛觽倒是比假死之前暴躁了多。
“殿下接下來是去哪裏尋?”龍簾将茛觽扶上馬車,自己也跳了上去,問道。
茛觽輕哼一聲:“回宮。”
他沒有那麽大的耐心,把時間花在一個混蛋的身上。三個月,他找了三個月。每日裏奔波尋他,卻找不到一點點關于他的消息。尋他,焦急抱怨的同時,也平添了許多想念,焱潲的身影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馬車緩緩開始移動,車輪滾動的聲音夾着馬蹄的篤篤聲,他扶額,炎焱潲,你到底在哪裏?
茛觽停止尋找,那日回宮之後,就在也沒有提起任何關于焱潲的事情。似乎這個叫做炎焱潲的就從他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樣。倒是阿千,時常會來問及焱潲,茛觽不忍讓他獨自回去,便将他留在宮裏,讓他做着和公子七一樣的事情。當然,和焱潲一樣,血梓祭也沒有回來過,沒有消息,但公子七看上去總是淡淡的,也不愛說話。
茛觽什麽都不去想,白日裏處理朝政,将自己埋在奏折堆裏,累了便回流清殿休息。
清帝五年端午,他喝的大醉,回到流清殿時,竟沒有了帝王的架子,落下淚來。
沒有他的日子,太過無趣,太過蒼涼。他不喜歡,他受不了。明明他都已經死了,為什麽還要救他?現在好了,他沒事了,焱潲不見了。
他癱坐在榻邊,流着淚發呆。就這麽一人坐到了深夜。
正當大家都熟睡夢會周公時,一陣急切的敲門聲讓茛觽驚了一驚。
“殿下,快開門。”龍簾敲了許多次,依舊沒有人開門。
茛觽撐着床沿緩緩站起,腦子昏昏沉沉站都站不穩,摸索着前去開門。
“怎……”
看到茛觽這幅狼狽的樣子,龍簾吓了一跳,但他還是沒能按捺住內心的狂喜,急忙上前扶住搖搖晃晃好像馬上就會倒地的茛觽,道:“殿下,炎大人,炎大人回來了。”
這麽幾個簡單的字眼,卻讓醉意正濃的茛觽猶如被潑了冷水,立即清醒過來。回來了?深更半夜?茛觽狐疑地眯起眼,看向龍簾的眼神多了一記冰冷。
“殿下,是真的,真的是炎大人。他在端午宴席的時候一直就在,他是有意要把自己藏起來,不讓殿下發現的。炎大人說,他這次回來,還帶回來了欠着殿下的桃花玉,只要殿下肯見他,他就會回來殿下身邊,再也不離開。”
欣喜的同時,怒氣也伴着沖上頭頂,道:“他還有臉回來?拖出去給朕斬了。”
龍簾一怔,正要問為什麽,茛觽卻身體一歪,倒在龍簾懷裏。醉得不省人事,就這麽睡了過去。
第八卷 雲淡風輕(三)
茛觽這一醉,醉得很徹底,睡到第二天正午才幽幽轉醒。
榻邊的人已經守候多時,見到茛觽醒來,眉目間滿是多情的溫柔。
“醒了?龍簾一早就吩咐禦膳房做了醒酒湯,趁熱喝了吧。”
茛觽盯着他的臉看了好久,心裏怨氣增生,不滿道:“不喝。”
他寵溺地看着他生悶氣的樣子,笑道:“不喝會難受,不喝這個你喝什麽?”
茛觽一副明明是你的錯卻要來怪我的表情,咬牙狠狠道:“砒霜。”
他依舊笑,眼裏溫柔更甚,像是在看屬于自己的珍寶,“沒有砒霜,只有醒酒湯。”
氣死。錯的人就是他,為什麽他還要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着他?難道是他的錯?消失半年,半夜三更回來說什麽帶回來桃花玉,真當他君茛觽好哄?不過,他內心的這份欣喜與委屈,是怎麽也掩飾不住了。
茛觽再也忍受不住,撲入他的懷裏,将他緊緊抱住,“你到底……去了哪裏?”
