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九張符
“師父,為什麽只有我不能學算卦?”
“算人算事不算命,無心之人無法判斷什麽命數可以算,什麽不能算。”
“我可以學,師父告訴我哪些不能算我便記住。”
“小眠,不是萬事都能學得來,有些事只有心能判斷,無心确有先天優勢,但也有缺陷。你無法感知這命數,何能應對?倘若違背了命數,不是你可以承擔的。”
不是你可以承擔的。
孟眠咬咬牙,腦海裏浮現出師父的告誡時她已經站在了尚霁夕家門口。打電話讓司機張叔開車過來太費時間,而身邊這兩個男人又剛好知道尚霁夕的住址,于是她便搭了他們的便車,一路飛快地趕過來。
回想起當初自己執意要學算卦時與師父的分歧,她突然有些不确定自己站在這裏是否是個對的選擇。那時是沒有心,但現在有心了,她就真的能算能應付嗎?
她不确定。
從師父那得不到準許後,她便開始自學,但也一直秉持着玄門門規——算人算事不算命。
雖然天賦如她,學起來神速,但她始終無法理解算了人和事不也在冥冥之中是算了別人的命數嗎?沒人為她解答,也似乎正如師父所說的一樣,那時沒有心的她在算卦上的确遜于抓鬼畫符。
即便現在是有心之人,但這心畢竟不是她自己的,這麽多年沒有過心,況且她與原身還處在慢慢融合的過程之中,無法保證自己就能做到師父所說的那般把握住命數。
但眼前的小洋房纏繞着濃濃的陰氣,隐隐約約還能聽見裏面傳來的慘叫聲,容不得她糾結,就算沒把握她也要試一試,哪怕這是更改命數。
“難道我們闖進去嗎?”施仲羽握着欄杆,向裏面張望,見不到一個人影,反而陰森森的,有些吓人。
雖然沒有詢問孟眠為什麽急切地要到尚霁夕家裏來,憑着對大師本能的信任,施仲羽已經在心裏規劃要以什麽姿勢翻進去,再将孟眠接應。
“得罪。”孟眠從小挎包裏取出一張符紙,迅速畫好,貼在門鎖處,嘴裏念了句咒語,手指翻動,“解。”
門應聲而開,在身後兩個男人的驚嘆下,她迅速跑進去直奔陰氣最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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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如她所料,尚霁夕赤着雙腳,被陰氣死死纏繞住脖子在地上拖着走。之前見過的大美人渾然從高處淩寒不動的玫瑰變成了地上任人戲弄的殘花,她雙目猙獰,滿含驚恐,嘴巴張着卻發不出聲音,黑色的吊帶裙摩擦着地板繞圈。
操控着陰氣的是飄在半空中的一、二……四只鬼!
孟眠眯起眼,悄無聲息地将手移進挎包中,指尖沾上朱砂,蓄勢待發。
她早先猜到了尚霁夕養小鬼,卻沒料到她貪念這麽大,養了四只。而且按照當時不經意看到的尚霁夕手腕處的傷口來看,這些鬼也被她的血養了一陣了。
整整四只應貪念生長,吸走別人氣運的鬼可沒那麽容易對付。
當然,對她來說,不過是小意思。
趁四只小鬼還沉浸在逗弄尚霁夕的樂趣中,孟眠悄悄溜到它們背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手便将纏住尚霁夕的陰氣抓住,像扯繩子一樣,繞了兩圈。
陰氣脫離,失去神識的尚霁夕倒在地上,猛烈咳嗽起來。
四只鬼恍惚之間才發現自己的玩物被人救了下來,周身的陰氣越滾越大,生氣地操控着被孟眠牢牢抓住的陰氣。
“哪裏來的臭丫頭!別礙我事!”
