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番外一
第59章 番外一
婚後番外。
裴湛清醒後,回想起昨夜發生的情景,臉都青了。
簡瑤被折騰了一夜,臉頰上淚痕還未幹,輕蹙着細眉,粉唇微張,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
他大婚,聖上給了他三日的沐休假期。
裴湛披着外衫,坐在床上,還有些呆滞。
昨日幾乎每一步,都是簡瑤教着他做,他……他怎麽醉成了那副模樣?
和他相像中的洞房花燭夜,完全不同。
簡瑤醒來時,迷迷糊糊剛睜開眼,就見身邊一團黑影,吓得她立刻清醒過來,還未坐起,腰間一軟就又癱倒了床上。
這動靜,終于讓那人回神。
那人幽怨的眼神看過來,讓簡瑤一陣心虛。
夜間總能遮住些許羞澀,但日明後,記憶再席卷而來,就會只剩下滿腔的羞赧和窘迫。
裴湛幽幽地說:
“阿瑤好生厲害。”
和那日簡瑤解決了長公主厭食時候,一樣誇贊的話,放在這個時候,卻讓簡瑤羞恥地腳趾都繃直了。
她拱進被子中,沒臉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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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許多日子,簡瑤軟着腰肢下不了床榻時,都後悔新婚夜的決定,早知道裴湛會這麽記仇,新婚夜還不如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
這件事給裴湛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陰影。
從那以後,除非必要,裴湛幾乎滴酒不沾。
人人都誇簡瑤馭夫有方,偶爾洛如風來府上,都會啧裴湛一句夫綱不振,裴湛笑而不語,但簡瑤卻尴尬地死死垂着頭。
簡瑤和裴湛成親後,生活忽然就變得忙碌起來。
她不僅要認識裴氏所有人,還要跟着靖和長公主學習管家事宜。
有一次,裴湛下值回來,就見簡瑤拿着本書卷,疲倦地倒在軟榻上,頓時心疼得不行,在簡瑤不知道的情況下,找上靖和長公主:
“就算要教她管家事宜,也不必急于一時吧?”
靖和長公主挺着大肚子,白了他一眼:“你懂什麽?為人新婦,若手中不管着家中事,反而會覺得不安。”
裴湛不信這說辭。
如今他還未承襲侯位,這當家作主的還是他爹呢,憑什麽要他夫人來管府中的雜事?
而且,簡瑤也不是這般斤斤計較的人。
裴湛杵在那裏,也不走,将靖和長公主快氣笑了,既覺得他終于懂得擔當,又有些心酸:
“還有一個月,我就要生産了,怎麽,你還要我坐着月子,勞煩瑣事,是嗎?”
一句話,将裴湛砸醒。
“我倒是可以讓她慢下來,生産後,府中事宜也可以讓婉丫頭暫時管着,但你有沒有想過你媳婦兒怎麽想?”
簡瑤本就身份低微,用外人的話來說,她能嫁入肅親侯府,純屬高攀。
這時,越對她委以重任,她才越會安心。
“她若安心,又怎麽會不顧疲累地學習這些?”靖和長公主指着裴湛鼻尖罵:“不幫着她點,還一個勁地拖後腿,你和你爹一個死樣,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
裴湛被怼得啞口無言。
而得知消息趕緊過來的簡瑤,也停在了翟清堂門口,鼻尖倏地冒出些許酸澀。
自成親以來,就緊繃的神經,在靖和長公主幾句怒其不争的話下終于放松。
簡瑤默默退回去。
...若尋常人家,因心疼兒媳被兒子這般找上門來,當婆婆的,即使不說,心中也會對兒媳多多少少有些意見,可靖和長公主還是口口聲聲替她着想。
能有靖和長公主這般通情達理的婆婆,是她的好福氣。
裴湛回去後,難得有些垂頭喪氣。
簡瑤在院中等着他,青栀端着茶水進來,簡瑤眸光柔和地看向他:
“被娘訓了?”
