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可意

第5章 五

陸可意說不出話，因為祝明日說的，就是她所想的。

沒有發生那些事，她和祝明日還可以做好姐妹，還可以躺在一個被窩裏，調侃聊天。

但是，現在不可能了。

她不會接受她，那麽自然，也沒法再用平常心去對她。

“你就一點，都沒有喜歡我？”

“有。”陸可意答應的很快，祝明日卻是眸光一下子黯了下來，“那種喜歡，是跟喜歡今朝一樣的喜歡。”

她就知道。

但馬上她又笑了，“沒關系，我喜歡你就夠了。”

祝明日松開了她，轉身去抽屜裏取了件東西。

那是一條手織圍巾，米色的，針腳很細密，樣子很好看。

她把圍巾圍到她脖子上，仔仔細細的，一圈一圈圍的嚴嚴實實。

“以前每一年，小朝總要吵着讓我給她織一條圍巾，我一直沒有答應，織圍巾這種事，太繁瑣，我一向怕麻煩。”

她話語一頓，笑着加上最後一句，“但是我覺得，它圍在你的身上，一定會很好看。”

……

這是她第一次過只有一個人的年。

以前就算父母再怎麽争吵，過年這一天，總會默契的休戰一天。

過年是要吃餃子的，以前的餃子都是木子英包的，她一走進去幫忙，木子英就會把她趕出來。

所以直到今天，她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并不會包餃子。

餃子皮是超市買的現成的，餃子餡是買了豬肉加了點配菜自己調制的。

她照着手機上的教程，包了幾個，都包不出理想的形狀。

最後嘆了口氣，拿上手機出了門。

再回來時手裏已經多了一袋東西，陸可意将包裝餃子拆開，一一放下了水。

餃子熟的很快，她将餃子挑起放進碗裏，将水過掉，端着碗拿着醋就去了客廳。

春晚的節目還沒開始，她随意轉了幾個臺，最後索性停在了音樂頻道上。

一向放流行歌曲的音樂頻道今天也開始放起了喜慶的歌，她伴着歌聲，夾了個餃子放進了醋碗裏。

第一個打來電話的是陸父。

同她道了聲新年快樂後，又叮囑了些其他的，話筒那頭傳來女人的叫喚聲，他有些尴尬的笑了下，說了幾句後，斷了電話。

祝今朝也打了電話過來，跟她叽叽喳喳扯了一堆後，終于覺得沒話說了。剛要掐斷電話，祝今朝突然在那頭特別八卦的說了句，“可意，我姐談戀愛了。”

陸可意微楞了下，突然意識到，她和祝明日，好像那天分開後，就再也沒聯系過了。

她輕輕一笑，“替我恭喜她。”

祝今朝好像還要說什麽，祝媽媽在那頭叫她，只能先跟她說了再見，“我等下再跟你說，我媽叫我了，我先挂了。”

陸可意應了聲好，祝今朝就挂了電話。

她看了眼還剩下兩個的餃子，突然覺得什麽胃口也沒有了。

電話鈴聲再一次響起，她一時猜不到，除了他們兩個，還會有誰會給她打電話。

此刻除了祝明日，她真的想不到其他人了。

盡管，她也有了更喜歡的人。

她沒看通話頁面，直接按了接聽。

想象中好聽輕柔的女聲沒有傳來，是一道她聽了多年的帶了點滄桑的聲音。

“新年快樂，可意。”

她除了回應她四個字外，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對方可能也想到了這一點，尴尬的笑了笑，最後說了句，“可意又長大一歲了，還有三年，就要畢業了。”

她一下子明白過來陸媽打這通電話過來是要幹嘛，聲音裏帶了點冷意，“你放心，我會記得我說過的話的。”

陸媽立刻解釋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就是想打個電話問問你過的好不好。”

陸可意輕輕笑了，“我現在一個人，過的很好。”

……

電視上已經放到了小品節目，她坐在沙發上看着，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她想起祝今朝剛才說的，伸手抽了張紙巾，擦了下眼淚後才接通了電話。

“你吃好了？”

那邊沒人回應她，也安靜的很，根本不像是吃完團圓飯阖家歡樂的樣子。

她剛打算看一下是不是手機出故障了，那人的聲音就傳了過來，“新年快樂。”

陸可意動作一頓，她張了張嘴，卻發現什麽話也說不出。

“你在家嗎？我給你點了些吃的。”

她雖然不解為什麽她會在這種時候給她送東西，但還是下意識應了聲，“嗯。”

祝明日笑了聲，她仿佛聽見了風聲，“那就好，東西應該快到了，先不說了，再見。”

祝明日第一次沒有纏着她，而是幹脆利落的挂了電話。

她覺得心裏有點酸澀，如果祝明日之前沒有喜歡過她，那有多好。

下一刻，門口的鈴聲就響了起來。

她踩到地上，怕對方等急，這麽冷的天，還要出來送外賣真是辛苦。

幹脆鞋子也沒穿，赤着腳就跑了過去。

門一打開，就有一陣冷風灌了進來。

她小小的打了個噴嚏，沒看清面前人，“叔叔辛苦了，進來先喝杯熱水吧。”

