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34
韓秋時在公司一直被困到這件事情塵埃落定為止。
——公司成功簽單, 舒逸成功回國,緊接着舒德元因身體原因退居幕後, 舒逸在剛回國短短幾天內便在先前安排好的一衆老人的帶領下接手了公司。
以及……林見不知所蹤。
在韓霖看來,舒家這一場仗是打完了,贏家不言而喻,敗者甚至因此消失。
他覺得自己的兒子對林見只是一時興趣,當看到那人現在喪家犬一般時,大抵就是失了興趣。
于是對于放韓秋時離開這件事, 他已經沒什麽意見了。
只是在同意之前還打算和兒子促膝長談,聊聊這段時間舒家的事。
韓霖剛坐下,連個頭都沒開,韓秋時就緊握着手機着急地問:“所以我能走了?”
韓霖頓了一下, 然後說:“是, 但我現在有些話想跟你聊聊。”
“過兩天吧,”韓秋時聽到那個“是”字的時候就徹底坐不住了,“公司的事情我也忙完了, 後天要去學校,我休息兩天。”
他這次說話不那麽直接了,韓霖面對這個正當的理由完全說不出不同意的話。
就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剛一點頭, 韓秋時腿上就跟綁了火箭一樣跑沒影了。
韓秋時先回了原來的家,發現房子已經空了, 人完全不知所蹤。
他自從拿到手機之後就開始每天給林見打電話,拜托韓霖的助理幫他買來很多電話卡, 被拉黑了一個又一個的號碼……
他去學校的那天,上完課又去辦了張電話卡, 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是他親自去辦, 心意比較誠, 這将近半月沒通過的電話終于有人接聽了。
屏幕跳轉顯示通話已經開始的時候韓秋時呼吸一窒,他緩慢地長長吐出一口氣,嗓子幹澀地喊了一聲:“林見。”
他有很多話想說,有很多問題想問,還有很多疑問待求證。
但在那一瞬間,他只有呼喊這個名字的感覺是最強烈的,他本能地遵從內心,足足喊了三聲林見。
語調一次比一次破碎。
可電話對面的聲音讓他瞬間從情緒中走了出來,因為接電話的人并不是林見。
這聲音韓秋時仔細辨認,他聽出來是林見的那個健身教練朋友了,但還沒來得及說一句“你是符飛白嗎”,就被對面一連串的話轟地腦內陣陣嗡鳴。
這是林見的手機。
接電話的人是符飛白。
符飛白對他的态度,聽着好像巴不得他立刻入土……那林見呢?
林見也這樣想嗎?
被挂斷電話後韓秋時頹廢地坐在路邊的公共座椅上,滿腦子都在思考,林見也這樣想嗎?林見也在生他的氣嗎?林見到底知道了什麽?林見……林見為什麽不親自接電話,是因為知道了什麽,于是對他厭惡到連他的聲音都不想聽見。
是嗎?是這樣嗎?
他很想很想再打過去問一問,可他又做不到完全屏蔽符飛白說話句句帶刺,也怕聽到這個問題的肯定答案。
當一個問題尚且還有一絲希望的時候,有些人想快速得到答案,把希望變現;有的人卻想這個問題永遠也不要出答案,至少不至于連那僅有的一絲希望都沒收。
在過去的二十年裏,韓秋時似乎永遠都是前者,他對自己有足夠的信心,對志在必得的事情沒什麽要憂慮。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他第一次這樣希望一個問題永遠不出答案。
過去覺得逃避是弱者的行為,他有千萬種瞧不起。
現在他卻縮進了自己的殼,一邊期待一邊逃避。
這一通電話他忍了一整天,晚上幾近忍不住,就拼命給自己找事做。
甚至連試圖灌醉自己來約束自己。
事實證明當一個人心心念念都是一件事的時候,酒精麻痹了精神麻痹不了內心——
那一通電話還是被他撥了出去,他坐在床腳下,背靠着床側,雙手捧着的手機在昏暗的房間內發出刺眼的光,韓秋時打了一個酒嗝,眯着眼睛一瞬不停地盯着屏幕看,他在等,在期待,林見會接他的電話嗎?
屏幕上突然跳轉——
通話中
00:01
韓秋時的大腦一瞬間發蒙,但行動卻敏捷,一聲:“喂?林見?”已經早早說了出去。
對面很安靜,像是個惡作劇電話一樣安靜。
但韓秋時這邊也很靜,靜到他可以聽見對面輕弱的呼吸聲,他只能借此判斷電話對面是有人的。
而這個人不說話,韓秋時覺得是林見,只不過是一個不想理他的林見,不是原來那個對他滿心喜歡的林見。
“還沒睡嗎?”韓秋時一句話脫口才注意到自己問的有多小心有多溫柔,他都很少見這樣的自己。
“……”
“挺晚了,我……我想碰碰運氣,沒想到你真的接了。”韓秋時說。
“……”
“你是不是生氣了?”
“……”
“也許我問出來會顯得很愚蠢,但我實在不知道,所以我還是想問,你因為什麽生氣?因為我沒有在你需要的時候陪着你,還是因為……名單。”
“……”電話對面是久久地沉默,韓秋時卻覺得對面在聽到他這句話時呼吸重了幾分。
“對不起……對不起林見,我當時太生氣了,我沒有想到會……”
“嘟——”
被挂斷了。
韓秋時捧着手機整個人都愣住了,他一句情真意切的道歉,真心實意地解釋都還沒有說完,林見居然就這樣挂斷了?
