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正文完結
周晗的坦誠,讓簡瑤無話可說。
但周晗好像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傍晚,簡瑤回府的時候,夕陽餘晖挂在天際,映在女子身上,襯得她身姿卓越,青絲随風輕動,添了抹柔弱作态,嬌而惹憐。
裴湛今日下值得格外早了些。
他靠在綏斫院中的那顆樹下,低頭把玩腰間的玉佩,紅線纏繞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就似冥冥中真的有一根紅繩将二人綁在了一起般。
簡瑤眼中有些恍惚。
其實和裴湛相識前,簡瑤就無數次聽旁人提起過他,也曾在路邊偶爾瞥過他多次。
長安城的小侯爺矜貴高傲,聲色驚豔。
衆人敬畏他,卻又憧憬他。
誰不想似小侯爺般,活得肆意妄為?
可就這般的人,如今每日下值後,都會來她院中等着,就仿佛衆人皆要仰望的明月,卻心甘情願地被她一人攬在懷中。
這個想法一起,就立即在心中蕩起一圈圈漣漪,那人擡起頭,看見了她,挑眉揚起一抹笑:
“愣着作甚?”
他招手,一邊走過來:“過來,我和你說件事。”
喜形于色,眉飛色舞,簡瑤很少見到他會将情緒這麽明顯地表現在臉上。
簡瑤眸中有了笑意,卻忽然升起一抹使壞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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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若無其事地坐下,在裴湛将要說話的時候,垂眸似平靜地開口:
“羨之可是要說,長公主向聖上請旨一事?”
裴湛一腔的話都被堵在喉間,上不來,下不去,憋得難受。
他擰眉:“誰和你說的?”
他特意吩咐白三不許先告訴她,只等着他親自告訴她這個驚喜。
如今她都提前知道了,還算什麽驚喜?
簡瑤偷笑,卻仿若無事般:“今日在店中,無意聽人提起了一句。”
裴湛的表情漸漸變了,他觑了簡瑤一眼。
須臾,又觑了簡瑤一眼。
他輕啧聲,覺得不對勁。
裴湛狐疑地看向女子:
“所以,你就這反應?”
他擰眉,百思不得其解:“你不驚喜?不激動?”
說着,他還急眼了,伸手推了推簡瑤的肩膀,對她的反應很不滿意:
“你怎麽表現得這麽平靜?”
想到一個可能性,裴湛臉色頓時黑了:“你不想嫁給我?”
不對!
若小姑娘當真不想,之前可一點都沒有表現出來!
她明明之前也很期待這一日。
倏地,裴湛深呼吸一口氣,他咬牙:
“你逗弄我?!”
“撲哧——”
簡瑤終于憋不出,笑出了聲。
從來都是裴湛逗弄她,第一次成功戲弄了裴湛,簡瑤好生歡喜。
裴湛看着她笑得前仰後翻,捂唇眸眼彎彎,一時之間,似乎讓身後的萬花皆失了顏色,他一頓,那股子郁結消失得煙消雲散。
他靜靜地看着她,須臾,眼中閃過一絲溫和。
這些日子發生事情太多,她似乎也很久未曾笑得這般開心。
裴湛任由她笑弄,拿起石桌上的核桃,用工具開了個,将果仁完整地剝出,放在她手心:
“高興了?”
簡瑤的笑聲漸漸停了下來,眨了眨眸子,才一副無辜的模樣:“我不是故意的。”
裴湛沒說信,也沒說不信。
半晌,簡瑤安靜下來,輕輕依偎在他身側,臉頰蹭在他肩膀上,終于問出了憋在心中一日的話:
“你怎麽也不和我透一點口風?”
裴湛哪還好意思說,是想給她一個驚喜?
但小姑娘卻不用他說,仰起臉,眸子灼亮地看着他:
“羨之,我今日很開心。”
有一人願意将她放在心底,捧在手心,應過她的事都一一實現。
事事有會應,件件有着落。
簡瑤想,這世間恐怕沒有一個女子會不為此心動。
她也很世俗,會為他所做的事,而感到怦然心動。
只是有時會覺得有些不真實。
她軟聲問他:“你怎麽會喜歡我啊?”
