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3
“我媽上個月就開始說要把陽陽送走, 今天我回到家就沒看見陽陽,我媽說它丢了!怎麽可能呢, 陽陽超級超級超級乖,他認識家的,我忙的時候就把他放出去自己玩,天一黑他就會立刻回來的!”
此時林見呈大字型躺在床上,耳邊有開了擴音器的微信語音通話,裏面傳來小姑娘着急的聲音。
前面收到消息的時候他大腦還一團亂, 看見那一句“陽陽丢了”,突然覺得心裏一空。
剛巧那一盤炒豆角端上了桌,他關掉手機沒有回複。
可這小姑娘急壞了,他還在路上的時候就給他打語音電話, 林見說到家給她打過去, 于是有了現在的一幕。
陽陽。
林見去年出去閑轉的時候偶遇這小姑娘和她的大狗狗——一只不怕生的薩摩耶,有着和他一模一樣的名字。
雖然陽陽的這個名字已經被林靜竹帶走了,但這萍水相逢的一只“陽陽”還是足以讓林見失神許久。
“天還沒黑, 再等等吧。”林見說,“說不定第二天起來,它就蹲在你床邊。”
“不會了, 林見哥哥。陽陽應該是……被媽媽送走了。
“其實它沒有耽誤我學習,有它在我反而更踏實的。
“但……我怎麽和媽媽解釋都沒用。我說陽陽走丢了, 是因為我覺得你也很喜歡它,沒有人能理解我現在的感受, 哥哥,你能理解嗎?”
小姑娘的陽陽大概在想, 自己明明沒有耽誤主人學習, 也給主人帶來了安心, 甚至是最好的朋友,多年的玩伴。到底哪裏做錯了,要被送走呢?
此刻的另一只陽陽也在想,自己明明努力讀書,成為一個優秀的人,也為愛情拼盡了全力,甚至把所有真心獻出去,免費陪吃陪喝陪睡這麽長時間,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到底哪裏做錯了,值得被這些人這樣對待?
林見怎麽會不懂?
可林見也寧願自己不懂。
“好好學習吧,高考結束陽陽就會回來了。”林見壓制住自己的情緒,冷靜地對小姑娘說。
對面安靜了長達一分鐘時間,小姑娘再回話時語氣有些抽噎:“萬一呢?萬一它不會回來了,萬一它……”
“哥哥跟你打個賭,我賭你高考結束陽陽會被送回來,我贏了的話你把陽陽借給我一個星期。”林見說。
小姑娘還是抽噎:“那你要是輸了呢?”
“我不會輸。”
小姑娘破涕為笑,雖然這個方式很扯淡,但她莫名其妙被安慰到了:“那我們賭。”
房子說到底還是舒德元給買的,林見住着覺得越發不是滋味,一晚上沒睡打包收拾好東西,第二天就頂着黑眼圈去看房了。
好在過程還算順利,找到差不多的房子之後立刻簽了合同,林見當天就聯系了搬家公司。
收拾出來的韓秋時的衣物和生活用品全部打包好,寄了同城快遞。
林見拿出自己最後一點雷厲風行的力氣,又熬了一天擺置家裏的東西。
然後一連十多天沒出過門。
桌上堆着外賣餐盒,門口還放着幾大黑塑料袋的垃圾,房子裏的唯一一個活人穿着好幾天沒換的衣服,胡子拉碴地打着游戲。
林見平生第一次這樣放縱。
他手機快被打爆了,起初韓秋時一天能打上百通電話,林見為了防止自己半夜腦子不清醒,直接将人拉黑。
後來又接連有陌生號碼一天幾十通地往過來打,然後被林見逐個加入黑名單。
當然也少不了符飛白和任景的電話,不過看未接來電後面括號裏的數字就知道,符飛白對他還是放心得很,打了兩天看他不接就直接放棄了。
林見剛念叨着這是什麽破朋友,一打開微信就看到符飛白的消息——
十天前的下午四點十六分——
【出事了?】
【不接電話?!】
【感情淡了】
【不打了,去他媽】
九天前的早上十點十一分——
【狗東西啊狗東西】
【你他媽到底遇到啥事了?】
九天前的中午十二點零五分——
【卧槽,你搬家了?】
【不會是為了躲我前年借給你五十塊錢打車錢吧?】
九天前的中午十二點三十二分——
【操,你他媽到底遇到什麽事了?】
【看到了就回電話,半個月之內沒消息我就去報警】
【讓警察叔叔來抓你】
【等着吧你】
這之後符飛白就沒有再打來過電話,也沒有微信消息。
看這樣子真的是在等半個月,林見知道這人真的能做出去報警的事,但他還是提不起力去回消息。
那天強撐着和那個小姑娘打完語音電話之後,他就像見了鬼,完全無法做到像從前那般。
手機一響他就犯惡心,于是關了靜音。
看到消息提不起力去回,手指一碰到鍵盤就開始打顫,總覺得自己即将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應該深思熟慮,但他的精神力又無法支持他深思,躊躇的結果是不回。
他每天就呆在家打游戲,像是要把錯過的青春期補回來。
不過他晚來的青春期到底還是不完整,打游戲都沒人管他,他就放縱自己不分日夜地玩。
到後來看見游戲界面也想吐,他果然還是老了,過了那個年齡,連對游戲成瘾都不配了。
于是換成喝酒——
他倒是能喝,那忽高忽低地酒量日複一日下來似乎水平穩定了很多,就是時間久了自己也覺得自己快臭了。
不止是身上的味道,還有阒無一物的內心,像是只剩心髒在孤獨而腐爛地跳動。
林見在符飛白給的半月之期到期那天收拾好自己,回了符飛白一通電話。
對面秒接,不等林見開口,先是劈裏啪啦一頓罵:“操你大爺,你他媽終于肯接電話了?怎麽了怕我報警抓你?你做什麽虧心事了?還搬家,怎麽了真的欠我五十塊錢不願意還?不願意還老子就不要了呗我缺五十塊?他媽的一句話不留,說搬家就搬家,說不接電話就不接電話,回個消息你的指關節會壞死?”