裴湛一頓:“你去過翟清堂了?”
裴湛擰起眉,似乎有些不安,半晌,他才撫額,有些苦笑:
“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靖和長公主的話在他腦海中過了一遍,的确是他冒失了,若靖和長公主計較一分,日後簡瑤的日子可能都不會好過。
話音甫落,就聽簡瑤反駁他:“你我之間,永遠當不得麻煩這個詞。”
簡瑤握住裴湛的手,有些歉意地看向他:
“是不是我這些日子陪你的時間少了?”
每次裴湛下值,她都在學習如何管賬,将裴湛晾在一旁。
如今想來,她的确做得不妥當。
新婚燕爾,該是好好培養感情才是,哪怕再多的情分,也經受不住冷待。
裴湛被她輕輕軟軟的聲音說得心中一酸。
他喉間有些堵澀。
小姑娘好像一直都這樣,從來不會在他身上找問題。
裴湛捏了捏她的手:“是我疏忽了你的難處。”
可他還是心疼她。
這句話他沒說出來,可簡瑤卻仿佛聽見了一般,她彎着眸子說:
“那以後,羨之不在府中時,我和娘學習管家,等羨之下值,我就陪着羨之,也就當作休息了。”
靖和長公主的話還在耳邊,裴湛漸漸擰起眉心。
但簡瑤卻還在繼續說:“貪心不足蛇吞象,學習管家不是一日之功。”
“娘之所以這麽着急,也是因為娘快生産了,到時管家事宜,可由婉兒管着,我從旁輔助,也跟着學習。”
“娘生産在即,你最近可不能再去惹娘不高興了。”
裴湛握住她的手:“但是——”
“夫君和娘都在替我着想,”簡瑤搖頭失笑,“我不急了。”
之前是她心态沒有擺正,難了自己,也叫裴湛跟着心疼。
她羞澀,很少叫他夫君,裴湛忽然聽見,有些驚訝。
翌日,簡瑤将這事和靖和長公主一說,靖和長公主驚訝挑眉,拍了拍她的手: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
“東西是學不完了,待日後我可以慢慢教你。”
“你這剛成親,該是好好享受才對!”
果然,靖和長公主早就看透了她的心态,只顧着她的心思,才沒有說破,反而由着她。
簡瑤伏在靖和長公主肩膀上,止住眼中酸澀。
一月後,靖和長公主生産。
全侯府的人都如臨大敵,肅親侯和裴湛向來沉穩,如今也擰眉不安地站在院子中等待,簡瑤表現得比他們還焦急,不安地來回走動。
裴湛拉住她:“你別急。”
簡瑤啞聲。
她怎麽可能不急?
高齡産子,這根本就是半條命都進了鬼門關。
但這種喪氣話,簡瑤是不可能這個時候說出來的。
...裏面久久沒有動靜,只有靖和長公主的哭聲,簡瑤會醫,知道這種情況不妙,當即摘了所有的首飾,她根本沒有塗抹粉黛,這時倒省了事。
她揚聲吩咐:“燒熱水,備參湯!”
簡瑤其實被這情景吓得臉色微白,但曾跟着簡父行醫時,她見過比這還要觸目驚心的傷勢,倒也還穩得住。
猜到她要作甚,裴湛攔住她:“阿瑤?!”
女子生産,一向被認為污穢,男子不會進去,也很少有主子家在生産時進産房,否則,會認為被沖撞了。
裏面躺着的,是裴湛親娘,裴湛當然不會有這種想法。
他就是怕簡瑤進去後,會落下心裏陰影。
簡瑤知道他在想什麽,朝他抿唇一笑:
“我不會逞強的!”
簡瑤進去後,産房中很快沒了靖和長公主的聲音,知曉女子生産多是哭喊聲,這種平靜讓肅親侯沉眸:“怎麽回事?”