兩邊像拔河一樣,誰也不撒手,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孟眠一手拽着那股陰氣,一手劈了下去,陰氣成了兩半,瞬而消失不見。那邊的鬼們由于慣性沒剎住車,往後撞去,震得吊燈晃了好幾下。
有兩只鬼或許是感覺到來人不好對付,頓時變成慫鬼,準備從門口逃出去,然而剛閃到門口,便被一道金光刺中,渾身灼燒起來。
貼在門上的符紙作用後便失效自燃。
這一幕讓第三只鬼也被吓到,連忙躲到窗簾後面,生怕被孟眠逮到。為首那體格最大的鬼也心生退意,它自然知道落在天師手裏的下場,但眼下惡事已做,橫豎都是死,退路只有拼一把。
這麽一想,它渾身散發出比剛才更多的陰氣,全數湧上來就要将孟眠吞噬。借着濃厚陰氣的掩飾,它迅速離開原地,黑影一閃便沖到孟眠面前,準備打她個措手不及。
“你姑奶奶我——”孟眠眼睛也不眨一下,死死地盯着沖到面前來的鬼影,手中早已畫好的符紙一擊即中,牢牢貼在鬼影身上,“畫符是很貴的。”
“啊——”鬼影被紅光壓制住,反彈不得,嘶聲尖叫起來。
陰氣全部消散,四只鬼虛弱不堪,被孟眠雙手拖着走。
門口的兩個男人聽着裏面傳來“乒乒乓乓”的動靜,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
“需要我們幫忙嗎?這架勢有點大啊。”施仲羽想了想大師剛才進去那氣勢洶洶的模樣,感覺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轉而向元滿笑道,“怎麽回事?有興趣?”
元滿面無表情,沒有搭理他。
被忽視的施仲羽才不會善罷甘休,從包裏拿出紙條在他眼前晃了晃:“明明記在紙條上準備給人家,某些人卻要微信掃一掃。”
紙條上記着張智羽的電話和住址。元滿偏過頭,一把抓過紙條塞到自己口袋裏,耳尖泛紅:“要你管。”
屋裏的四只鬼被符紙定住,動彈不得,老老實實地等待審判。尚霁夕靠在牆角,恢複了些生氣,眼角發紅地看着孟眠。
“謝謝……”雖然感謝是真誠的,但她還是不太敢正視孟眠,畢竟造成現在局面的是她自己,心頭莫名湧上一陣心虛。
孟眠給自己端了個凳子,跨坐在上面,手肘靠在椅背上,一手托着臉,悠哉悠哉地說道:“四只鬼,你膽子挺大啊。”
“……”尚霁夕慢慢走到她旁邊,捏住裙子,聲音帶着哭腔,“我、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你當時是故意的吧?想讓我救你?”平時僞裝得那麽好,偏偏來與她握手,然後露出那手腕上的傷痕讓她察覺到。當時孟眠就覺得有點刻意了,尚霁夕不會是這麽不懂得隐藏的人。
恐怕是看到孟眠捉鬼以後,想要不動聲色地告知她自己身上的不對勁。
可惜,孟眠并不是一個會無緣無故關心別人的人。問題她是看到了,但沒有在當時就去深究,畢竟尚霁夕對她來說既不是客戶,也不是需要在意的人。
“大、大師,我們知錯了,饒了我們吧!”四只鬼哭喪地求饒道,“她要我們吸取別人的氣運,結果血也給不了,陰氣也吸不到,我們才、才想教訓她一下……”
鬼話連篇。
孟眠嗤笑一聲:“你覺得我信你們?”
若是她來晚一步,那纏在尚霁夕脖子上的陰氣就要讓她窒息而死。
尚霁夕想要紅便聽信了養小鬼的方法,不知道從哪搞來四只鬼,也不知道又從哪聽來的偏方說用自己的心頭血供養可以讓鬼更加服從,但她當然不敢真的用心頭血,只能用手腕血來代替。
可她的血哪裏供得了四只鬼,偶然間接觸到陰氣十足的元滿後,四只鬼便要她常去接觸來鞏固自己的功力。
本來越來越占據主導地位的四只鬼就已經有了不滿足的傾向,尚霁夕卻無可奈何,結果偏偏孟眠誤打誤撞将元滿周圍的鬼驅散,他身上的陰氣也就散了。
四只鬼們就此借題發揮,才發生了剛才的事情。
“生了害人之心的鬼可留不得。”孟眠揮手取下符紙,四只鬼在慘叫之中魂飛魄散。
它們的存在本就不合理,又吸了這麽久別人的氣運幫着做壞事,地府容不得它們,天師也容不得,只有魂飛魄散是唯一的去路。
“謝謝,我以後不會了……”尚霁夕掩面哭了起來。
自食其果的滋味她嘗到了,但未來會如何只有她自己知道。
孟眠看着她完好的樣子,心底慢慢浮起一絲猶疑。
來之前她算的那卦告訴她,尚霁夕會死。
或許是她有心以後善心大發,又或許是單純自信自己的能力,再或許是不信這命數,所以她選擇來試一試。
看起來,好像是她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