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吃肉
地區廚藝比賽是一年一屆的地區盛事,報名要求必須一廚師一屠夫,若是做素菜不配屠夫,可以另外申請非屠夫助手。
整個比賽采用一賽定勝負的賽制,目的是選取地區最強者晉級參加國家廚藝比賽,最終挑選出全國最頂尖的廚師與屠夫。
除了地區廚藝比賽以外,每年還有其他小型比賽,例如地區廚師賽和地區屠夫賽等,然而每年最受矚目的絕對是地區廚藝比賽,因為廚師常見,能配上屠夫的廚師卻并不常有。
地區廚藝比賽中的“地區”,指的是以國家為單位劃分的東南西北以及中原等五個地區,獲勝的隊伍将在所在區域內作為期一個月的巡回展示,因此冠軍花落誰家,不僅是廚師與屠夫們,就連普通百姓都翹首以待。
距離本年度的地區廚藝大賽還剩不到一周的時間,白竹和塗恺之每天就是練習醋溜土豆絲,白家的人一開始還覺得挺好吃的,到現在幾乎到了聞到味道就想逃的地步,苦逼得連上餐館光顧的客人都幾乎忍無可忍了。
雖說梁應華讓他們保密,但天天做土豆絲,遲鈍如白奮進都猜到這将是他們比賽的菜式,怒發過了,教也教訓過了,最後也只能如過去幾次一般撒手不管。
白竹的廚藝是白奮進教的,白奮進冠了個白姓,也算是廚師名門後代了,然而天生像是少了一味,叫味蕾,白竹的爺爺還沒過世前幾乎天天念夜夜怨,說白家将要折在白奮進這一代。
白奮進不知道自己味覺出現什麽問題,只覺得世間的東西吃起來都一個味兒,但在他發表此言論之前,白老爺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兒子這屁事,從小手把手教,以至于到了後來,雖然煮不出特別出彩的菜肴,中規中矩的總算差不了,而白竹便便也繼承了自家老爹這一手藝。
看着家業在自己手上逐步被敗光,白奮進每年清明都無臉見祖宗,幸而白竹沒有遺傳他的牛舌頭,白奮進便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白竹身上。
自白老爺子過世以後,白家就再沒有願意上門搭把手的屠夫了,然而就在白竹四歲的時候生了一場大病,那次幾乎要奪走白竹的小命,待白竹痊愈後,原本給啥吃啥連鹽放多了都照樣吃得香的白竹,有一天竟對他媽說:“媽媽,大白菜比較甜。”
這麽一句平常的話,放在哪一家哪一戶都不覺得有什麽問題,可進了白奮進和梁應華耳中,竟把他們震得久久不能平複!
事後兩人帶着白竹做了好一番測試,證明白竹非但味覺沒有任何問題,更是有一手分辨各種蔬菜的好絕活,年僅四歲的他居然能輕易分辨出哪一種菜比較甜,哪一種比較辣,直把兩大人開心得幾乎掉淚。
而讓白奮進更為激動的是,在白竹大病過後沒多久,有一天白竹消失了一整個下午,父母兩人在家裏急得團團轉,白竹這時卻領着年僅十歲的塗恺之進門,自那以後,塗恺之便成了他們白家固有的屠夫,一個不切肉的屠夫。
即便如此,在經歷了多年沒屠夫的做廚生涯後,就算塗恺之不切肉,只要人在,白奮進就像吃了顆定心丸一樣,連帶他們連續幾年都拿素菜參賽,他也是氣過就算,從不拿他們倆說事兒。
這次的比賽,聽梁應華說倆孩子研究出來的醋溜土豆絲與一般的土豆絲不一樣,雖然他吃不出什麽分別來,但內心的某一處仍是對自家倆孩子能獲勝充滿期待。
白竹每天對着白奮進雙目閃閃的光亮,心虛得頭也擡不起來。他偷瞄了塗恺之一眼,發現他仍然像往常一樣面不改色地夾菜,心想旁邊這位也是對獲勝充滿信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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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他們天天練習做醋溜土豆絲,開始頭兩回還覺得挺新鮮的,越到後面他就吃得越痛苦,塗恺之說他這是味覺疲勞了,但他知道自己已經開始嫌棄這道菜了。
試問一個嫌棄自己做的菜的廚子,又怎麽能做出讓吃客滿意的菜呢?