裴湛心都慌了,卻還在努力保持鎮定。
終于有稍微懂的老嬷嬷說:
“這是讓長公主節省體力!不然到時生産時沒了力氣,可就糟了!”
不知過了多久,房中才傳來些許動靜,靖和長公主仿佛不管不顧了,口口聲聲都在叫罵肅親侯。
裴湛不由得想,若簡瑤生産時,會不會也這樣罵着他?
但經此一事,他都不想讓簡瑤有孕了。
這一盆盆的血水,讓人瘆得慌。
終于,産房中傳來嬰兒啼哭聲,産房門被推開一個小縫,簡瑤抱着襁褓走出來,額頭上溢着涔汗,衣袖上還沾着血跡,看得裴湛直擰眉,但簡瑤卻沖他們一笑:
“母子平安。”
裴湛觑了眼嬰兒,還在哭啼,皺巴巴的一團,醜得要命。
只看了一眼,裴湛就收回視線,等肅親侯将襁褓接過去,簡瑤才在裴湛耳邊小聲地說:
“日後,羨之可就多了一位相互扶持的兄弟了。”
裴湛嘴角一抽:“還是留給我兒子相互扶持吧!”
簡瑤臉頰臊得一紅。
裴湛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抵唇輕咳了聲。
身上一股血腥味,簡瑤也覺得不舒服,忙忙回院子中換衣裳,裴湛不好再留下,也就和簡瑤一同去。
剛到不聞院,簡瑤忽然腳下一軟,踉跄了下,幸虧裴湛手疾眼快,才沒讓她摔在地上。
裴湛吓得一跳,看了眼地上并沒有絆腳的東西,擰眉:
“怎麽會摔倒?”
簡瑤疲倦地撫額:“忽然腳下一軟,沒事了。”
沈雯的事,裴湛還記在心上,絲毫不敢有疏忽:
“太醫還沒走,我讓他過來給你看看。”
白三當即跑回去請太醫。
簡瑤推脫不過,也就任由他去了。
但等太醫診過脈,結果卻讓簡瑤驚呆了:“世子夫人這是有喜了,恭喜世子!”
在侯府,沒人會喊裴湛大人。
但裴湛此時卻顧不得計較這些,他整個人都懵了。
二人呆呆對視一眼,裴湛倏地回神,擰眉看向太醫:
“你沒診錯?”
“下官确定這是喜脈。”說着,太醫狐疑地看了眼裴湛,都是世子和世子夫人恩愛非常,怎麽世子夫人有孕,世子不像高興的樣子?
不僅太醫疑惑,連簡瑤也心生不解。
等太醫走後,裴湛坐到簡瑤旁邊,伸手戳了戳她...30340;小腹:
“今日太過驚險了。”
簡瑤頓時聽出他的心疼和擔憂,一時哭笑不得,卻又覺得些許感動。
她歪着頭,問裴湛:
“你不想要一個,我和你的孩子嗎?”
裴湛失笑。
怎麽會不想要?
夢中都會想到,一個小蘿蔔頭追着她叫娘,他就跟在後面看着她們笑,這才是和樂美景。
“想。”
這句話落下,那股喜悅才真實地落在了裴湛身上。
他忽然不敢碰簡瑤,坐立不安地道:
“剛剛還未來得及問太醫可有什麽要忌諱的事!”
簡瑤垂着眸,幽幽地插上一句:
“要忌諱床事。”
裴湛所有的動作頓時都僵在了原處。
他呵呵一笑:“這一胎之後,就不生了!”
但事情并非如同裴湛所想,十月懷胎,簡瑤艱難地誕下一女。
這一下子,直接驚動了靖和長公主,摟着襁褓,道:
“我一直都想要個女兒,這般歲數都沒能如願,還是你有福氣啊!”