她好像也沒什麽出衆的地方,家世不突出,容貌天下也會有更甚者,甚至,她都算不得貼心,從始至終都在麻煩他。
裴湛沒有敷衍她,當真仔細想了想,最終搖頭:
“我也不知道。”
他說:“這世間本就有很多事,都是沒緣由的。”
小姑娘有些妄自菲薄了。
家世對他而言,根本無足輕重。
裴湛不否認,起初,他的确不過貪她好顏色。
好顏色本就是一把利器,她若用得好了,足可所向披靡,可她嬌氣卻不矯情,常常用那雙眸子軟軟地看向他。
但裴湛從未說過,他最喜歡她的,不過是她從始至終就未曾懷疑過他。
她五年來,都深信不疑是二皇子害了她父親。
因他一句質疑,她五年的堅信瞬間産生遲疑。
他說會幫她查清她父親死亡真相,她就徹底相信了他,将此事完全交予他。
他深夜來訪,對女子家名聲多有不好,他只說會娶她,她就信以為真。
他是堂堂侯府世子,哪怕帶她過了明路又如何?
若他膩了,想要反悔,哪怕她是娘親認定的兒媳婦兒,最終,娘親也不可能向着她一分。
他的承諾和保證都太單薄,可她卻不曾有一絲懷疑。
被一人這般身心信任着,裴湛想,怎會有人不動容?
聖旨來的時候,就是裴湛陪着簡瑤接旨,劉公公親自宣的旨,待看見裴湛時,他了然地笑了笑。
裴湛将聖旨收好,交到簡瑤手中,挑眉道:
“從今以後,你就是名正言順地肅親侯府世子夫人,也是大理寺寺卿夫人。”
他沉吟了會兒:“嗯,不知簡姑娘有何感受?”
白三,衛四,青栀和錦姨都在場,探頭等着簡瑤的反應。
簡瑤臉頰臊紅一片。
和裴湛相識這麽久,她依舊學不來裴湛一分的厚臉皮。
簡瑤奪過聖旨,嗔怒地瞪了一眼裴湛,憤憤道:
“沒、沒甚感受!”
氣短心虛,誰聽了這話都不會信。
她羞赧地跑回房間,裴湛驀然失笑。
白三在一旁看得牙酸。
誰能想到,自家爺當真如嘗所願了?
想當初,還是他陪着自家爺躲在錦繡閣邊邊,偷聽簡姑娘和沈公子的牆角。
至今不過半年的光景,白三不由得心中感嘆,物是人非,物是人非啊。
衛四觑了眼白三,輕擰眉。
似乎沒有搞懂他搖頭晃腦地在想什麽,胳膊肘抵了抵他,面無表情:
“今日的犯人,你去審。”
白三立即愣住了,他龇牙咧嘴:“這方面,我哪比得過你?”
“再說了,你做什麽事去?”
衛四沒回答他。
白三翻了個白眼,心中不斷嘀咕,就這死人臉,日後恐怕連媳婦都讨不到。
他應該有點同情心。
這般安慰自己幾句,白三才覺得心中好受了些。
不然怎麽辦?他又打不過衛四。
聖旨剛傳出來不久,侍郎府也傳出來和周府定親的消息,和簡瑤裴湛不同,這門親事可以說是門當戶對。
但是,兩樁婚事一前一後傳出來,難免會讓長安城中想起半年前的那段緋色傳聞。
簡瑤和裴湛的大婚之日,就在半年後,将要新年的臘月。
十二月初八。
大婚定在這日,裴湛聽說後,尚未有何反應,忽地見簡瑤和青栀神情似乎有古怪。
裴湛挑眉:“這是怎麽了?”
簡瑤扯了抹笑,沒說話。
青栀則陰陽怪氣地說:
“去年的十二月初八,我們錦繡閣剛在長安立穩腳跟,姑娘帶奴婢去聚賢樓慶祝,結果就聽見有人大放厥詞,道我家姑娘不過徒有虛名。”
因為那日格外高興,也發生了很多事情,所以青栀記得很清楚那日的日期。
裴湛終于回想起那日情景,一時有些尴尬。
可以說,裴湛和簡瑤初始的第一日。
那日,裴湛漫不經心地嗤諷簡瑤不過如此,被一扇珠簾後的女子聽去,才有了後來算計的初次偶遇。
十二月初八那日,可謂十裏紅妝。
那日簡瑤大婚梳妝,周晗親自過來添了妝,她軟聲說:
“除去私心,你在長安無好友,只作為女子,我也希望你過得好。”
這世道女子本就艱辛,她們又何必苦苦相互為難。
簡瑤怔然,她透過銅鏡看向女子,忽地說:
“沈公子是個好人,你也會幸福的。”
周晗笑彎眸子:“我知道。”
誰年少時不曾有過怦然心動?
