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請打分

第29章

蔡博文被吳主任在辦公室一頓狠批的時候，林樂軒作為班主任站在一邊，默不作聲。

同樣是默不作聲，蔡博文頭垂得很低，而林樂軒則平視，默默的觀察衆人神色。

蔡博文在考場上被抓到作弊。

慶幸的是發現蔡博文作弊的是本校老師，蔡博文所在考場，兩人一組的監考員中，也沒有從橫南中學抽調過來的老師。不然面子丢到橫南中學去，吳主任指不定還會罵得多難聽。

對于老師罵學生，有的時候其他老師太閑或者和學生認識，還會上來湊個熱鬧，多數時候是各幹各的最多瞟上那麽一眼。吳主任現在正在氣頭上，大家都很識趣的當沒看見沒聽見，也順手賣林樂軒一個面子。

自己的學生被主任拎出來罵，絕對不是什麽臉上長光的事兒。

吳主任罵到激動處唾沫橫飛，蔡博文雖然低着頭但又沒把腦袋埋進地裏，首其沖難免深受其害，被唾沫星子噴到臉上，他很想伸手抹抹，他還真這麽幹的了。

吳主任：“……”

吳主任瞬間眼睛瞪得老圓，林樂軒看到吳主任那微隆起的啤酒肚大有跟着上下起伏的趨勢。

氣得。

他急忙遞上一杯水，吳主任愣了愣，這才施舍給林樂軒一個眼神，讷讷的接過水，道了聲“謝謝”。

蔡博文趁機又抹了把臉。

這個小動作沒逃過吳主任法眼，然而滿滿的怒火被這麽無聲一打岔，突然就有頭沒尾，吳主任邊喝水邊想我剛說哪兒了。

溫熱的水下去倒是緩解了下情緒，吳主任眨巴眨巴眼睛，心說今天也罵的差不多了，就到這兒吧，于是喝完水拍拍屁股走了，留下坐熱的板凳和幹站着的蔡博文。

“聽說你帶了小抄進去。”

蔡博文聽到林樂軒的話，剛擡起的頭又低下去。

吳主任在這裏沒人來湊熱鬧，他們沒什麽好顧忌林樂軒的，還有人上來拍了拍林樂軒肩膀，以示安慰。

“我一早就說過，不要考慮作弊的方式，你聽進去了麽？”

蔡博文抿唇不語。

“吳主任的話有幾分很對，沒有真才實學，小手段。”

意思不是全對，吳主任有的話就罵過分了，比如沒腦子，直接罵人笨，林樂軒從不拿這些來攻擊學生，好在吳主任沒連家庭一起扯進去，還算有口德。

林樂軒和蔡博文兩人都站着，林樂軒比他高出一個頭，蔡博文身材矮胖，眼睛很大，薄唇淡眉，雖然肉嘟嘟的，但一雙眼睛總是看着很機靈，連帶整個人都沒有笨重的感覺。

雖然白天在考試，晚自習該上還是要上，因為吳主任罵人的關系，這個點已經快上課了，林樂軒和蔡博文都還沒吃飯。

林樂軒拍了拍蔡博文的肩，“餓了吧，走，我們先去吃飯。”

蔡博文被林樂軒拍得一愣，“啊？”

“吃飯啊。”林樂軒好笑，“說你傻真傻了，都不知道餓了？”

蔡博文的肚子可誠實多了，适時地響起“咕嚕”聲，他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走吧。”

兩人出了校門，現在上課，比起放學時的熱鬧顯然冷清許多，平時晚自習前座無虛席的那家面店現在總算是能騰出位置。

這家面店味道好，所以生意興隆，林樂軒要了碗炸醬面，蔡博文則點了份牛肉湯面，錢自然是林樂軒一起給了。

人一餓就會影響情緒，情緒差的時候會更差，面對美食心情自然會好幾分。

焯江豆剁碎丁，小水蘿蔔帶綠纓；

辣椒麻油淋一點，芥末潑到辣鼻眼。

現在大衆口味的炸醬面裏自然沒有芥末，林樂軒這碗裏辣椒麻油是夠份的，一口下去，爽滑的面條和上刺激味蕾的醬，林樂軒幸福的眯起眼。早聽徐子謙說這家面很贊，可惜自己平時根本沒時間來，今日一嘗，果真名不虛傳。

