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麻煩
簡瑤發現,她這話說出口後,裴湛的神情果然有變化,不等她細究,門口就傳來隐秘的動靜。
簡瑤猜到外面是何人,但小心為上,她還是将床幔放了下來,确認從外間看不到裏面有人,才讓青栀開了門。
門一開,就閃進來兩個人,眉眼間攏着疲倦,似幾日未曾好好休息。
簡瑤認出其中一人,她曾在看見過這人跟在裴湛身後,心下倏地一松,在她看來,有人能将裴湛接手最好不過了。
白三看見簡瑤時,瞳孔瞪大,脫口而出:
“簡掌櫃?!”
聽見熟悉的聲音,躲在床幔後的裴湛也終于有了動靜,簡瑤顧不得好奇白三怎麽會認識她,直接把床幔掀開。
“小侯爺!”
白三激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屬下可終于找到您了!”
自從城主府傳出來遭遇盜賊一事後,白三和衛四就一直在找裴湛,期間連眼都沒合過,尤其聽說裴湛受了傷,這一顆心就一直吊着沒放下來。
鬼知道這兩日白三是怎麽熬過來的?
若小侯爺無事,早就跟他們彙合了,這幾日衛四的低氣壓險些将他凍死。
如今找到了小侯爺,白三終于可以松口氣。
要是小侯爺當真在羨城出了事,他回長安後,大可以死謝罪了!
不等白三對裴湛表達他的激動之情,衛四上前就跪了下來:
“屬下護主不力,請世子責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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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三心裏罵了衛四一句死腦筋,然後也跟着跪了下來,臉色嚴肅:“屬下辦事不力,若不是簡掌櫃派人将消息傳出去,恐怕屬下二人至今還沒能找到小侯爺,回長安後,屬下自請領罰!”
長安的日子過于安逸,讓白三松懈下來,這一事終于讓白三警醒起來,這一番話說得真心實意。
場面嚴肅,尤其是衛四,仿若裴湛一句話,他就會立即自刎謝罪一樣,簡瑤和青栀站在玉屏後,心驚膽戰地看着這一幕,不敢靠近,給這主仆三人騰出了說話的地方。
顏青早在聽見動靜時,就趕了過來,此時默默護在簡瑤身邊,一言不發。
裴湛擰着眉不語,白三吵得他頭疼。
只在白三提到簡瑤時,他擡了下眼皮子:“傳消息出去?”
白三點頭:
“對,正是簡掌櫃身邊那位小哥戴着小侯爺的香囊去買藥,屬下才能跟着他找到小侯爺的位置!”
他知曉小侯爺對人家簡掌櫃的心思,當即不斷誇道:“這香囊既能讓我們找到小侯爺,也不會引起旁人的注意,簡掌櫃當真心思巧妙,聰明靈慧!”
絞盡腦汁誇贊簡瑤的白三沒注意到,在他說到香囊時,裴湛就渾身僵硬,盯着他的視線似想當場将他杖斃。
小心思似乎被當事人發現,疑似羞惱的不知名情緒讓裴湛耳垂燒紅,偏生白三還意猶未盡,裴湛咬牙打斷他:
“閉、嘴!”
白三噤聲,心中迷茫。
白三發誓,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絞盡腦汁地誇過一個人,還不是因為小侯爺的那點小心思!
可惜,當事人居然不領情。
白三心中暗暗腹诽,連好話都不會說,活該小侯爺搜羅了那麽多話本也追不到人!
玉屏外,簡瑤也尴尬地立在原處。
顏青回來後,簡瑤就将香囊放回了原處,她準備當作對香囊中的絨犬毫不知情,誰知道,居然會被當場揭穿?
一時之間,古怪的氣氛渲染整個房間。
簡瑤盯着自己的腳尖,從未覺得如此窘迫過。
打定主意,今日一定要将裴湛送走,否則,簡瑤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和裴湛繼續相處下去,她咬住舌尖,讓自己保持冷靜,才帶着青栀走進去。
她看向裴湛:“你昏迷不醒,我只好出此下策,無意碰了小侯爺的東西,還請小侯爺見諒。”
女子不好意思地斂眸,其餘的神色一絲不見,裴湛的羞惱頓時消去,他唇角生硬地抿平。
她有沒有發現那個絨犬?
是沒發現?
還是發現了,卻不在乎?