怎麽會……
以前林見和他打電話,明明永遠都會一直等自己先點挂斷。
現在不僅挂了他的電話,還是在這種時候,在他一句道歉進行了一半的時候——
從頭至尾都一言未發,卻好像對這句道歉有百般的不屑。
韓秋時吸了一下鼻子,不信邪地又撥了過去——
他沒有等到再一次出現的“00:01”,耳邊只有萬年不變的女聲說:“對不起,您所撥打的號碼暫時無法接通。”
他又被拉黑了。
看來就算是他自己親自去買的電話卡都不頂用,老天看不上他這點誠意,他居然還是被拉黑了。
韓秋時突然覺得手機發出的弱光十分刺眼,他看久了眼睛酸脹不已,起連鎖反應的還有泛酸的鼻尖和為了避免什麽而緊咬着的後槽牙。
符飛白不可能放任林見天天這樣放縱下去,那天之後他每天一大早就跑來,到了上班的點就把林見抓去跟自己一起上班。
哪怕看着林見坐在旁邊玩手機,都不放心把他一個人留家裏。
林見是常客了,雖然看着多少有點高冷,沒幾個人主動來找他打過招呼,但到底樣貌紮眼的人容易被人留意到,同樣是常客的不少人都會注意到每天坐在那一動不動的林見。
他連姿勢都很少換,而且坐在那裏幾乎從不擡頭。
旁人自然是不敢多問的,但任憐敢。
她察覺到林見的反常時,直接坐在林見旁邊,強行和他搭話——
“最近怎麽天天來啊?符飛白給你也介紹來當教練了?”任憐的語氣很熟稔。
這讓被問到的林見心裏稍微舒緩了一些,他扯出一個不太标準的笑:“沒有,我太久沒出門,他怕我在家憋壞了。”
“多久不出門呀?”
“半個月吧。”
“在家幹啥呀能半月不出門?我可不行,我七天必須逛一次街,不然就渾身不舒服。”
林見笑了一下,點點頭:“挺好。”
“什麽挺好,我問你在家幹啥,打游戲嗎?”任憐用胳膊輕輕撞了撞他,似乎是責怪他審題不清。
林見不反抗,也沒有任何反應,就是僵硬地點頭,說是。
“那你來這兒也是玩手機,在家也是玩手機,沒啥差。符飛白怎麽把你當不好好在家寫作業的兒子一樣,走哪還恨不得栓褲腰帶上實時監控着?”
她話音剛落下,符飛白剛好得空走過來,正好聽見這麽一句。
他坐在林見的另一邊,兩人把林見圍在中間,彼此語氣熟稔地調侃着對方,同時還恨不得每一句話都cue林見一次,讓這個夾在中間不願意說話的家夥被迫開口。
如果是兩個陌生人林見現在一定會翻臉。
但偏偏是兩個熟人,而且這種朋友之間互相侃談的感覺讓他的緊張感漸漸舒緩,慢慢驅散。
就這麽連續帶了好幾天,林見跟他們聊天時說話的方式和內容才慢慢正常起來。
林見問起任景最近怎麽樣,任憐說在蘇黎世呢,去那邊處理事情了。
“你們對蘇黎世很熟悉。”一個生硬的陳述句。
任憐點頭說:“對啊,他比我還熟,我是大學才去那邊讀的,他大概初高中的時候就被接過去了。”
三人約了晚上一起吃飯,林見說要回家一趟,今天買了點東西要先送回家裏去。
于是趁着符飛白還沒到下班點,林見就離開了健身房。
他剛推開外門,正準備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一擡眼——
眼前的人無比熟悉,看着面容憔悴了不少,卻還是能看出用心收拾過一番了。
聲音也熟悉得很,開口就是:“真巧,居然會在這碰到你。”
這個場景也熟啊。
時隔多月,韓秋時當時一身灰色風衣,帶着帽子和口罩都掩蓋不住那張臉上的冰冷。當時他就站在自己家門口,說好巧。
現在就像情景再現,可眼前的人沒有戴帽子也沒有戴口罩,表情居然是欣喜又擔憂的。
說不上,是帽子和口罩的問題,還是時間的問題,還是人心的問題。
林見想回一句:“不巧。”
但他說不出來。
他就徑直忽略韓秋時,走向車旁,坐了進去。
副駕駛那邊的窗戶被敲響,韓秋時彎下腰,費力地朝着裏面看,曲起的指節在車窗上敲出“咚咚咚”幾聲悶響。
“林見,你下來我們聊一聊!我們還沒分手不是嗎?有什麽事情是不能解決的呢?你別生我氣了,我都跟你道歉了,你再聽我解釋解釋你就知道了!你先下來,或者你把鎖打開?我有時間,你要去哪我都能陪你。”
林見在車內,耳畔有韓秋時的聲音透過不知何處的縫隙飄了進來,同樣沉悶。
我都道歉了,你怎麽還不原諒我?
我都準備好了,你怎麽還不聽我解釋?
這個邏輯放在韓秋時身上,原本對于林見來說,他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就因為喜歡,他給了這人太多特權,以至于思想上的特權,和讓那人肆意糟踐他感情的特權。
就因為喜歡。
就因為喜歡。
這話聽着也太諷刺,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一個人需要難堪至此。
他不知道林靜竹為什麽給他取這個名字,但就拿現在社會淺薄的第一反應來說,林見現在也十分贊同。
他林見,真是人如其名,賤啊。
他拿出手機,指尖顫抖地将最近拉黑的號碼放了出來,并編輯了一條簡短的短信發送過去——
分手吧。
作者有話要說:
我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恭喜恭喜你!感謝在2021-03-06 00:47:12~2021-03-07 02:29: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青魚魚 1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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