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是光
棠悅和服務員都被吓到了, 紛紛看她。
明麓擡眸，僵硬地淺笑起來，說了句：“抱歉, 手滑了。”
随後她就顧不得什麽，再次低下頭看那條消息。
盯着其中某個名字看了好幾秒後，她才從恍恍惚惚的不真實感中回過神來, 随後馬上拿起手機，雙手并用的打字：“他回來了？”
明骁：“嗯，有事回一下。你要過來嗎？”
當初他說很少回，即使有也很短暫, 結果就真的兩年半過去沒再出現過。
明麓沒想過，會在三年的時間內見到他。
她深深呼吸一下，平息紊亂的心緒，而後回複：“我, 我點菜了。”
明骁倒是說：“那回頭再見吧。”
明麓馬上問：“他回來多久啊？”
那頭的人見此, 不答反問, 戲谑道：“你個小東西是不是很想他？我以為你忘得差不多了。”
明麓：“沒有，很想。”
明骁：“……”他氣到, “小兔崽子。”
“……”
她一笑，說：“你趕緊去把我漂亮溫柔的小嬸嬸追回來吧, ”最近不知道怎麽回事這倆人分了，“不然她要跟別人在一起讓你吃醋了。”
“……”
Advertisement
“我這醋有什麽好吃的, 雖然隔了很多年, 但是岱歷亭依然是那個會帶我去海邊玩的人。”
“……”明氏無語，不就一個破海，海都枯了。
明麓沒心情去扯其他的，回過神繼續追着問：“他回來做什麽？回多久啊？”
明骁：“不久, 就這兩天吧，他們家裏老人身體有點不适，看看沒事就走了。那邊事情還沒忙完，還要大半年才會結束。”
明麓知道，沒有人比她更清楚了。
只是，就這兩天，那見面機會豈不是很渺茫。
她忍不住直接問：“那你們在哪兒吃啊？”
明骁共享了個地址過來，而後說：“那你一會兒吃完要是想來就來一下，我們沒那麽早散席。”
地址的距離不遠，就在前面路口下去一點而已。
明麓看完，瞬間呼吸都急促了，一想到岱歷亭現在在北市，在不遠的地方一起吃飯，就覺得，一分鐘都待不下去了。
她艱難地收起手機，喝水。
棠悅見她忙好，就遞來菜單。
明麓搖搖腦袋：“你點，随便吧。”
對面的女孩子困惑地挑挑眉，不過看她神情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剛剛是和誰聊天，怎麽了，所以她就繼續點了幾道。
服務員走後，棠悅馬上關心地問：“怎麽了？你沒事吧麓麓？”
明麓笑笑：“沒事。”
“那就好。”
不過說是這麽說，但是菜上來後，她吃得特別快……
棠悅在對面很是閑情逸致地有一口沒一口，主要是在聊天，兩人有小一個月沒見面了。
大三大家都挺忙的，工作加學習，很多時候周末也沒什麽時間聚餐。
她邊吃邊聊很惬意，等吃到一半，一個話題落下後，終于注意到對面的明麓低着頭，一直吃着。
好像菜很好吃一樣。
棠悅不由得笑問：“你很餓啊？麓麓？都不怎麽說話，光吃了。”
明麓搖搖頭：“一會兒有點事。”
“什麽事啊？”
“我……”明麓摸杯子又喝了口水，而後抿抿唇，平緩下跳動得不正常的心，才說，“我喜歡的那個人，回來了。”
“？”她睜大眼睛。
明麓對着她笑：“他都兩年多沒回來了。”
棠悅驚訝非常：“不會吧，兩年多，那你居然還喜歡他。”
明麓還是笑着：“嗯，有些事，他會在我心裏存留一輩子的。”
棠悅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什麽事，但是又好像從這句話裏明白了她為什麽那麽喜歡那個人，異國，幾年，也要等着。
就……真的對她很好吧，可能是全世界最好吧。
明麓說：“吃吧。周末我有空去找你玩，今晚我暫時沒時間了。”
棠悅嘆息：“ok，我當然不能耽誤你去見心上人，”她難以想象地感嘆，“我一周沒見男朋友都覺得他已經是別人家的了，你倒好，太厲害了，幾年不見啊。”
明麓沒說什麽，反正都過去了，這兩年半，确實是沒有人取代岱歷亭在她心裏的那種溫暖位置，不是一直執着喜歡他，是真的，他是最好的，往後餘生沒有人再那麽……萬般溫柔的就只對她好了。
岱歷亭是她年少孤獨的歲月裏，一抹來自外太空的光；