林見深呼吸一口,等符飛白說完,他慢吞吞地報了一個地址。
對面沉默了兩秒,似乎在反應。
反應過來之後——
“給老子等着,我立刻過來打你。”
林見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時隔半月第一次見人,哪怕只是見個符飛白,他居然感到很緊張。
他對着鏡子看着自己還算齊整的穿着,這放縱的半個月讓他臉上多了點肉。
符飛白倒還真是沒說假話,很快趕到之後一進門就給林見肩膀上來了一掌,半月沒鍛煉已經快要退化了的林見被這一掌打的膝蓋都彎了一下。
“你他媽到底怎麽回事?”但真的說起事來,符飛白還是很認真的。
林見這個狀态實在太反常,符飛白當時發現他搬家的時候,吓得差點就要報警了。
林見靠在沙發上,在思考自己要用什麽樣的語言來講述自己前段時間遇到的傳奇故事。
符飛白像是感覺到了什麽,威逼他:“半個月不見,你說話變得磨磨唧唧的。不要組織語言了,想到什麽說什麽,我得先知道你是個怎麽回事。”
林見說話的時候目光有些無處安放,偶爾看向符飛白的眼睛,也會在一秒鐘之後迅速移開。
講話也會中斷一秒,然後大腦重新連接,再繼續講。
他語速慢吞吞的,和以前那個行事作風完全不符。
但符飛白暫時放過他表現上的反常,因為林見講得內容已經足夠他生氣,他強迫自己把生氣按等級分個一二,先重後輕吧,不然合在一起他應該就背過去了。
“公司就這麽讓出去了?!”符飛白一個對商業完全不通的人,都從林見輕描淡寫的描述中把握住重點,已經開始生氣了。
“嗯。”林見應。
“名單是你對象……不,名單是那傻逼男的從你這拿走的?”
“應該是……我喝多了的那天晚上,他跟我要,我就給了。”
“這不是你給不給的問題,他要,就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符飛白重重一拍茶幾,林見看了一眼桌面,幸好還算結實沒有裂紋,“你到底怎麽回事?你他媽居然在把問題往自己身上攬?你是有病嗎?你腦子裏卡了頭驢?”
“我……”林見的大腦還算輕松,面對這種程度的問題不足以讓他大腦無法處理,但他說不出話。
交談讓他感到緊張,一個個大腦準備好的字傳輸到胸腔就開始顫抖,無法順利從嗓子裏走出來。
“林見,你到底怎麽回事?”符飛白面對他現在這個模樣,無法暫且擱置第二個生氣的點,他覺得林見太不正常了。
就像是遭受了什麽非人的虐待,剛從地下室裏被救出來的一樣。
林見咽了咽口水,他低着頭緩了緩,而後開始一個字一個字往出蹦:“我有點……不想說話。”
那小姑娘的陽陽只是被送走。
這裏的陽陽才是被抛棄了——第二次了。
被二次抛棄的狗會對世界失去信任。
被二次抛棄的林見……他不想和任何人交談,說話讓他感覺到緊張,他怕自己說錯話,怕自己做錯事,想不通自己到底哪裏出了錯,于是跌進了死胡同。結果是怕說錯話就幹脆不說,怕做錯事就幹脆不做。
他對社交感到恐懼。
林見的手機屏幕亮了,他低着頭沒看見。
但符飛白看到了,屏幕上是一個陌生號碼,符飛白摸了摸他後背,笑道:“你就是這樣錯過我電話的是吧?”
林見擡頭看了一眼,牽強地笑了一下。
“行,你不想說話,我替你接。”
等不及林見阻止,符飛白已經手快地接通了電話,隐約看到通話開始計算時間,變成00:01的那一刻,林見徹底閉了嘴。
“喂?哪位?”
電話對面不知問了什麽,符飛白回答:“是林見的手機,他不太方便接,你有事就說,我轉告他。”
起初符飛白語氣還算正常,下一秒,他突然拐了個調,臉色陰沉地能滴出水,聲音也驟然降溫,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
“你再說一遍,你、叫、什、麽?”
電話對面重複了“韓秋時”三個字。
符飛白緊咬了一下後槽牙,譏笑着說:“那沒什麽好說的,林見的手機已經被你的聲音惡心吐了。”
挂斷之後,符飛白看着呆滞的林見,笑嘻嘻地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不用怕,不想說話咱就不說,不想理的人咱就不理。這種傻逼,惡毒的話我也不敢說,那就祝福他明年投胎成功吧。”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火葬場信我,我可太喜歡寫火葬場了
——
背東西背到吐,課間和同學思考人生——為什麽要學文?圖每天六點起來背書,還是圖吭哧吭哧寫幾百字得零分?
開學一周,爽到飛起。感謝在2021-03-04 01:10:37~2021-03-06 00:47:1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青魚魚、Shimly、Axilyvixx、雁落繁京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喵mm、真相是假 10瓶;刻骨柚。 7瓶;曲江臨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