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雖然說田子堯和耿志忠事先都打好了招呼,不過現場之慘烈還是超出了路铮的想象。
這家估計是為了老人行動方便,把老夫婦的卧室放在了一樓。卧室裏龔家老夫婦的屍體并排躺在床上,頸部被銳器切開,枕頭被褥上全是血,尤其是枕頭,幾乎已經被浸透了,牆壁上還有一些飛濺血跡,卧室裏抽屜、衣櫃等都沒有翻動的情況,床頭櫃上還擺着老婦人的碧玺手串和一對金耳環。兇手似乎不是為財而來。
在老夫婦卧室的床頭,路铮敏銳地發現了一處可疑痕跡,好像是被什麽東西擦蹭過一樣,呈淺褐色,有兩三個巴掌大,他先是叫來魏雄風給擦蹭痕跡拍照取證,随後又掏出棉簽和物證袋擦下了一塊污漬,預備等下去實驗室做個檢驗。
一樓除了卧室,客廳和餐廳基本沒有太多其他的特別的了。讓路铮最遺憾的是如此光潔平整,堪稱腳印指紋收集器的雪白瓷磚地,居然相當幹淨,預期中的血足印之類的根本沒出現。
很快,二人檢查到了廚房。路铮先是在廚房水池裏發現了淡紅色的幾絲印痕,看起來有點像是血跡,随後,他的目光又被廚房角落的一把拖把吸引了。
這把拖把是一款比較小巧的吸水拖把,整體呈“T”字型,拖把頭上裝着一塊吸水海綿,杆上有一個把手,往上一掰就能擠幹海綿裏的水的那種,一般家庭裏常常用來清理衛生間之類的積水。
路铮盯着那個拖把,怎麽看怎麽覺得有些違和,立刻蹲下身去把拖把頭翻過來看了看。
果不其然,拖把頭顏色棕裏發紅,最下邊的位置上有一塊條狀污漬。
路铮面露恍然,拍完照就用小剪子從拖把頭上剪下來了一小塊海綿放好。取出了勘察箱裏的一瓶魯米諾,在廚房走廊等地噴灑了一遍。
魏雄風在一邊很機靈地拉上了窗簾。
可怕的場景出現了,整個廚房,走廊,餐廳,一直延伸到老夫婦的卧室,整個地面上都大塊大塊散發着藍盈盈的熒光。
“我的天。”魏雄風吃了一驚:“這麽多血?”
路铮搖搖頭:“是本來地上的血足印和其他的血跡,兇手作案後清理了現場。魯米諾這東西比較敏感,稀釋千倍的血液都能反應。兇手應該是在地上撒了水稀釋血跡,然後用這個拖把把血水吸走,最後擰到廚房水池裏的。這樣一來熒光一閃就顯得好像滿地都是血一樣。”
勘查完整個一樓後,路铮就去大門口把唐邵源叫了進來,自己帶着魏雄風上二樓繼續。
二樓的景象和一樓比起來更加讓人目不忍視。
主卧地上鋪着地板,同樣有被清理過的痕跡,地板的木頭縫都被浸染成了黑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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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佳和與龔雲璐夫婦二人似乎也是在睡眠中被襲擊的,和樓下的老夫婦一樣,脖頸被割開,床上浸透了血。其中龔雲璐看起來有過一些掙紮,她那一側床褥淩亂,床頭櫃上的臺燈掉在地上,燈罩已經摔碎了,地上還有一個手機,路铮撿起來一看,屏幕也碎成了蜘蛛網,她本人更是慘不忍睹,睜着雙眼,衣不蔽體,脖子處的傷口非常猙獰,手臂和身體上還有很多傷口。
詹佳和那一側則是十分平和的樣子,連頭發上都沒有沾什麽血,路铮看了看他那一側的床頭櫃,在看到抽屜裏面有一瓶安定後了然地點點頭。
兩個小孩房間在二樓最裏面,路铮站在一個上面挂着“明菲”字樣非常可愛的拼貼畫的門前,做了一下心理準備,推開了門。
裏面的場景讓人心痛不已。
這個小女孩的房間面積挺大,看起來簡直可以說是所有同齡小姑娘最夢想擁有的那種,雪白的公主床,漂亮的紗帳,淺粉色的塗畫牆,還有精致的小梳妝臺,牆上挂着小明菲的幾張生活照片,小姑娘齊耳短發,笑得很甜,長得非常俊俏。從這個房間的細節裏就可以看出來這個小女孩享受到了多少寵愛。
房間的主人小小的身體就躺在床上,已經僵硬了,不像她的爸爸媽媽,她的喉嚨沒有被切開,而是整個頭上糊滿了血,一側的腦殼下陷,死狀十分可怖。
路铮看得心頭火起,深呼吸了幾下才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除了床鋪,這個房間只有一個地方看起來頗不正常,那就是在卧室一角的玻璃櫃,櫃門被打開,裏面空空如也,櫃子前面的地上散落着許多芭比娃娃,數量相當可觀。
沒有打鬥痕跡,看起來反而像是有人粗暴地扯開櫃門,洩憤似地把娃娃們摔到地上一樣。
“這個兇手對娃娃有什麽意見?”魏雄風一邊咕哝,一邊拍照取證。
路铮搖了搖頭,也有些費解:“先放一下,等下回來繼續。還有大兒子的房間沒有看。”
相比于他妹妹,詹明遠的房間就沒有那麽精致了,一面牆被刷成天藍色,上面釘着幾排書架,這個小男生應該是個愛看書的。
路铮看了一眼床上的死者,詹明遠的死亡方式和他妹妹相似,頭部遭到重擊,顱骨凹陷,看起來都十分殘忍。藍色的床單上都是血,不過和詹明菲不同,他的床鋪顯得有些淩亂,似乎有一些掙紮的痕跡,雙目圓睜,望着天空,瞳孔已經散開。