裴湛對很多事都不在乎,但格外好面子,所以,哪怕他對簡瑤起了心思,他也将這點小心思瞞得嚴嚴實實。
他總覺得,若是他表明了心跡,就好似落了下乘般。
所以,裴湛暗暗設計街道縱馬,就是為了引起簡瑤注意。
縱馬計劃結果出乎他的意料,讓裴湛困惑卻沒放在心上,他制定了很多計劃,縱馬不過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個罷了。
裴湛那段時間,打聽了很多才子佳人的故事,也搜羅了衆多的情愛話本,他有足夠的信心讓簡瑤“先”喜歡上他。
可他還沒得及做什麽,簡瑤就不在長安城了。
這次受傷被簡瑤救下,對于裴湛來說,完完全全就是意外之喜。
他受傷無法動彈,剛好借此機會和簡瑤相處。
裴湛打算得好好的,結果白三的到來,直接打破了他的計劃。
裴湛給白三丢了一記冷冷的眼神,才回答簡瑤的話:
“無妨。”
表現得若無其事,絲毫看不出他恨不得将白三活刮了的心思。
白三一腦子糊塗,不知自己哪裏又得罪他了。
簡瑤沒管他們在想什麽,道:
“民女本來還在擔心,如今小侯爺的人來了,倒讓民女松了口氣,小侯爺的傷勢嚴重,你們将小侯爺帶回去後,一定要記得及時請太醫治療!”
後半句話,簡瑤是對着白三叮囑的。
憑着裴湛的身份,簡瑤毫不懷疑,他可以請太醫,所以,根本沒有說讓他請尋常大夫。
她話裏話外,都是一副白三會将裴湛帶走的語氣,根本沒給白三和裴湛留餘地。
裴湛臉色冷硬,緊緊盯着簡瑤,一句話不說。
白三此時終于反應過來,為何小侯爺對他會是這種态度了。
感情是在怪他破壞了他和簡掌櫃相處的機會。
白三偷偷觑了眼裴湛的臉色,果然板着臉,沒有一絲情緒,簡掌櫃看不出來,可他卻清楚,這是在不高興了。
簡瑤期盼地看向白三,就等着他點頭将裴湛帶走了。
讓一旁的裴湛心生悶氣。
昨日,她還不惜劃傷自己也要救他,甚至守了他一夜未眠。
今日就恨不得和他劃清界限。
裴湛又想起那日簡瑤說會備上厚禮送到侯府,可他等了半月餘,都未等來簡瑤的謝禮。
忘恩負義,白眼狼!
裴湛心中将簡瑤罵了個狗血淋頭,悶氣之餘不免生了一絲委屈。
氣氛安靜了一瞬,白三心中偷笑,面上卻一臉難色:
“簡掌櫃的,恐怕不能如你所願了。”
裴湛和簡瑤同時看向白三。
簡瑤攥緊手心,眉梢染上不解,讓自己心平氣和地問:“怎麽了?”
白三苦惱:“如今城中戒嚴,若是離了你這裏,我們根本無處可去。”
裴湛舒心了,暗暗給了白三一個贊賞的眼神。
簡瑤猶豫:“可是——”
白三察言觀色,立即打斷她:
“您救了小侯爺,對肅親侯府有大恩,待回了長安,不管您有什麽要求,肅親侯府一定會盡量滿足您!”
簡瑤扯了扯唇角。
白三連“您”都用上了,根本沒給她拒絕的機會。
她能拒絕嗎?
明知裴湛此時不能出城,還硬要趕他們走,到時,恐怕裴湛記得就不是恩,而是仇了!
事到如今,簡瑤只能應下來,并給自己方才的态度找理由:“并非我不想讓小侯爺留下,而是小侯爺的傷……”
夜色下,燭光昏暗,女子一襲素色羅裙亭亭而立,往日驚豔昳麗的臉頰如今盡失血色,她細眉微微蹙起,輕咬唇瓣,無聲地攏着擔憂。
似乎适才想讓裴湛趕緊離開,真的是因為裴湛的傷勢。
裴湛看向她身旁不自然垂着的手臂,方才的情緒立即煙消雲散,頓時相信了她。
若是她當真嫌棄他,怎麽可能費盡心思救他?
而且……
裴湛狀似不經意地瞥過女子,她安靜地看着他,在昏暗的燭光下,似對他暗送秋波一般。
他努力壓平唇角,輕咳了聲:“你不必太擔心,我身子無礙。”
白三嘴角抽了抽,難以想象自家小侯爺就真的相信了簡掌櫃的鬼話。
簡掌櫃分明就是極不情願。
白三心中安慰自己,他早該清楚,一旦和簡掌櫃沾了邊,自家小侯爺就會自動變成睜眼瞎。
畢竟,小侯爺這般驕傲的性子,怎麽可能承認人家簡掌櫃對他無意?
所謂的睜眼瞎,都是自我安慰罷了。
這番話,白三只敢在心中腹诽,若是說出來,豈不是打自家小侯爺的臉?
簡瑤不知這對主仆的心思,她正擰眉,眉眼間流露出的憂慮不全然作假。
裴湛留了下來,那他的傷該怎麽辦?
很快,白三的話打斷了她的思路:
“不知簡掌櫃何時回長安?”
小侯爺想要和簡掌櫃相處是一回事,但正如簡掌櫃所說,小侯爺的傷需要及時醫治,白三可不敢耽擱。
簡瑤稍頓,猜到白三為何會這麽問,沉思片刻,她冷靜道:“我在羨城的事已經安排妥當,計劃是這兩日就回長安。”
白三和裴湛對視一眼,立即彎腰:
“怕是還要麻煩簡掌櫃了……”