據說面好吃的最大妙處便在，店子裏用的面不是從外面買的，而是店家自己挂的，店家挂面也是好手藝。

林樂軒吃相很斯文，但速度卻一點不慢，等他吃完擱下筷子，蔡博文正捧着碗喝湯。

吃飽喝足，又換了個環境，在店裏肯定沒有辦公室那麽拘束，林樂軒看蔡博文擦嘴，這才把話重新轉到了正事上。

“這次怎麽突然作弊了？”

蔡博文擦嘴的手一頓。

林樂軒不知道以前蔡博文是否有過作弊前科，但據監考老師說，他基本是一看小抄就被發現了，神情緊張，手法生澀，推測他不是作弊慣犯。

如果是想讓成績好看點拿回去糊弄一下父母，為什麽以前不作弊？蔡博文在七班都是墊底的，如果靠作弊都只能獲得這個成績……還是說因為覺得本次考試比較重要，想來個一鳴驚人？

林樂軒老神在在，“你知不知道紙條小抄是高風險的作弊方式？”

“啊？”蔡博文一臉茫然。

“紙條攜帶出手不便，一旦被發現還會留下鐵板釘釘的證據，寫在桌上還能擡手抹了或者瞟別人的試卷最多就在考試裏被警告下……”

蔡博文瞪大眼，老師和自己分析作弊手段是怎麽回事！

“咳，其實我想說的重點是，”林樂軒話鋒一轉表情一變，“作弊是不對的。”

蔡博文：“……”

您剛才說到作弊方式簡直如數家珍。

那畢竟林樂軒也是從學生混過來的，還比蔡博文多吃幾年飯，對學生的各種小九九當然了解。

就拿作弊來說，大學裏作弊比高中還多，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數量和質量都提升了一個檔次。也許是因為林樂軒高中時期太老實不曾見識，到了大學和室友一住，真是大開眼界。

學生自以為能糊住老師的伎倆，都是玩剩的。

“吳主任說的什麽丢面子的話都是小事，你知道立海對作弊的處罰吧，處分會直接進檔案。其實本用不着我說你們也該養成習慣不會犯了，這次怎麽了，為了一個考試帶上一個随檔案走的處分完全不劃算啊！”

先前吳主任罵蔡博文不是語重心長，而真是在氣頭上噴人，聯考呢，橫南中學的人看着呢，多拂面子！而林樂軒一來就直戳重中之重，處分的事。

高中的處分和記過，除了大過和品行十分不良，都不會随着檔案走，之所以說立海中學對作弊懲罰狠，那是因為會直接拉進學籍裏。

蔡博文不安的扭動身子，“老師，是不是會通知家長？”

“是。”

蔡博文的臉色瞬間不太好看。

自家父母對自己成績已經認命，氣也氣了這麽久不見張進，何苦為難自己的心，對蔡博文的差成績已經習以為常，好在蔡博文除了成績差，品行上卻沒被學校找過問題，跟住對面的鄰居的孩子一比，二老還算欣慰。

要是被記過的事傳進他們耳朵裏，自己保不準得脫層皮。

林樂軒眼觀鼻鼻觀心，蔡博文的不安他自然看在眼裏。再好脾氣的老師，也是老師，也有自己的責任。

“這是你的錯，你應該為此付出代價。”

林樂軒的語氣不輕不重，比起吳主任中氣十足的怒罵，不鹹不淡的聲音反而更能聽進去，比吳主任罵他還難受。

“老師，我不想讓我爸媽知道。”

“你知道錯了？”

蔡博文在桌子底下捏着手，“老師，我不甘心一直墊底……他們笑我，丢人丢到家門口了。這次是聯考，七班最近在進步，我不能老是拖後腿，我也想擡高名次，讓他們看看七班不垃圾！”

蔡博文吸了口氣，話一開頭，接起來就容易多了。

“可我知道我學習真不行。我從小學開始成績就很爛，一灘爛泥。同樣是七班的，他們許多成績都曾好過，可我不是。家裏頭一聲不吭給我辦了關系進了立海的好班，我知道的時候不是欣喜而是懵了！”

