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妒紅顏,娘娘仙去,而自己也誤打誤撞地發現了她,便是如今這番局面。故事哀曲婉轉,讓音韻忘了這是兩個女子的故事,這是份有悖倫常的感情,即使它很動人。
“所以你沒有追究她兩度派人欲取我性命?早在到達安王府時,莫涼便已知道了幕後主使是钰妃吧?”
莫涼內心有愧,“是。”
“而你卻沒有告知于我。”
“任何人想取殿下的性命必得先踏過我莫涼的屍體,所以莫涼以為殿下沒有必要知道許多。”
音韻冷哼,“該說莫涼護主還是心疼所愛之人呢?”
莫涼無言以對,她存在私心是事實。
莫涼的沉默讓音韻有些微惱怒,面上卻不動聲色。
“莫涼今後有何打算?”
“劫獄,和钰兒遠走天涯。”
音韻輕笑,“呵,難怪乎有言曰情令智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們能躲到哪去?”
“殿下有何想法?”音韻忽然就笑了,“這是你的事情,不必征求本宮的意見。”
莫涼于她,地位非同一般,此話一出,未免涼薄了些,可是她需要莫涼的承諾,承諾日後她需要時她會出現,只要莫涼開口,要她出手相救仇人也未嘗不可。
莫涼咬着下唇,遲遲不語,向來高傲的人怎會輕易開口有求于人,況且要求殿下幫助钰妃也确實強人所難。
良久,音韻輕聲道,“這些年,莫涼于本宮,可謂良師益友,音韻不知,若有一日無莫涼在身側,該是如何彷徨。”
莫涼心領神會,“只要公主吩咐,莫涼便是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好,有你這句便足夠。
Advertisement
音韻滿意的點點頭,“據我所知,左相至今從未承認存有逆反之心,被蔑稱為左相之師的城外幾萬人馬早已撤退,若此時該師重返京都,以和親之名求見父皇,将前因後果秉呈聖上,則左相謀反之罪便可不攻自破。往後之事,就看莫涼的了。”莫涼破天荒地向音韻道謝之後,便乘着夜色消失于宮牆之上。
此舉雖看似魯莽,但卻是解救張家的唯一法子。謀反可是大罪,此次父皇匆匆定罪,卻遲遲未決,怕是文武百官那邊施予極大壓力。然則,父皇忌憚左相由來已久,張家勢力過于龐大,此番父皇定是要削了張家權勢。是以,若能夠讓父皇顧及皇家顏面,又能夠打壓張家,想要翻盤亦是不難。此刻,關鍵便在左相了。
音韻聽得下人來報,大皇兄仍跪在前院,嘆息一聲,往前院走去。“皇兄起來說話,這可折煞臣弟了。”音韻邊說邊把上官肆扶了起來,“臣弟願盡一己之力助左相渡此難關,不過,結果是否如人所願,那便不是臣弟所能控制的了。”
上官肆泫然欲泣,“好,好,皇弟願相助便好。”
“皇兄且先回吧,臣弟自有安排。”得了音韻首肯的上官肆趕緊回錦玉宮複命。
見得上官肆前來,面有喜色,钰妃知道應是好消息。“如何?”
“母妃,九弟願助一臂之力,只是,他說結局如何他無法保證。”
“肆兒是如何說動他的?”
上官肆笑着說道:“九皇弟一開始不同意,兒臣便一直跪在那裏,後面九皇弟便同意了,兒臣用誠意打動了他。”
钰妃吊着的心放下一半,“嗯,他肯出手,事情便有轉機。”若非莫涼,即便是肆兒跪上三日三夜也未必請得動九皇子吧。一想到莫涼,心底泛起陣陣暖意。
上官肆猶豫了下問道:“依母妃看,九皇弟可有能力保外公周全?”
钰妃笑道:“外出許久,你可有聽聞音韻有何消息?”
“沒有,除了封郡王一事。”
“這便是了,皇後娘娘是雲來國公主,音韻封為郡王也是情理之中。重要的是,音韻為人處世的低調,以及他背後的勢力,都不是你我可揣測的。”
上官肆還是不明白,“勢力?郡王只是個閑職,并無任何實權可言。”
“皇兒你還是不明白,這郡王之位可有可無,九皇子有的是他自己的勢力。你與他一同外出,卻單獨你遇到許多事,你不覺可疑?想要對付你的人必然也想對付他,加之本宮兩次找他麻煩,然則卻從未聽說他有何傳聞,豈不說明了他的實力?”