那人輕笑一聲，幹淨的聲音帶着冷風傳進了她的耳裏，“好。”

……

陸可意捧着一杯開水，窩在沙發一角，不知道該說什麽。

她想問，你不是談戀愛了嗎，還來我這做什麽。

祝明日喝下最後一口水，将水杯放到茶幾上。

“你想先吃什麽？”她一邊打開剛帶過來的外賣，一邊詢問她。

陸可意随便點了一樣，看見了祝明日被凍的有些紅的耳垂，她糾結了一會，還是問了下，“你從哪過來的？”

祝明日将東西遞到她嘴邊，“從家過來的，路上堵了會車，來的有點遲了。”

她頓時心裏有點不是滋味，想到祝今朝說的，她還是決定問出口。

“今朝……”

剛一開口，祝今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她還是先接起了電話，那頭滿是大人小孩在放炮的聲音，祝今朝朝她大嚷着“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我換個地方。”

她安靜等着，直到那邊安靜下來了，祝今朝才終于呼了口氣。

“怎麽了？”

祝今朝像是被氣到了，“我剛才跟你說的，不還沒說完嘛！我剛才是不是和你說，我姐談戀愛了？”

“嗯。”

今朝的聲音有點大，她甚至都懷疑坐在她邊上的祝明日也聽到了。

但祝明日正專注的看着面前的電視，一點也沒有被影響。

“你可不準跟我姐說，這都是我猜的！也不知道哪個野男人，我姐一向乖乖巧巧的，今年的年夜飯居然不在家吃！剛才直接拿了鑰匙就出門了，怎麽叫也不回來！等我知道是哪個男人了，我一定要狠狠教訓他一頓，都把我姐帶壞了！”

陸可意一下子沉默了，如果她沒猜錯，今朝口中的野男人，就是她吧。

“你怎麽不發表一下意見！我姐是不是跟你說她去誰那裏了！你們是不是偷偷背着我在交換什麽小秘密！”

她趕緊開口，看了眼直直坐着的祝明日，選擇了撒謊，“我不知道。”

祝今朝噗嗤一笑，“你這麽緊張幹嘛！我都不知道的事，我姐怎麽會和你說！啊，先不和你說了，放煙花了，我等下拍照給你看啊。”

“好。”

她的耳朵一下子安靜下來，祝明日還在安靜看着電視，她卻不知道該開口說什麽。

……

生活還在繼續，祝明日提了那一次之後，再也沒有詢問她的意見。

但是陸可意知道，她從始至終，都沒有放棄。

等她意識到自己跟祝明日的相處模式已經又變成另一種穩定的形态時，她已經大三了。

祝明日比她大一歲，正在參加實習。

陸可意不知道祝明日什麽時候會把眼光放到別的人身上，她知道像她那樣的人，肯定會有一堆人等着她動心。

兩年的時候，變化很多。

陸照實已經再婚了，她在婚禮的時候見到了那個女人，是跟陸媽完全不一樣的人。

溫婉有禮，小鳥依人。

她看着陸照實的眼神裏，滿滿的都是愛意。

木子英的近況她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慢慢沾上了一種叫做賭博的瘾。

她給她打過電話，不是新年的時候，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可意啊，媽媽最近手頭有點緊，你爸不是給了你一張卡嗎，媽知道你很省，所以那張卡，你能不能先借給媽用用，媽跟你保證，卡還給你的時候，卡上的錢一定一分不少。”

陸可意沒給她，但也知道不給她她不會善罷甘休，她從生活費裏抽了一點給她，那個月，她幾乎一有空就去兼職，才沒讓自己餓死在食堂。

可能是因為嘗過了甜頭，木子英要錢的姿态越來越理所當然。

陸可意知道人的欲望是沒法滿足的，但是她拒絕不了，壓在她頭上的那座山，叫責任。

木子英養了她二十多年，就算沒有投入太多感情在，物質和生活的需求，倒是沒缺過她。

也正因此，她那幾個月瘦了好幾斤。

是祝今朝先發現了她的異常，硬是逼着她說出了原因後，差點沒直接沖到她媽面前一巴掌扇過去。

但祝今朝知道別人家的事她不好插手，責任這兩個字，她也知道有多重。

所以她最後做的，就是把他爸剛給她轉的生活費全部轉給了她，也知道她不會收下，想了想半天終于有了好理由，“沒事，我沒錢了還可以去找我姐要！我的錢你就全拿着，等你以後有錢了再還我也不遲。”

陸可意明白她的好意，也知道自己真的沒法撐下去，最後收下了錢，告訴她，“等我以後有錢了，一定會包/養你！”

祝今朝噗嗤一笑，“我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