他當然懵了，家長心是好的，立海教學多出名，想着也許把孩子塞進去能挽回一下呢？可他們忽略了孩子将要承受的壓力。在班裏，放眼到處都是嬌子，學習學習還是學習。受群體的逼迫蔡博文是學了，可發現依舊糟糕，公式不會用，定理背了轉頭就忘，遇到彎多的題就卡殼，而同學們眼神裏的那種不屑更是讓他心底壓了塊石頭，沉重不堪。

來立海中學就是個錯誤！在普通學校他過得會更快樂。

一直到七班，他才像得到了空氣，能夠呼吸。

林樂軒默默聽着，時不時有人往這桌頻頻側目，然而林樂軒和蔡博文都選擇了無視。

前者是淡然選擇性無視，後者是情緒中完全無視。

蔡博文勾起傷心事，說激動了，聲音帶着啞，這才引得旁人側目。林樂軒淡定的拿着杯子喝水，由得蔡博文一個人說，也不打斷他。

等蔡博文停下，林樂軒體貼的把水杯往他手邊推了推，“喝點水冷靜下。”

蔡博文說到後頭聲音已經哽在喉頭，拿起杯子喝了一口，再喝一口……

“知道錯了麽？”

蔡博文一愣。

林樂軒靜靜看他，不喜不怒，沒有咄咄逼人，卻讓蔡博文讷讷張嘴。

“我……”

“嗯？”林樂軒打定主意不會讓這事糊弄過去。

被打亂的思緒繞了好一會，蔡博文終于想起林樂軒說得是什麽錯。

“我……我錯了……”蔡博文鼻子一抽，将頭埋得老低。

自己說了這麽多，老師卻一門心思在之前的事上，根本沒聽人傾訴，白白讓人看了笑話，蔡博文被抓到作弊的時候雖然覺得臉熱，卻都沒現在覺得丢臉。

“很好，不許再犯，你能保證麽？”

蔡博文回答得心不在焉，“我保證……”

林樂軒這才滿意一笑。

不管怎麽說，蔡博文這次的确是錯了，既然錯了，就要認錯，蔡博文心裏頭那些委屈他聽到了，也表示同情。但一碼歸一碼，林老師是個倔的，做事也有一套自己的原則。蔡博文的話的确說得他心軟，可認錯絕不會讓他敷衍過去，不然豈不是在他心裏落下個，班主任就這麽好敷衍的印象？

認了錯，再來說其他事。

林樂軒嘆了口氣，“你要是真覺得自己不是學習的料……你現在能做的，最多的便是學習，先不要談完全放棄。也不是只有考上好大學這一條出路，有一技之長，選個好點的技術學着以後出來也是一樣的。”

蔡博文擡頭眨眨眼，老師這……分明是把自己剛才說的話聽進去了！

“現在社會裏選擇很多，以後你會知道。在學校也別妄自菲薄，人總有長處，沒人比你更了解自己了，要善于看到自己的優點，懂麽？”

蔡博文連連點頭。

“你先回去寫一千字的檢讨書來，對你這次的作弊行為作出深刻檢讨，誠懇，記住一定要誠懇。認錯态度好很重要，處分的事我會給你想辦法。”

雖然立海對作弊的處分嚴重，但也不是完全沒轉圜餘地，學校也不是這麽不近人情，只要學生認錯态度好，誠心接受批評，處分雖然免不了，但不會進入檔案。

如果立海許多學生檔案裏都填着處分，立海的名聲還可能這麽好麽，做人留一線，日後好想見嘛。

吳主任那邊少不了自己跑一趟了，也不知道氣消了沒。其實哪有他想的那麽誇張，什麽丢臉丢到橫南去了，人家老師知不知道還是一碼事呢，就算知道，從管理上來說橫南每回作弊的學生肯定比立海多，又不是橫南的學生，人家哪管那麽多。就算想看立海的笑話，這麽小一件事都不夠八卦黨塞牙縫的，看來吳主任不光吝啬，還是個死要面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模模糊糊只是曾經。 的地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