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師兄。”
正當整個視頻監控室因為路铮和魏雄風的發現而沸騰的時候,有人推門而入,正是唐邵源。
“有新情況?”路铮挑挑眉毛,起身問道。
唐邵源抿了抿嘴,微微笑了一下:“查出來一條有用信息,石靜怡半年前因為身體原因辭職,在那之前,她一直在某生物制藥公司工作,有充分的接觸到γ-羟基丁酸的條件。根據目前的調查,有能力在工作研究中接觸并使用γ-羟基丁酸的人在嫌疑人中只有她一位。”
魏雄風激動地跳起身來,“啪”地打了個響指。
“靠!就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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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審訊室。
“咔當——咔當——”兩聲,偵查員把審訊椅上的鎖頭挨個兒鎖好。
“鹹副隊。”鎖上之後小偵查員看起來有點為難,跑到鹹鴻儒身邊悄聲咬耳朵:“嫌疑人太瘦了,審訊椅好像鎖不住。”
鹹鴻儒聽罷起身,黑着一張臉皺着眉毛走到審訊區域踱了兩圈。
椅子上消瘦的身影委頓着,臉上沒有表情,眼睛裏甚至都沒有焦距。
“應該沒有問題。”鹹副隊長點點頭:“手掌那裏能卡住。”
一切安頓好之後,審訊也随之開始。
可能是覺得同為女性,更容易溝通,這次主要負責審訊的是黃英大隊長。
“石靜怡是嗎?知道今天我們為什麽找你嗎?”
椅子上的石靜怡好像什麽都沒有聽到似的,只是一臉憂愁地擡着頭,目光聚焦在房間的一個角落,就是不看人。
坐在黃大隊長身邊的路铮微微皺了皺眉。
“8月25日中午十一點半到十二點這段時間,你在哪裏?做了什麽事情?有沒有證人?”
黃大隊長沒有糾結于石靜怡的不開口,幹脆地抛出了第二個問題。
石靜怡在這個時候似乎有了一些情緒波動,卻轉瞬即逝,只見她脖子動了一下,忽然之間豆大的淚珠從眼眶裏滾滾而下。
真·滾滾而下,沒有抽噎,也沒有顫抖的那種,看起來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路铮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上次來市局做約談的時候,石靜怡雖然看起來精神狀況不佳,好歹還是有問必答,能夠看到情緒的波動的。而如今的她看起來就好像被抽走了靈魂的木偶一樣,切斷了對外界的所有感知。
是因為罪行暴露,負隅頑抗,還是悔恨交加,感到愧疚?
不,都不像!
路铮忽然起身,伏在黃大隊長耳邊急切地說道:“大隊長,審訊可能需要暫停一下,我懷疑石靜怡的精神狀況不太對。”
很快,市局就請來了精神科醫生。
“這位病人來我們科做過檢查。”挺湊巧,這還是之前石靜怡自己去看過的醫生:“病人有抑郁症病史,比較嚴重,前一陣子應該有所好轉,不過現在看來情況有惡化。”
石靜怡的身體和精神狀況都不足以支持接下來的審訊,很快被送往了專業的看護機構進行治療,案件一時又陷入了泥沼。
“組長,你說真的是她幹的嗎?”魏雄風嘟哝道:“她都這樣了,感覺時好時壞的,能行嗎?”
路铮也嘆了口氣,伸手使勁搓了兩把自己毛茸茸的腦殼:“現在還無法确定。咱們只能從側面入手了。大雄,你繼續跟進一下,帶隊去實驗樓那一帶調查一下當天有沒有見到石靜怡出入實驗樓的目擊證人,她形象比較突出,有可能會給人留下比較深刻的印象,我這邊再去研究一下現場物證。”
腳打後腦勺地處理了突發情況,路铮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到了物證室,翻開手上的工作筆記,咬着筆頭,重新整理了一遍思路。
現在的嫌疑人中,熊博義和他的師妹金逸一起離開實驗樓了之後一直都在一起,沒有作案時間,如果金逸沒有撒謊的話,那麽他的嫌疑已經可以排除。周學海表示離開實驗樓之後他去學一食堂吃了飯,食堂裏偶遇的一名師弟也為他做了證。王勇一開始不肯說自己去了哪裏,後來經不過反複盤問,承認自己被管斌教訓了之後心情郁悶,出校門去找了一名相熟的流莺尋歡作樂,這一點也得到了警方的證實,如今王勇已經被收容教育。剩下的梅教授和石靜怡都沒有被排除嫌疑,而介于目前掌握的證據,石靜怡的嫌疑顯然要比梅教授大得多。不過她現在身體不好,也沒法通過口供取得更多的信息。
哎,愁死了!