當他對着塗恺之說這話的時候,塗恺之沉默了一下,便道:“你只要掌握好火候,練熟練了就好了。”
白竹實在很想吐槽,這跟讓他爸去做這個菜有什麽不一樣!但瞅着塗恺之的臉,他又說不出口。
于是乎,第數不清多少次的醋溜土豆絲上桌,白竹破天荒地吃了兩筷子別放下碗筷,空留下大半碗白米飯,說:“我吃飽了。”
衆人“刷”地一下齊齊看向他,白奮進眼中閃過不敢置信,梁應華滿眼同情,而塗恺之眼中則是有道不出的複雜情緒。
白竹蔫蔫地回看他們一眼,在掠過塗恺之面上的時候多停留了兩秒,才站起回房。
晚飯過後,塗恺之也沒進來找白竹,貼在門後聽着塗恺之離開的聲音,白竹正想探頭出去,梁應華就推門進來,兩人都被對方吓得夠嗆。
“我去!你個臭小子,站在門後面幹什麽,想吓死老娘啊!”梁應華拍拍心口道。
白竹朝梁應華身後瞄了兩眼,梁應華又道:“不用看了,剛走了。”
“媽~”白竹撒嬌地喊了一聲,梁應華白了他一眼,便提起手上拿着的保溫瓶,空着的那手捏了一下他鼻尖,“就知道你裝,還吃飽了,想騙誰呢?”
白竹撒歡似的拿過保溫瓶,迫不及待坐到書桌前擰開蓋子,一陣豆豉牛肉的香味就飄了出來。他把頭湊過去嗅了嗅,陶醉的表情沒維持兩秒,就忙伸着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裏。
“還是肉好啊~~”白竹幸福地吼了一聲。
梁應華搖了搖頭,把門帶上,坐在床沿看他吃,“看把你餓的。”
白竹砸吧砸吧嘴邊吃邊說:“媽你不知道,我最近真的看到土豆都想吐了,我就從來沒挑過食,土豆這下可算真牛逼了。”
白竹就像他自己所說的那樣,是真沒挑過食,可算是葷腥素全都沾,就連豬肉,也照樣吃得歡。
從前白竹還是豬的時候,在塗恺之悉心照顧下就有啥吃啥,有時候甚至吃得比一些小戶人家還要好,然而重生成人後,生活質量竟大大倒退。
最初的時候,白奮進和梁應華知道自己兒子對蔬菜特有的敏感度,便加大力度訓練他這方面的能力,白竹自己吃得飽就也沒想那麽多,後來塗恺之來了他們家,一待就是十多年過去了,塗恺之不切肉,白竹在他面前不吃肉,這麽多年下來,居然成了大家默認的常态。
白竹多次想跟塗恺之說他其實并不排斥吃肉,他當初是被鄒武殺死的,沒有經歷過普通家禽被屠宰的經歷,自然對這沒有特別的感覺,最多就有點吃多了就要被宰的危機感。然而每次提起鄒家,提起當年的事情,塗恺之那憤然的神情都讓白竹卻步,這麽一瞞,十多年就過去了。
梁應華和白奮進不知道這倆孩子之間的溝通出現什麽矛盾了,但也習慣了早上塗恺之在家,家裏就不做肉,等晚上塗恺之不在了,一家大小才圍着圓桌子吃得歡。
白竹知道這件事估計也瞞不了多久,但就是沒那個膽子和塗恺之坦白,只能見一步走一步,每天晚上躲起來吃肉。
眼見着比賽快到了,這段時間塗恺之天天在他們家吃晚飯,別說他自己,連家裏的兩老都要飯後開鍋加菜,那日子苦逼得。
這麽想着,白竹邊嚼着肉邊扭頭問梁應華:“媽,你和爸都吃過了嗎?”
梁應華擺了擺手,“我們把你那份吃完都差不多了,就只加做了你那份,趕緊吃完吧,我還要洗碗呢。”
白竹滿眼同情瞟向他媽,把梁應華都看笑了,白竹夾了一塊又一塊的肉喂給他媽,兩人就着這麽一保溫瓶的飯,沒兩下就吃幹淨了。
白竹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伸了個懶腰,像條軟皮蛇一樣賴在梁應華身上,梁應華聳了聳肩沒把他弄下來,也就随他了。
“這次比賽,我看着懸,”梁應華突然說:“我看小塗這回比以往都上心,你可要當心一點,別出了岔子。”
白竹沉默了一下,坐直了身體,将渾身的慵懶收起,臉上難得露出了嚴肅的表情。梁應華見了一笑,“又不是第一回了,搞那麽嚴肅的臉擺給誰看呢。”
白竹擡眼看她,欲言又止,手上不由自主地握了握拳,最後道:“塗恺之他們家,這次也會參賽。”
梁應華一愣,“可是小塗不是……”話說了一半她就頓住了,慢慢才回過味來,“你是說,老塗家找的是他們屠夫學院裏的學生參賽?”
“對,塗恺之他……還不知道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