本來他和她，從年紀，從身份，從性格，都應該相距萬裏的，那年過年随意的一面後，也不需要和她熟悉起來的，但是他主動熟悉了。
因為他知道，她缺光。
岱歷亭什麽都知道，他能看透她滿腹心思，滿腦子裏的猜想，除了不知道，她想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太想了。
吃完飯，和棠悅分開，明麓就急匆匆打了輛車去明骁剛剛分享的那個店。
不遠的路，但是正好遇上高峰期，走走停停的一直不到。
明麓坐得很焦急，盡管外面霓虹閃爍，夜景一絕，也一點沒有心情欣賞。
她覺得她走路都到了QAQ。
終于車子再次往前，拐過路口往那條路開去。
那也是一家火鍋店，此刻七點多的，還沒到就能看到門口停着各色各樣的車，很是熱鬧。
明麓下了車加快腳步小跑進去。
店中也是人來人往，伫立在門口兩步的立式空調滋滋地往外流竄着冷氣，天花板一顆顆白熾燈挂在每一張桌子上，照得整個餐廳都明晃晃的。
明麓正要進去找人，忽然有店員攔住她問：“你好，現在客滿了，要排隊，或者您是約了人的嗎？”
明麓沒說話，沒時間說話，被擋住後一雙眼睛忙碌地四處在餐廳裏流轉。
很快，她看到最裏面的一桌。
桌子上有三四個男人，明骁正坐在面向她的位置，此刻手搭着椅背懶懶坐着在說話，估摸酒過三巡了。
其餘兩個都看到了正臉或側臉，只有一個背對着她的身影，她看不到臉。
但是那抹穿着墨黑色襯衣的背影，和十六歲那年回家看到的他去拜年時穿風衣的模樣，簡直沒有一分的變化。
格外熟悉，熟悉到她鼻子一瞬間就酸了。
明麓和店員匆匆說了句：“我找到人了，謝謝。”随後就邁開了腿直接過去了。
還沒走到桌邊，那邊正和朋友笑鬧說話的明骁餘光看到她，就戲谑一句：“嗯？吃完了？”
明麓站停在了他們的桌子邊上，還沒說話，一側正端着茶杯要喝水的男人擡了擡頭，看了眼停在身側的一道身影。
明麓也低頭看。
兩人的距離約莫就一臂左右，很近很近。明麓居高臨下地站着，眸光直接灑進了男人深邃的眼底。
目光溫柔交織的感覺，讓她加速了一晚上的心瞬間到了巅峰，好像能已經有聲音傳出來了一樣，好像有點怕被人聽到一樣。
她呼吸有點紊亂了。
眼前的人好像還是和分開時沒什麽區別。
她前幾天剛過了二十一歲的生日，所以他好像，已經三十歲了。
三十歲的岱歷亭，兩年半沒見的岱歷亭，五官輪廓依舊俊逸難言，帥氣得畫不出風骨與神采，連匆匆一看時覺得冰寒的氣場也一分沒落下，或者說，多了幾歲，他眼底黑得更深邃，更冷了。
明麓一瞬間以為他不記得她了，直到那雙似浩瀚宇宙般的漆黑瞳孔裏，緩緩溢出來一抹笑意。
而後，一道低倦的男聲蘇極了的在喧鬧的火鍋店裏，飄進了她耳朵裏：“小麓？”
明麓眼睛差點酸了起來。
微信上她也有半年沒發給他了，上一次聯系是新年，而且也只是文字聊了兩句，都沒有語音。
應該說，她兩年多沒聽到他喊小麓了。
緩了緩，明麓才回過神來，然後扯起紅唇，朝他笑，點點頭：“嗯……好久沒見。”
岱歷亭沒聽到她喊叔叔，心中有些異樣。
對面的明骁也沒聽到，他更覺得渾身不對勁，馬上說：“哎哎，小東西沒喊人啊，忽然沒禮貌了啊。”
明麓回眸看他，又看看其餘兩個在笑的好友，不自在地喊了句：“叔叔們好。”最後看岱歷亭，就是假裝連他也喊了進去了。
段逸看着她，感嘆：“好久沒見明麓了啊，都長這麽大了。”
經現摸着酒杯，搖搖晃晃問：“你讀幾年了麓麓？”
明麓看過去：“大三，馬上大四了。”
“這樣啊，難怪現在看着都是個大人了。”他笑，“夠快的，越長越漂亮了啊，明家基因真不賴。”
明骁懶倦地瞥了眼好友，哼笑：“大哥你誇我呢。”
“滾吧你，我誇女孩子。”
段逸樂不可支。
他們已經吃得差不多了。
明麓喊了人後，岱歷亭直接放下杯子，又換了個位置，騰出沙發來。
再擡眸跟邊上站着的女孩子說：“坐坐，一會兒再走。”
明麓看了眼他身邊的位置，緩緩坐下。
岱歷亭很是從容平常地問：“大三了，什麽時候放假？”
“再過幾天，還剩兩門試沒考。”
女孩子的聲音和幾年前一樣，還是輕軟中含着甜。
岱歷亭邊點頭，邊微微側眸看看身側的小臉，是長大了許多，以前垂直的長發此刻發尾微微卷了起來，不過幾縷劉海搭在白皙的額頭上，還是很有當年的感覺，乖巧慵懶。