上官肆還是有些不服,“單憑此也不見得他有多大能耐。”
“是,單憑此确實無法證明,所以只能賭。至于是輸是贏,皇兒拭目以待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意外的順利
天一亮,音韻便去了錦玉宮求見钰妃。很快,音韻便被請入殿內。钰妃比之音韻離宮時更加消瘦,身段卻仍是玲珑有致,略顯疲乏卻泛着容光的臉色,讓音韻不禁又想起莫涼與钰妃的種種。
钰妃知道音韻此刻前來,必是有話要講,于是屏退了所有宮女。钰妃是個明白人,音韻向來如此認為。能夠在此刻想到讓大皇兄去求自己,便說明了這點。
“音韻回宮許久,卻一直未曾過來向娘娘請安,還望娘娘勿怪。”
钰妃淺笑,“有此心便好,本宮歷來對請安一事不甚講究。”
“音韻幼時頑劣,喜歡爬樹摘果子,怎料樹上有些蜂蟲,首次上去便被蟄了滿頭包疹。之後受不了誘惑,再次爬上那樹,以為離得遠些便可,誰知仍是被蟄了,被母後訓了半日。最後,只要音韻略微靠近那棵樹,便有蜂蟲追趕身後。母後告誡音韻,若想安生,便離此樹遠些,惹不起總躲得起。至此,音韻再未爬過樹。”
音韻像是自說自話,钰妃卻聽得入神。
“呵,不知為何竟會與娘娘談起這往事來,怕是豔羨大皇兄仍有母妃在側吧。音韻叨擾了,告辭。”
從頭到尾,音韻沒有說半個關于左相的字句,卻讓钰妃聽明白了。钰妃看着音韻潇灑離去,不由陷入沉思,音韻也不過十二歲吧,比起肆兒還小三歲,但若論心思城府,肆兒可是差遠了。
钰妃本想再次探望左相,無奈此刻連宮門都出不了,只好托人給爹帶了口信。餘下的,便看音韻的了。
從錦玉宮離開,音韻便朝着承祥殿走去。此時方下了朝,父皇應是在禦書房。好似,自從自己出宮回來之後,便再不用上朝,整個人有些懶散了。
沒想到四皇兄也在,“兒臣見過父皇,四皇兄。”
上官衍微微一笑,“多日不見,九皇弟益發神采飛揚了。聽說臣弟在雲來封了郡王?令衆兄弟豔羨不已啊。”
經上官衍提醒,皇上也想起了此事,同時想起了皇後是雲來公主這一事實。
音韻怎會沒發現此話一出,父皇瞧她的眼神起了細微變化,卻同樣笑着回答:“皇兄說笑了,雲來國主是母後的兄長,王上念着兄妹情分同時十分仰仗我大罡國泰安幫,是以封了個有名無實的郡王,論豔羨倒可不必。”
皇上此時才幽幽開口,“音韻在雲來可還習慣?”
音韻不假思索道:“雲來是母後故鄉,自是多了份親切,然則論舒适,還是自家好。”皇上颔首,似是很滿意。上官衍見沒讨着什麽便宜,也不願多留,便告了退。
“兒臣有一事不明,還請父皇解惑。”
“講。”
“若有人向來秉性忠懇,待到老當益壯,卻因一些小事而被奸人誣陷欲犯上作亂,此時是眼見為實可信抑或該人人品可信?”
皇上明白音韻想問什麽,便順着話答道:“古有雲三歲看老,又雲,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是故,一人的品行可掩蓋細微瑕疵。然既若存在可令人誣蔑之嫌,其行其跡亦可疑也。”
音韻又道:“獵人圍獵,只在隐蔽處散施餌誘,待獵物上鈎而不會趕盡殺絕。父皇常教導兒臣,事,然則已,過猶不及。兒臣銘記至今。”
上官風義盯着音韻,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行事言談越來越像她母後。也罷,就看在音韻的面上,大事化小。上官風義贊許地點頭,“嗯,記着便好。”眼見父皇無意再談,音韻适時告退。
大罡十六年冬月,烏式部族首領烏羽率五萬兵馬随從向大罡進貢豐饒名品,同時欲與大罡和親。烏羽于金銮殿侃侃講述自己對大罡的景仰之情,同時表示因自己的魯莽給左相帶來的無妄之災。語氣誠懇,令人動容。
四皇子看着突然冒出來的烏羽,怒氣翻飛,卻又無可奈何。在場的文武百官有多位是受過左相的恩惠,看到烏羽出現,很是欣慰。
皇上很是高興,想當年這烏羽可是觊觎他的皇後,如今願意率部臣服于我朝,自是令他開懷。“烏羽兄弟實在太過客氣,有何想法大可直接見朕,何必勞煩張愛卿。你我二人情同手足,原本自是應該親上加親,奈何朕自私單薄,僅有的兩位公主也已許配他人,這和親美意朕只能辜負了。”
烏羽拱了拱手道:“是寡人疏忽,只聽說大罡公主個個是美人,卻沒有打聽清楚是否嫁作他人婦便來求親,實在魯莽。”
“哈哈,無妨。你我二人十多年未見,烏羽兄既然來了便在京都逗留數日,讓朕好好款待。”
烏羽欠了欠身,“恭敬不如從命。”
皇上着人安排烏羽極其親衛在專門接待外來貴客的典宮住下,又差人備好上等美酒佳肴,他要和烏羽痛飲一番。
侯伍瞧着自家殿下下朝回來後一直發黑的面龐,不敢多說一句話。等了許久,才看到四皇子殿下向他招手,“你去,把這個烏羽的底細查一查。若是假冒的,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遵命!”