簡瑤心中感動。
知道靖和長公主這一趟來,就是為了安慰她。
畢竟現如今,無人不想要生男孩,這樣子,女子地位才可得以保證。
但懷孕期間,裴湛一直在她耳邊念叨,這一胎定會是和她一般的女嬌娥,早就讓簡瑤心生期盼,哪怕新生兒的衣裳也都是粉嫩。
所以,簡瑤并不失望。
裴湛給女兒起小名,叫做安樂。
只盼她一生平安喜樂。
裴湛幾乎如珍如寶地将這個女兒捧在手心,尤其随着安樂年齡越大,眉眼七分相像簡瑤時,裴湛更是偏心眼得沒邊了。
導致,根本很少正眼看簡瑤後來生的那個男孩。
簡瑤惱得狠了,幾次警告他:
“不論男孩女孩,你都不該這般偏袒,一碗水端平的道理,還要我和你說多少遍?!”
裴湛無語。
論嬌疼安樂,誰比得過她?
不過簡瑤明顯多慮了,都是她的孩子,裴湛怎麽可能不疼愛?
只是待男孩,他不會像待女孩那般顯于言表罷了。
靖和長公主生産那日,裴湛的話,一語成谶。
小叔子名喚裴忨。
原本肅親侯只想叫他裴晚,意思是他來得晚了些。
差點被靖和長公主打出門,才改了個字。
裴垣和裴忨年齡相差不過三歲,相處之間就仿若親兄弟,不過,令所有人都意外的是,裴湛自幼就是個上房揭瓦的,裴忨也差不多。
可裴垣卻自幼都一副端正守禮的模樣。
看得靖和長公主啧啧稱奇,逢年過節,逗弄裴垣,叫他啞口無言,就好似成了一種習慣。
裴垣六歲那年,裴阮八歲。
裴忨剛翻了牆頭,和沈家小子一起胡鬧,如今正被罰站在院子中。
裴忨好奇問裴垣:
“你視規矩禮數如命,小叔卻偷雞摸狗什麽都做,為何你還和小叔要好?”
按理說,這二人不該是彼此看不對眼嗎?
裴垣翻了頁書,他入太學在即,每日都在努力,今日也是裴忨被罰站,才會出來。
裴垣端端正正地和裴阮道:“君子以禮正其身,卻不必約束他人。”
裴湛和簡瑤站在她們身後...30340;長廊上,輕微挑眉:
“明明小古董的作态,倒是意外地通透。”
多年的世子夫人,簡瑤如今除了嬌态,身上更多一股說不出的氣派,是富貴教養。
她十年如一日地站在裴湛身邊,聞言,反駁了聲:
“我瞧阿垣就很好。”
裴垣堅持不想有小名,簡瑤自然依他,一直喊他阿垣。
裴湛輕啧了聲,這麽多年來,哪怕新帝登基,他早已位高權重,卻仿佛依舊吊兒郎當的模樣。
但簡瑤心中清楚,只在她面前,裴湛才會這樣。
就連洛如風現如今進府,都不敢再和裴湛随意說笑,漸而歲長,都已再不複年少輕狂無垢。
裴湛視線移到一旁的裴忨身上,輕呵:
“我倒覺得阿忨更像我些。”
簡瑤白了他一眼:“是啊,親兄弟,怎會不像你?!”
冷諷地一句,讓裴湛讪笑:
“我去和娘親說會話。”
那邊裴忨一見簡瑤,尤其是裴湛朝裏走去,當即眼睛就亮了起來。
簡瑤搖頭。
吃了這麽多次虧,怎還不長記性?
裴湛怎麽可能去幫他求情?
只會叫他狠狠吃上一番苦頭。
但這院中熱鬧,簡瑤眉梢透着一股笑,上有二老健在,下有頑兒嬉鬧,世人所求,不過眼前一副景象罷了。
裴湛從翟清堂中出來,撣了撣肩膀,在裴忨悲憤的視線中挑了挑眉。
遂後,他迎着光走過來,牽住她的手:“走吧。”
此番,也一如她年少時所求。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