路铮低下頭去,把腦門在辦公桌臺面上的玻璃墊板上敲了好幾下。
涼冰冰的,挺讓人清醒,跟某人的手似的。
“呸呸呸,想什麽呢?”路铮如夢初醒,趕緊在自己臉上拍了兩下,拍走了一堆雜七雜八的思緒。
沉靜下來後,他取過面前的物證,舉着放大鏡仔細思考起來。
這物證,正是出次進入現場時搜集來的紙張碎片,以及複勘現場的時候發現的,用長腳釘釘起來的一摞論文殘本。
複勘現場找到殘本的一瞬間,也許是刑警的直覺,他就覺得有一種冥冥的預感告訴他這本東西和案情有一定的關聯。可是在那之後他曾經翻看了這本論文無數次,卻并沒有發現什麽特別的地方。
“哎……為什麽要用英文寫呢?”路铮一邊重新翻開了面前的論文殘本,一邊郁悶地嘟囔。
他本來英語就不算好,管教授這本論文裏面還都是些就算說中文他也聽不懂的東西,看起來就更加崩潰了。本來有唐邵源和薛一維在,還能有小翻譯幫幫忙,如今人手緊缺,兩個人都被安排去輔助魏雄風了,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單打獨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紙張被燒得有些脆弱,翻動的時候要異常小心。整個辦公室裏只有逐漸變暗的日光,和輕微的沙沙聲陪伴着他。
“Provided that 不認識不認識不認識,we are confident to 不認識 the 不認識不認識……”
路铮輕手輕腳地點着紙面,逐字逐句地确認着,嘴裏跟着小聲念叨。
“咦——!”
忽然之間一片英文字跡跳入他的眼簾。
心髒忍不住砰砰跳了起來。
雖然這幾個單詞他都不太認識,但是路铮敢确定,這部分內容他在什麽別的東西上見到過!
在哪兒呢?在哪兒呢?快想啊!
“艹。”他忍不住低低罵了一句髒話,使勁兒按揉這自己發痛的額角:“該要你的時候什麽用場都派不上!”
墨菲定律告訴我們,越是不想要發生的事情,它偏偏就是會發生。同理,越是想要想起來的事情,往往就越是想不起來。路铮瘋狂在大腦裏搜刮着所有案件相關的細節,越回憶卻越是一片空白。
正在焦躁達到了頂峰的時候,揉着額角的手指忽然摸到了一小塊微微起伏的皮膚。
是那塊疤痕。
一瞬間,仿佛有一盆涼水傾倒在他的身上,立刻就醒了。
咬着筆頭冷靜了一會兒,他深深吐了一口氣,感到腦海裏那一絲怎麽抓都抓不住的靈感又漸漸浮現了出來。
是碎紙片,沒錯,有“J”型邊緣的,被他認定為引火用具的那幾張碎紙片!
“喂,大雄嗎?”
他迅速地抄起了手機撥通了魏雄風的電話。
“怎麽了?組長?我現在在省師大這裏帶隊走訪呢!”魏雄風的大嗓門伴随着汽車鳴笛,行人交談的背景雜音從聽筒傳出來。
路铮開門見山:“恢複電腦數據和打印機上的打印記錄,會做嗎?”
“沒問題,小case!”凡是涉及電腦、相機的東西都是魏雄風的專業領域,此刻聽到這話,自然拍着胸脯應是。
“很好,那你把工作交一下,讓一維帶隊繼續走訪,你先帶邵源和幾個懂技術的小孩回來,順便把管斌教授辦公室的打印機,還有管斌實驗室成員辦公室裏的公用打印機都帶過來,案情有大進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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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飛速流逝,很快,晚飯時間就到了。
“怎麽又要開會啊?!”一個市局的小偵查員看了一眼手機裏的通知,哀嚎了一聲:“省廳那幫專家真能折騰!”
話音剛落他的腦殼上就挨了一本子。
“什麽叫做能折騰,這麽快就要開會,明顯是發現了關鍵證據好嗎!”拍他的正是薛一維:“這種學習的機會多難得,要珍惜!收拾收拾快走!”
很快,專案組的一群人又集中在了會議室。
這次開會時間很趕,路铮也很幹脆地省去了開場白,直接挑眉示意薛一維在人齊了之後就開始彙報。
薛一維收到了他傳遞過來的信號,輕咳一聲便開門見山:“現場找到了目擊證人,就是實驗樓下小賣部的看門大爺,大爺去樓上接水的時候看到了步履恍惚的石靜怡,發現她一個人直愣愣往頂樓去,心裏面有點懷疑,怕她是有什麽事想不開要自殺,就跟了過去,石靜怡被大爺叫住之後在樓梯上和大爺聊了一會兒,看起來情緒正常了之後,大爺就看着她離開了實驗樓,全程沒有接近過梅教授的實驗室。”
“另外,我們通過精總那邊了解到,石靜怡的精神狀況有所改善,也願意和別人進行一定的溝通了,她表示當時她去找管斌談離婚,但是管斌沒有同意,下了樓之後她忽然覺得人生無趣,整個世界都沒有意思,有了自殺的沖動,于是挑選了比較高的實驗樓想上去跳樓,後來被小賣部大爺給攔下來了,這一點和大爺的證言沒有沖突。”
“排除了石靜怡之後,我們就沒有嫌疑人了啊。”薛一維說到這兒,露出一臉頭痛的表情,皺着眉頭:“難道是梅教授自導自演的?但是不像啊……而且如果他是兇手,也沒有理由向我們透露那個小縫隙的存在。”
“嫌疑人自然還是有的,只不過不是梅教授。”路铮走上前去打開了投影儀:“來,大雄,把剛才你弄出來的兩份材料給大家講一下。”
“好咧。”魏雄風一邊說着,一邊“啪”地放上來兩張打印出來的紙,上面有一些亂碼和表格。
“這一份,是管斌教授辦公室的打印機的打印記錄,從案發當天十一點五十分到現在,只在十一點五十五分打印過一份文件。這一份,是管斌教授實驗室成員的共用打印機的打印記錄,上面顯示,從十一點五十分到案發,只有十二點二十分的時候,有人從這個打印機裏打印了一份文件。”
“打印這份文件的電腦,屬于管教授的學生——周學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