入夜,皇上召了五位皇子和幾位重臣與自己一道,在宮中擺宴歡迎烏羽。酒過三巡,音韻發現烏羽的視線時不時地總落在自己身上,讓她很不舒服。好在,除了這探究的眼神之外,烏羽并沒有別的逾越舉動。一直到夜半,宴會才結束,賓主盡歡。
音韻覺得自己手腳發麻,久坐不動的緣故,她實在是不喜這種活動。
至此,左相謀反一事得到昭雪。皇上爽快地收下貢品,令左相官複原職,并大度地向左相表示愧欠,于是皆大歡喜。然則,當今聖上子嗣稀薄,膝下只有兩位公主,且都已許配他人。是以,皇上婉拒了烏羽的和親美意,卻與烏式一族達成聯邦共盟。三日後,烏羽率部族返回。此事,于大罡國史記下濃厚一筆。
事情發展超乎音韻意料的順暢,原以為莫涼即便調動自己的兵力,趕致京都最快也需十日,未曾想五日不到既已到達。更甚者,這烏羽不是別人,正是烏式一族的首領,如假包換。若非如此,憑空冒出來的部族首領,依父皇的猜忌之心,恐難以挽回局面。莫涼,你的本事,可真是不小啊。
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前一刻興許正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臣,下一刻便可能成為階下囚,再下一刻,又是官複原職。若此時的左相仍不知進退,那可就太說不過去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左相雖不認識這烏羽,但救命之恩不可不報,烏羽臨走前一天,左相親自登府致謝。次日,左相便上奏以年老體弱不宜操勞為由申請告老還鄉,皇上及衆大臣極力挽留不住,只好準奏。
由左相始,陸續有大臣以各種理由申請辭去官職或回鄉任職,皇上一一準奏。自那日進谏之後,皇上對音韻疏遠不少,也在意料之中。音韻也樂得自在,不時頻頻往錦玉宮轉。
自左相平安高老還鄉,钰妃娘娘終于放下心中包袱,原本消瘦的身子慢慢圓潤了些。钰妃也習慣了音韻會在午時過來一同用膳,倒比上官肆來得還勤快。兩人默契的不談過往,起初是因着莫涼,但多日相處下來卻竟是惺惺相惜起來。
“钰妃娘娘,氣色益發好了。”
“音韻倒是清減不少,這些是禦廚特意為你準備的,嘗嘗可合口味。”熟了些,钰妃也不再稱呼音韻為九皇子,顯得太過生分。
“娘娘才是要多吃些,否則莫涼回來,便要怪音韻招呼不周。”呵,有他這樣天天來蹭飯招呼人的?
話說,莫涼陪同烏羽返回紮馬也已半月有餘,若是無意外,這兩三日也該回到京都了。钰妃又給音韻夾了塊肉,柔聲道:“莫說你是主莫涼是臣,她不敢怪罪于你,就是本宮是圓是扁,又豈是她管得着的。”
啧啧,這口不對心的,音韻都要失了胃口了。用過午膳,拜別钰妃,音韻慢慢踱回汜月宮。
離開雲來已三月有餘,不知小芷現今如何?本想邀她來京都一聚,怎料無論她修書幾何,總得不到回音。回想當日小芷打發自己回宮的情形,是未曾收到書信抑或是不想再與自己有何聯系?音韻想不透,可思念卻一日勝過一日。白日尚有雜事煩身,一入了夜,便覺形單影只。憂思無垠,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如此佳釀,一人獨飲,便又少了份樂趣,秉着獨樂樂不如衆樂樂,音韻夜夜豪飲,也不忘拉上風。今日,月色甚好,更适合小酌一番。于是,一湖一亭,兩人各自抱着兩壇酒,無言對飲。
風默默地第一百零八次詛咒蒼天,再這樣下去,他就要崩潰了。整整半個月了啊,每天陪着殿下喝酒,每次自己都喝不過她啊,還不能喝得比殿下少啊。早知如此,還不如陪莫涼那個死女人去塞外呢,怎麽樣都比夜夜宿醉好啊。那兩個天殺的人怎麽還不回來,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音韻無暇去體會屬下那九曲十八彎的心思,只一次又一次的碰杯,飲下。而風的臉色是愈來愈難看,最終,終于把持不住,砰的一聲手中酒樽跌落在地,自己也已癱軟在凳。
音韻回頭,蹙眉,疑惑,怎的又醉了?正思考着要如何把眼前的人弄走,便瞧見了莫涼朝這邊走來,音韻松了口氣,有莫涼在就好。“莫涼你回來了。”
莫涼瞧着這滿眼狼藉,無奈搖頭。在路上便收到這家夥的八百裏加急求救,原以為是何大事,自己與雷也是一路快馬加鞭趕回,竟只是因為陪殿下喝酒。風啊風,你還能更出息嗎?“殿下倒是好興致。”瞧莫涼面無表情的樣子,音韻心底發虛,幹笑兩聲。“你們外出太久,風思念之極,便邀了本宮小酌兩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