焱潲的手撫上他的背,将他摟住。茛觽的身體微微顫抖着,他知道他在啜泣,“清歌……別哭。是我不好,我不該丢下你一個人,再相信我一次好嗎,再也不會了。”
他松開茛觽,對上他的唇,輕輕地,生怕他逃開。
那日,是他與茛觽換了血。換血之後,他承受着炎毒帶來的痛苦,活不過三天時間。那三天裏,他将茛觽所經歷過的更痛苦,原原本本地再次經歷。他明白,他傷害了茛觽,親手将茛觽送上黃泉,他必須救他。血梓祭懂得很多,他也知道茛觽和焱潲之間情意很深重,生離死別,他們不可以經歷。血梓祭在他換血之後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将他帶往了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用他自己的血作為誘餌,把焱潲體內的炎毒蠱蟲,一點一點地逼出來,就單單是這樣,就用了他将近半年的時間。
焱潲用自己救了茛觽,血梓祭卻用他自己救了焱潲,成就了焱潲和茛觽兩人。焱潲的生命得以延續,而血梓祭卻因為懷有炎毒,而痛苦不堪。
血梓祭讓他來尋茛觽,并且要他答應,一輩子,都要守着茛觽。這是對茛觽的承諾,也是對血梓祭的一種承諾。
那日黃昏,公子七來流清殿找茛觽。
“你想好了?放棄所有,為了找他?”茛觽與焱潲面面相觑,問着面前這個心意已決的男子。
公子七寬慰地笑了,道:“殿下,我一定要去找他,我知道,他需要我。”
茛觽動容,從金庫取了許多銀兩給公子七,親自将他送出城。
這也許,是血梓祭和公子七之間,最好的結局。
馬車上,茛觽接過焱潲遞來的桃花玉,問道:“這就是你的桃花玉?”
焱潲道:“是啊。親手制的呢。”
茛觽将桃花玉收好,不禁嘆了口氣,“血梓祭這個家夥,還真的是傻。”
焱潲嗤笑,道:“還不是因為有一個笨蛋,怕我傷心怕我難過,傻到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茛觽笑了,焱潲也笑了。
“清歌,你不能不要我。”
“一定。”
馬車外面,龍簾與阿千相互對望一眼。
阿千道:“最近很久沒看到谷無憂了,也不知道他會不會有更大的陰謀。”
龍簾道:“有我在,沒什麽好怕。”
許多人,許多事,都曾經堕落,都曾經欣喜。是不是還因為困擾而放棄,是不是還因為自己太過應接不暇而傷了最重要的那個人?人生若只如初見,也便沒有了最後的幸福。就像茛觽和焱潲兩個人,他們之間,有過太多太多的糾葛與挫折,即使是布滿荊棘,他們終究還是會一起走下去。等到百年之後,焱潲和茛觽的葬骨之地,會不會有人回想起他們的故事并為之落淚?誰知道呢?
[全文完]
閉卷語
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才發現,今天《清歌》就要完結了。不争氣還是什麽的,居然有點難過。
2015年6月25日的中午十二點四十二分,我寫完了《清歌》作為正文的最後一個字,心裏有點感傷。這本書作為我的第一本純愛文,也是我第三部正式完結的作品,我投入了比《斷橋殘雪》還要大的心血,洋洋灑灑寫了八大卷,二十多萬字,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其實我也有偷懶的時候,思緒斷了就會幹脆幾個月不更文,拖拖拉拉也算是把《清歌》寫完了。百感交集,有激動,有難過,也有欣喜。
這一年來發生了許多事情,悲的喜的都有。不高興的時候我會想起《清歌》裏面的情節,甚至誰說的話,很大一部分來說,《清歌》是我這一年來的精神支持。
有人說《清歌》裏面的名字很讓人傷腦筋,随着越來越多的人反應生僻名字,我表示深深的忏悔TT。誰讓我當初選名字的時候字典親不出現簡單的字呢。
《清歌》作為我精英的參賽作品,确實幫了我很多忙。有時候也會幫我拉高很多分。面對《清歌》,我有的不是完結之後的自豪,而是感謝。茛觽與焱潲的故事,阿千與龍簾的故事,血梓祭和公子七的故事,遠遠不止我所講述的這些,他們有八十年甚至九十年的人生,作為作者,我也是僅僅寫到了十分之一不到而已。
在這裏也想鼓勵各位作者新人,不要放棄,夢溪終究是各位的家。只要堅持,勝利就是屬于你們。
感謝各位一直以來的支持,小跡在這裏先謝謝大家了。是你們給予了我前行的動力,讓我能夠好好的去創作更多更好的故事,因為有你們,才有《清歌》的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