很快,整個現場通道都被打通了,路铮把一些需要花時間仔細勘驗的疑點記在本子上,喊了一聲把結束了樓下初步屍體勘驗工作的唐邵源叫了上來。
“這家晚上到現在一直都開着空調,室溫比較涼爽,屍溫下降了11攝氏度,樓下兩位老人死亡時間在十二小時前,也就是淩晨3點左右。”唐邵源簡單向路铮介紹道:“屍體失血嚴重,屍斑淺淡,切開頸部的工具是單刃銳器,很可能是家用菜刀。”
“廚房裏菜刀一整套都在,沒有丢失。”路铮嘆了一口氣:“應該是預謀殺人,邵源你上來看看樓上。”
***
幾人将整個現場檢查完畢,正準備收工回去做進一步的檢驗工作,卻聽到樓下傳來一陣騷動,過了好一陣子才重歸沉寂。
“怎麽了,田隊長?”路铮走下樓來一邊脫手套一邊問,把手裏提着的一個大號物證袋交給魏雄風讓他放回車上去。
“唉,剛來的是這家的老太太。”田子堯揉了揉眉心,神色郁郁:“也是詹佳和的母親,哭暈了,犯了心髒病,剛才救護車給拉走了。這老太太真是不幸,好幾年前大兒子詹佳壽就車禍和自己老婆兒子一起去了,現在二兒子全家也都沒了,只剩一個小兒子。”
路铮想到樓上那兩具已經被收拾好裝袋的小小屍體,心裏更是好像堵着一塊石頭一般。
他轉身看着那條通往二樓的樓梯,此時夕陽已經落下了山,屋子裏燈光昏暗,二樓的樓梯口黑沉沉的,仿佛一張吞噬生命的巨口。
忽然他好像想到什麽似的,提起手裏的勘查燈照向了樓梯的角落。
***
“死者一共六人,根據胃內容物和屍體溫度判斷,死亡時間均在淩晨兩點至淩晨三點之間。”唐邵源把幾張血淋淋的照片一字排開放在投影儀上,面對着坐在會議室裏的路铮等人簡明扼要地敘述道:“按照年齡順序,一號被害人龔自強,男,73歲,死亡原因是銳器劃破頸動脈導致的失血性休克,二號被害人陳阿芬,女,68歲,死亡原因同上。兩人被發現的位置在一樓卧室,兇器是同一件,很可能是普通家用菜刀。兇手心理素質很好,下手毫不猶豫,一擊斃命,現場沒有太多掙紮痕跡。”
“二樓死者有四人,主卧室死亡的被害人三號詹佳和,男,45歲,死亡原因也是銳器劃破頸動脈導致的失血性休克,身上沒有其他傷痕,從體內檢測出了安眠藥成分。四號被害人龔雲璐,女,39歲。失血性休克死亡,身上有多處銳器傷和軟組織挫傷,主要致死傷口同樣是在頸部,死前應該和兇手進行了激烈的搏鬥。死者身上衣物有大量破損,陰道拭子沒有提取到男性DNA,排除死前發生性行為的可能性。從傷口皮瓣判斷,兩人身上的傷口和樓下兩位老人身上的傷口一樣是同一把菜刀造成的。”
“重點在這裏——”唐邵源又重新往投影儀上夾了幾張照片:“未成年死者兩名。五號被害人詹明遠,男,12歲,死亡原因是顱腦開放性損傷。”
“兇器是鐵質的,有圓柱形的部分,推測為家用榔頭。六號被害人詹明菲為同一兇器所殺,致死原因同樣是顱腦開放性損傷。介于現場出現了兩種兇器,很有可能嫌疑人的人數為兩人或以上。”
會議室裏坐着的幾名寧海市刑警一時間都皺起了眉頭,有幾人揉了揉眼睛,幾乎不忍心看那殘忍的兇案現場。
一邊的路铮則是皺起了眉頭。顱腦開放性損傷和失血性休克死亡不一樣,詹明遠的頭顱受到了重物猛烈的擊打,這種程度下按理來說當場即會斃命,可是他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師兄。”
忽然之間一個輕輕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路铮擡頭一看,唐邵源正微微垂着眼睛看着他,目光很專注:“有什麽想法嗎?”
瞬間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了路铮的臉上。
“咳咳。”路铮咳嗽了一聲,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我在勘察現場的時候發現詹明遠的床鋪上抹得都是血,比較淩亂,和詹明菲有很大不同。如果說是開放性顱腦損傷導致當場死亡的話,這些掙紮痕跡是怎麽回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大家昨天的留言啦,有幾條是打趣小唐同學的神奇卷毛的,其實大家咨詢一下周圍自來卷的朋友們,就會發現他們大部分都是人形自走的晴雨表,頭發卷度和空氣濕度是正相關的……
原因是人類毛發中的相鄰的角質蛋白束之間可以以氫鍵結合,潮濕的空氣中有更多的水分子,所以在潮濕天氣裏角質蛋白束之間更容易形成氫鍵,當這種氫鍵量足夠多的時候,頭發就會産生更多彎曲……當然,這種鍵結合力比較弱,所以幹了之後就又恢複了,嘎嘎嘎
不過卷發的小夥伴們不要覺得苦惱,你們的頭發為科學做出了重大貢獻,十八世紀有一位滿頭小卷毛的瑞士科學家索緒爾,就以此為原理,發明了人類歷史上第一個毛發濕度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