那段情感注定會在沈清山心上留下痕跡,卻也注定了不會有結果。
所以,周晗從來沒有放在心上。
簡瑤無親人,但肅親侯府的聘禮卻足夠叫人眼熱,似乎要将侯府搬空一般,簡瑤自幼就存了嫁妝,哪怕簡父去世,她娘親也沒将這事耽誤了。
她的嫁妝比不過侯府的聘禮,可琳琳琅琅地也擡了數十個箱子。
還有裴湛明裏暗裏這段時間送來的東西,一擡擡的箱子,從簡宅擡進肅親侯府,裴湛給簡瑤做足了臉,讓長安城中欽羨一片,但凡見過那日婚嫁場景的人,都不由得啧啧稱驚。
裴湛懇懇相求,靖和長公主親自請旨,肅親侯默認點頭,根本無人敢為難簡瑤。
大婚之夜,紅燭搖曳燃了半宿。
裴湛喝得爛醉,他今日大婚,洛如風等人知曉他心情好,拼命地灌他酒,裴湛也來者不拒。
等宴席散了後,裴湛才腳步不穩地進了新房。
好不容易将流程走完,裴湛将女子蓋着頭上的喜帕挑開,待女子那張潮紅的臉露出來時,任由酒意上頭的裴湛不由得看得癡了。
他眨了眨眼,将心底話說了出來:
“你真好看。”
簡瑤羞紅了一張臉,但她也看得出裴湛這副模樣不對勁,她茫然地問:“你是喝醉了?”
裴湛搖頭,矢口否認:
“沒有!”
吐字清晰,簡瑤也不曾真正見過喝醉的人,當即就信了。
她松了口氣,偷偷觑了眼紅布桌上的酒杯,錦姨和她說過,其中有一步就是喝合卺酒,但簡瑤有些羞澀,只好垂頭等裴湛催流程。
但等了許久,也不曾聽見裴湛聲音,她好奇地擡起頭,下一刻——
砰!
簡瑤捂着額頭,疼得倒抽了一口氣。
就見裴湛彎腰,幾乎和她靠着額頭,緊緊盯着她不放,哪怕被撞了,也跟沒事人一樣,半晌,他勾了一抹笑,将簡瑤的臉扳正:
“別動!”
這下子,哪怕簡瑤再不知事,也知道裴湛定是喝醉了。
她試圖和他講道理:“羨之,你先放開我。”
裴湛皺眉,搖頭:
“不行!”
“你別動,我要好好看看你。”
簡瑤欲哭無淚,可裴湛扳着她的臉,讓她根本動彈不得。
他仿佛醉得厲害,有些支持不住身子,漸漸彎下腰,徹底地和簡瑤額頭相碰,鼻尖低着鼻尖,呼吸都交纏在一起。
簡瑤被壓倒在床上,他眼神迷離,卻不斷地在說:
“你真好看……”
簡瑤不知該氣該笑,可他說話氣息都似帶着酒氣,讓簡瑤仿佛也跟着有些醉了。
她微喘着氣,說着白日裏,她根本不會說的話:
“羨之,你先起來。”
身上人嘟囔:“不要。”
“那你知道下一步要幹什麽嗎?”
“幹、幹什麽?”
女子紅着臉,語氣卻似誘哄:
“你先起來,我教你……”
床幔不知何時被放了下來,女子親自織出的紅色嫁衣被扔在地上,連帶着似乎有亵衣疊在上面,不堪入目。
但紅燭燃燒搖曳,從床榻上卻傳來低低不可見的聲音,似乎是在詢問做得對不對,随後每一句回答都仿佛含着些許破碎聲。
被遺忘的合卺酒依舊擺在桌子上,卻徹底失去了它該有作用。
燭光照耀下,盛着酒水的器皿上映着淡淡玉光,一如被翻紅浪的旖旎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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