歪頭朝他看來時，桃花眼依然是閃閃的，只是裏面泛濫着的不是剛剛勉強撐起來的那種笑意，而是有點迷茫的顏色，好像是對于見到他，有種不敢置信的感覺一樣……
岱歷亭與她對視了一眼，而後就略不自然地笑笑，收回了目光去捏起水杯。
兩三年過去了，這小東西好像對他還是很想念……也不知道還有沒有那種感情在。
明麓也不自然地低下了頭。
只是很快，她就若無其事地主動聊起了天。
把稱呼含含糊糊略過後，說：“你是不是還要回去呀？”
岱歷亭點頭：“叔叔回來看看家人，過兩天就走了。”
她再次看向他：“那會按計劃結束回來嗎？”
岱歷亭緩緩颔首。
明麓笑了。
女孩子笑起來的時候，整個桌子的澄澈光線好像都暗淡了些許。
對面的經現調侃：“哎，麓麓，你很希望岱歷亭回來啊？怎麽聽到這消息還笑得這麽甜了。”
明麓掃過去，狀似淡定地微笑：“沒有，我總不能表現出，不希望他回來。”
大家好紛紛笑了，被逗得不行。
一會兒大家散夥。
岱歷亭坐在外面，所以和明麓并肩走在最前面，往外去。
他問：“你怎麽來的，小麓？”
“打車來的，我在前面的餐廳和朋友吃飯。”
他了然地點點頭，自然而然地說：“那叔叔送你吧。”明骁是不回家的，他自己今晚沒事。
明麓自然沒說話。
兩人出了餐廳，沿着人行道往他停在前面一小段的車子走去。
盛夏的夜晚，微風不急不躁，輕輕撩動着明麓的白色及膝短裙。
風吹過的時候，她的一頭長發與裙子都被風浮動搖曳，水一樣柔軟，很惹人眼球。
岱歷亭見她一直沒說話，就主動問了句：“學習怎麽樣？”
“還行。”
“畢業後做什麽？”
“可能，讀研吧。”她望着長道沒有盡頭的長街，輕聲低語，“我不想去工作，除了讀研也沒什麽好地方可以去的。”
“讀書挺好的，你也不需要找工作，”他看看她，溫柔道，“我們怎麽的，也是個自由的藝術家。”
明麓微頓，随即含蓄一笑。
岱歷亭：“繼續在這讀？”
“應該是，保研。”等了那麽久，終于他會在她大四的時候回來了，她怎麽可能考到別的地方去。
再來一輪異地，她就堅持不下去了。
岱歷亭誇贊：“現在很厲害了。”
明麓客氣道：“畢竟不能差你太遠。”
岱歷亭莞爾：“什麽差不差的，你和叔叔的人生不一樣，學歷于你，只是錦上添花。”
明麓忍不住看他，笑：“嗯，只要我一樣能賺錢請你吃飯看電影，就是好的。”
他一笑，失笑，但是沒有否認，畢竟她十幾歲的時候，在他眼裏就已經很棒了，确實沒必要再給自己過多的壓力了。
人行道上有人騎着共享單車過來，沒有響鈴。岱歷亭聽到一陣碾壓街石的磕絆聲，回眸瞥了下。
對方要從明麓身側穿過，騎得超快。
岱歷亭伸手繞到女孩子背後，攬住她的手臂往自己這邊抱。那輛單車同一時間和明麓擦肩而過，車把手撞到了他的手背。
車子繼續飛着往前，不過因為這一陣碰撞，車輛那一瞬間搖搖晃晃起來，騎車的男孩子還回頭不滿地瞪了眼。
岱歷亭眯着眼微微掃射了下，對方正要罵罵咧咧的聲音就噎在了他漆黑的眼色中。
車子遠去後，男人緩緩收回目光。
看到明麓在晃動手臂，他馬上問：“撞到了？”
“沒……”她搖搖頭，“就是吓到了，你要不攬我就把我撞飛了，有些人總是這樣橫沖直撞的。”她笑。
岱歷亭扯扯唇，擡起手放到她腦袋上，輕撫了撫，像是安撫她的吓到，随後就收回了手。
明麓也不知道他被那堅硬如鐵的車把用飛快的速度撞到了手，只是看了眼那垂下的手掌，在想剛剛他摟着她的力度，好大。
要給摟到懷裏就好了。
走到了岱歷亭停在路邊車位的車子，明麓站停在副駕駛座後，看着要從車頭走到駕駛座的男人，問：“你，晚上忙不忙？”
岱歷亭正拿右手拇指微微摩挲左手腫脹鈍疼的骨頭，聞言，他站停下來，隔着車身看過去。
路邊的柳樹枝葉飄搖，路燈的光落在車身上，還有兩人的身上，一時間迷迷晃晃的，浪漫得人心癢。
回過神，他把手抄入了長褲口袋中，道：“今晚沒事，叔叔回來看老人的，下午已經探望過了。”
明麓見此，猶豫了兩秒，最後裝作輕松地問：“那，那你，有女朋友了嗎？”
“……”
岱歷亭直勾勾盯着她。
明麓深呼吸：“要是沒有，那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